楚星澜只瞥了一眼,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多看了。
少年眸内的金光似乎更盛了一些,有种灼灼耀眼的光华,纤长的睫毛也跟着轻颤了颤,然后垂了下去,遮住了眼中混乱的情绪。他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身侧。
阮朝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根珠钗。
将这缀满流苏和珠链的头饰递给了楚星澜。
“这里没有镜子,我怕戴不好,你帮我戴吧。
楚星澜又是一怔,过了好一会才红着耳朵,闷声说了句好。
习惯握剑的手从未接触这种女儿家的发饰,少年的动作不免有些僵硬起来。
以前买这些饰品的时候,他都直接连着盒子一起塞进了储物戒里,看都很少看过,更遑论握在手里了。他很仔细地抓住了珠钗的一角,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弄坏这精致脆弱的物什。
“戴在哪里?”
“这里。”阮朝简单示意了一下位置。
“再往左边一点点,往前面一点点....用力一些,不然戴不牢,会掉的。”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把我头发都弄乱
“好笨。”
阮朝摸索着握住了楚星澜的手,手把手地教他。
少年的手掌要比他大上许多,手指修长,因为常年练剑的缘故,指腹和掌心都有一层薄薄的茧。
阮朝软嫩的掌心完全贴在了他的手背上,细白的手指插在了他的指节中间,然后缓慢握紧。
顺着他的力度,珠钗牢牢地插在了发髻之上,绑带的流苏微微摇晃。
”.....好了。"
虽然有些刻意,虽然很不熟练,但阮朝的举动确确实实地透着一点勾引人的意思。
家族一朝覆灭,因为炉鼎的身份,引来四方的追逐,只差一点点就沦为了他人的阶下囚。
他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虽有筑基期的修为,去没有筑基期的实力,只要是一个修仙人士,
就可以欺负他,就可以一脚将他踩在泥土里。
阮朝从来没有这样的清楚地意识到,修真界是个怎样弱肉强食,实力为尊的社会。
他就像个怀抱着珍宝,穿过闹市的孩童,没有强者的庇佑,很快就会遭人觊觎,引来众人的围攻。
所以不管怎么样。
他都要牢牢抓住楚星澜。
牢牢抱紧他的大腿。
将自己的身上打下他的烙印。
只有这样,觊觎他的那些人才会有所忌惮,不敢再对他出手。
或许是刚才的行为有些太超过了。
楚星澜白皙的耳朵此时完全红透了,阮朝将手放开之后,他也飞快地抽回了手。
手指掠过的速度几乎快出了残影。
阮朝眨了眨眼睛,以为他是嫌弃自己,不想和自己产生肢体接触,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他忍不住又凑近了一些。
想要仔细观察一下楚星澜的表情,想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呼吸似乎都快要纠缠在了一起。"朝朝。"
清冽的少年声音透着些许急切和无措,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小小的期待。
他虽然不清楚阮朝想要干什么,但少女的目光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他身上,这让他的胸口发热,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欣喜的情绪。他又叫了一声朝朝。
这次的声音比上次的要喑哑了一些。
阮朝一声一声地回应着。
借着清亮的月色,看清楚了他似有星宸点缀的亮闪闪眼眸和微红的脸颊。
这样的表...怎么看都不像是嫌弃。
阮朝继续自己的勾引大计。
他小声问:“这么多年未见,你有没有想我。”
楚星澜嗯了一声。
"想。"
怎么可能不想。
早起练剑的时候在想,拜入归元宗的时候在想,第一次赢下宗门大比的时候在想,从剑家
时候在想......时时刻刻都在想。
他人生中每一个重要节点,他都会想,若是阮朝能够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但他又希望和阮朝再次相见时,会是个更加出色,更加完美的楚星澜。
“那你想我了吗?”
“当然想了。”阮朝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天天都有在想你。”
“想你什么时候能接我走。”
“你送给我的那些法宝,还有满满一大箱子的书信,全都没了。”
“我在废墟里找了好久,从白天一直找到晚上,指甲都弄破了,流血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唯一戴在身上的玉佩,也为了保护我,变成了一团粉末。”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阮朝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心酸,他再一次投身于少年的怀抱中,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上,像是只害怕被抛弃的小猫,“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嗯。”楚星澜回抱住了阮朝,他不敢用力,又害怕冒犯他,只是手指虚虚地揽在腰间,像是抱着什么最珍惜的宝物。他说:“再也不分开。”
阮朝吃过丹药之后,不仅恢复了灵力,这几天东躲西藏积攒的疲惫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他跟在楚星澜的身后走了几步,心思一转,他用力踩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哎呀一声倒了下去。
少年反应很快,回过身的瞬间就拦住了他的腰,将他带到了怀里。
“没事吧?”
”“....事”
阮朝眸光微闪了一下,“天太黑了,我看不清路,所以才摔倒了。
楚星澜的手心亮起了一捧橘红色的火苗。
亮度惊人,闪闪发光。
周围的黑暗似乎都被它吞噬了,就连旁边树干的纹理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呢?”
阮朝沉默了片刻。
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这团火焰,没有灼手的烫度,只是温热的触感。楚星澜:“你喜欢的话,送给你。”
灵火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听到主人的命令后,飞到了阮朝的身旁,围着他转了几圈,又蹭了蹭他的肩膀。然后放大了身形,尽职尽责地发光发亮,将阮朝的周围映得如同白昼一样。
莫名其妙地收到了这样一件贴心的礼物,阮朝愣了一小会,才想起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抿着唇,继续道:“我好累,腿好酸,一点都走不动了。”
楚星澜很贴心:“那我们在这里歇一歇,歇够了再走。”
阮朝:...."
阮朝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楚星澜居然还不明白他的真实用意。
只能打直球了。
”....我就是不想走路,想让你背我。”
气氛有一瞬间似乎静止了。
只有微凉的夜风,吹过脸颊的发丝,拂在脸上,引起细细的痒意。
几息过后,他才听到少年略带几分迟疑的声音。
“这....不合。"
阮朝:“有什么合不合的?你刚才还抱我呢,抱得那么紧,扯都扯不开,这个时候又开始装成正人君子,纠结上礼仪了。”“还有,我难道不是你未婚妻吗?你居然连这点小要求都不愿意满足我,还找什么礼节当借....阮朝开始上纲上线,“你现在就不愿意听我的话,那等我们成亲之后,你岂不是更加猖狂了?
面对阮朝的逼问,楚星澜张了张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妥协了。
少年撩起了雪白色的衣袍,在阮朝面前俯下身,低声说,“上来吧,我背你。”
阮朝心满意足地趴在了少年不算宽阔的后背上,细白的手臂松松地圈住了他的脖颈。
再一次认证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阮朝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消失殆尽了,他抓
住了楚星澜的一缕发丝,开始给他编发,手指灵活地在其间
因为无聊,他又将发辫拆开了重新编。
楚星澜的步伐沉稳有力,踩过干枯的树枝,踩过微泞的泥土,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山林。
阮朝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叫他的名字。
“楚星澜。”
少年脊背微微一僵,难得的显现出了强硬的态度。
"不许连名带姓地叫我。”
“那要叫你什么?”
”....要叫哥哥。”
“好吧。”
阮朝冲他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将声音放得又甜又软,像是包裹着甜甜的蜜糖。
“哥哥。”
”.....楚哥哥。"
楚星澜倏然顿住了脚步。
丛林中响起了清脆的虫鸣声,在安静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刺耳。
阮朝的声音要比虫鸣声小上许多,却像是一柄重锤,用力地砸在了他的心口上,让他的心尖都止不住发颤。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
□o上的疲惫在丹药的治愈下已经消失不见了,但精神上的疲乏并不会减轻半点。
在遇到楚星澜之后,阮朝一直绷紧的心神也终于得以松懈了下来。
他趴在少年的脊背上,感受着传递来的温度,陷入了看甜的睡眠中,手里还握着编到一边的发丝。
在阮朝叫他哥哥之后,楚星澜心跳就开始不受控制,胡乱地跳动起来。
比他练成剑招最后一式时,跳得还要激烈。
他努力保持语气的平和和冷静,开始提要求。
“....你以后只可以这样叫我,不许再这样叫别人。
回应他的是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还有被打扰了之后轻微的几声呓语。
....睡着了?
楚星澜放轻了脚步。
凭借他的修为,完全可以做到缩地成寸,几步之遥便可以踏出这座灵山,就像他得知阮家覆灭的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地穿过传送阵,来到下界。三天三日没有合眼,一直都在赶路。
从相隔万里的荆州海来到了凌渊城。
总算在最后一刻,救下了他的未婚妻。
阮朝轻得像是一根羽毛,乖乖巧巧地趴在他的脊背上,只偶尔会响起一阵玲玲轻响,是楚星澜插在他发间的珠钗,被风吹过之后,珠链相互碰撞发出的声响。.......
阮朝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又似乎没睡多久。
他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好多修士将他们围在了中间,手里拿着法器对着他们,似乎下一刻就会对他们施展凛出冽的杀招。“这位道友,你背上的那位姑娘,偷了我陈家家族至宝。”有人朗声高喊,“我家少主大人吩咐我们,要将她捉回去问罪的。”他们等待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回应。
白衣少年似乎完全将他们当成了空气,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领头的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道友若是执意护着她,就休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阮朝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一帮修士冲到了他们面前。
灵力碰撞之下,无数飞闪的流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微热的掌心挡住了他的眼睛。
“朝朝,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