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忆看到了躺在太平间的奶奶之后, 浑身仿佛失去了知觉。
他靠着墙，发愣似的看着地板。
有点冷，还有点难受。
庄忆本以为他会产生巨大的痛苦, 但实际他真正看到奶奶之后, 内心只有无尽的空。
身上突然被披了一件外套，衣服上传来淡淡的柑橘香味。
庄忆顿时浑身控制不住的恶心，他没回头, 他知道是谁。
那么短时间而已，他们怎么就这样了。
怎么突然就闹成这样了。
——
庄忆浑浑噩噩的看着樊溪他们忙前忙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将大概的后事办好。
最后他们走的时候，已经晚上了。
庄忆依旧被樊溪他们带到了医院，听他们说他的病还没有好。
“对不起。”樊溪坐在床边，他低着站看着庄忆, 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我不知道庄奶奶会出事。”樊溪看着庄忆的模样心口难受,
很久没有回复。
庄忆抬头看了樊溪一眼, 樊溪眼下青黑睫毛微微垂着带着不安。
见他抬头看, 樊溪手颤了颤想要握住庄忆的手，但刚抬起又落下来。
庄忆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了。
事情已成定局, 再说又有什么用。
“我想睡觉了。”庄忆嗓音发哑, 他低头攥紧了床单。
听到庄忆声音后，樊溪停了下，过了很久才开口，他声音发哑带着试探。
“那我们明天再聊好吗？”
庄忆没说话的侧了侧身。
被子微微盖住了庄忆的下半张脸, 有着微微的消毒水味, 让人没有安全感。
庄忆闭着眼睛, 听到了脚步声落下, 紧接着伴随啪嗒的声音。
屋内灯光落下，紧接着病房门被关上。
“系统，什么时候啊。”沈忆小声的开口。
“快了。”系统叹了口气。
“会是心脏骤停的死吗？”沈忆觉得他要是突然心脏滞停还有点吓人，毕竟本人没什么毛病。
“嗯…”系统犹豫了下：“你也可以选择其他方式，但是可能会又长又疼。”
沈忆眼睛都瞪大了：“真的可以啊。”他小心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犹豫了下还是收回了视线。
沈忆将身侧的手机拿了起来。
这几天没回消息群里面估计都急疯了。
任天成【忆哥，你没事吧。】
【不要管网上那些人，我们都信你。】
【在的话可以回个消息吗忆哥。】
漆黑的病房，手机的亮光调到了最低，但还是微微有些发酸，沈忆眨了眨眼忍了忍涩意。
【我没事。】
晚上十一点的消息，在刚发出没多久后任天成里面回复了，他没问沈忆这段时间为什么没有回复。
任天成【没事就好。】
忆【嗯，这两天有点生病，抱歉。】
在群里都简单讲了一下之后，沈忆就退出了页面，他看到其他软件里对他铺天盖地的嘲讽，还有他二叔拍的视频。
视频里面他二叔可怜兮兮的站在破旧的家里，嘴上却毫不留情的说着对他的控诉。
沈忆气的一肚子火：“系统，我死之前可以崩人设吗？”
系统想了想：“可以。就是可能死的会更快。”
沈忆微微调了调姿势，他低头冷笑一声：“死之前不把这个事解决了，我一口气堵心口死都死不舒服。”
沈忆登上自己的公共社交软件，他指尖放在手机处，睫毛微微垂着掩盖住了些的他的神情，有点冷又好像有点难过。
没等沈忆发布，伴随着亮光进入，抬头就看见他的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条缝。
沈忆反应迅速，没等那人进来下一秒他立马将手机合上。
脸颊微微侧着贴在枕头，他睫毛又浓又长，轻轻发颤像是两把小扇子。
尽管没看到来人的模样，但围绕在他身侧传来的淡淡香味太过熟悉，沈忆几乎立马知道了那人是谁。
听到脚步声在病床旁边停下，来人脚步很轻，听得出来人脚步放的很缓，就连呼吸声都格外克制。
脚步在病床处站了许久。
没等沈忆反应过来，他只感觉到那人的呼吸声骤然靠近了些。
温热的气息贴近，熟悉的香味猛得散落在他鼻尖。二人呼吸交缠，男人的睫毛好像在他的脸侧蹭了下，有点发痒。
下一秒沈忆只感觉他的脸侧被人轻轻吻了下，很轻很轻。
沈忆心脏仿佛猛然被抓紧，他没有再犹豫，睫毛微微颤了颤，睁开眼那刻，他感受到面前人身体微微僵了下。
沈忆慢慢抬起眼，撞到男人的眼眸，沈忆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樊溪。
不同以往，病房漆黑，沈忆只能看清楚面前人的大概五官，说不清的气氛萦绕在他们周围，这一刻，视线交叠的那一刻。
屋内的空气好像停滞了下，周边的一切他们仿佛都看不见，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樊溪终于还是讲话了，他声音有点哑，微微垂了眼掩盖住了自己的眼神。
“对不起。”他以为庄忆睡了，只想着来看看。
沈忆摇了摇头，他眼神发酸，错开了樊溪的视线。
见庄忆这次没有很抗拒，樊溪他靠坐在床边，心脏仿佛涌入了一丝暖流，他低头认真看着庄忆的模样。
此时的庄忆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相差太大，他睫毛长又翘，抬眼认真看他的时候，微微挡住了发浅的瞳色。
会好的……
樊溪想要找些话题打破面前的情景，他发丝微微垂在肩头，露出了深邃的眉眼，带了点缠绵的味道。
“我，明天有空。”见庄忆抬头看他，樊溪突然有点紧张。
“我们明天出去逛逛好吗？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樊溪本来想让庄忆尽量多在医院带一段时间，现在外面还有好多人盯着。
但他不舍得庄忆待在医院难受，出去玩玩还能调节调节心情。
沈忆看着他没有说话，或许是见他停的时间太久了，樊溪抿了抿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好像有点失落：“不去也行。”
“到时候我们…”
沈忆听着樊溪讲话，抬眼一直认真看着面前人，眼眸不停的一直看着，像是想要将他牢牢的记在心里。
樊溪说话突然停了，他感觉到自己心口莫名的心慌，低头看正好对上了庄忆的视线。
一种会失去什么的感觉萦绕心头，
樊溪嗓音突然有些发颤：“小忆，不要讨厌我，可以吗？”
……
很久之后，沈忆点了点头。
他看到面前人努力勾了勾唇角，像是在强颜欢笑。
樊溪不知道为什么得了承诺还是莫名的心慌，他抬手想要握住庄忆的手腕，但手刚刚抬起想到什么后又收了回去。
他声音有点涩：“我们……”
“明天还出去吗？”
沈忆没想到，到现在了樊溪脑袋还在想着出不出去玩，他摇了摇头：“不去了。”那时候他好像已经死了。
“那我明天在病房多陪陪你可以吗？”樊溪立马接话道。
沈忆笑了笑，心脏开始隐隐有些发疼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崩人设还是本来就该下线了。
见庄忆笑了，樊溪心口猛得松了口气，他抬眼认真看着庄忆，不时也跟着笑了笑。
二人后面都没再讲话了。
忽视掉心口的那抹恐慌，樊溪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再不走估计就睡不好了。
樊溪站起了身，他看着躺在病床上认真看着他的庄忆：“那我先回去了。”
樊溪本以为庄忆还会很厌恶他，但是没想到庄忆这次竟然会跟他讲话
沈忆没说话。
樊溪抿了抿唇转身刚准备走，下一秒他的手心被人紧紧抓住。
指尖有些凉，沈忆的手比樊溪的小，接着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
沈忆用了力气，樊溪身子被拽的微微往下倒了些，没等面前人反应过来。
沈忆微微闭着眼吻了上去。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樊溪猛得瞪大了眼，他身子发僵的不敢乱动，脑中猛得绽放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心中莫名的恐慌再次席卷而来，还带着甜。
病房漆黑一片，不同与往的吻，沈忆吻得格外青涩，他轻轻咬了咬樊溪的下唇，他们鼻尖相蹭，微微发凉的触感。
樊溪面颊连着脖子全红了，他浑身控制不住的发颤，抬手刚碰到庄忆的腰背，下一秒被推了开来。
漆黑的夜里，只能看清五官轮廓。
沈忆累得靠着病床，他耳尖也红了，心脏一阵阵的发痛，让他控制不了的喘息了下。
樊溪两脚生根似的站在原地。
他怕这是个梦。
沈忆看见面前人的傻样，低头用力怼了怼胸口，紧接着努力抑制住疼痛，笑着弯了弯眼：“快走吧。”
樊溪他几乎要一米九的大高个，傻站在床边，发愣似的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唇，有点发麻还有点痒。
他有点不舍：“明天见。”
沈忆没动了，他用力咬着唇，防止疼痛溢出被面前人听出什么不对。
在病房门被关上的下一秒。
坚持许久的沈忆终于倒在了病床上，针扎似的疼痛让人生不如死，他唇被咬的出血，
双手怼在胸口，因为用力甚至有些青紫。
指骨穿透衣领，在胸口留了数不清的指印，沈忆控制不住的弯腰大口的喘着气。
紧接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痛苦得几乎浑身发抖，沈忆甚至感觉他自己已经开始走马灯了。
面前猛得出现一个又一个的情景，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跳了出来。
“楚哥。”他声音缠绵，低头抵着他的额角：“我爱你。”
沈忆觉得好熟悉，没等他再次回忆，胸口再次席卷疼痛。
神秘的古堡，带着尖刺的蔷薇花，
“叶忆！！回来！！！”
三两个人声吼他，紧接着漆黑的大门被关上，在梦里那人泪水落下的那刻，身下的藤蔓突然蜷缩。
将他猛得缠绕。
梦境太过真实，沈忆控制不住眼泪直掉，控制不住的喘息，再加上脑袋一阵阵的刺痛，沈忆感觉他要死了。
他不想死。
“沈忆！！”系统焦急的喊道，沈忆目前的状态很不好，他本来离去世还有几个小时，但因为刚刚崩人设，时间再次缩短。
甚至连着惩罚也更加严重。
“沈忆醒醒，醒醒。”系统声音小心，带着心疼。
胸口的疼痛猛的消失，沈忆浑身还控制不住的发抖，机械性的怼住胸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忆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泪水顿时蓄满了沈忆的整个眼眶：“系统，我好疼。”
“我刚刚感觉自己死了……”沈忆脑袋刺痛。
“没事的。”系统心疼的嗓音更温柔了：“现在没事了，我们不哭了啊。”
沈忆感觉自己好难过，莫名的情绪萦绕心头，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干呕。
过了好久沈忆终于缓了过来，他靠着被子，睫毛发湿：“我这是第一次做任务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系统愣了下。
“没事。”听见系统的回答后，沈忆摇了摇头。
他低头将身侧的手机拿了起来，刚刚编辑好的消息还没发出，更多的辱骂接连跳了出来，他的私信几乎已经爆掉了。
“还有多久我会死啊。”沈忆要绝望了，他一想到自己一会还要经历那个疼痛就想死，不，是想活。
说到这，系统骄傲的挺了挺胸：“我刚刚见你太难受了，去商场买了一个止疼器！”
沈忆愣了愣：“止疼器是什么。”
“虽然没有疼痛屏蔽器那么好用，但也都能屏蔽疼痛，不同的是这个一个世界只能使用一次。”
沈忆看到这顿时兴奋了：“对了，统哥你哪来的积分。”
系统不说话了，它低头看了眼特么的贷款，开始心疼了，但想了想系统又觉得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个点子。
“我贷款买的。”
“贷款？”
“对嘿嘿。”系统笑：“反正我们过完这个世界就死了，这贷款关我们啥事。”
“！”沈忆对系统竖了个大拇指：“还得是我统哥！聪明！！”
知道自己一会死的时候不疼了，沈忆也恢复了点精神，他低头看着手机，退出了都是谩骂的消息页面。
“不知道樊溪能不能给我报仇。”沈忆声音空空：“把那个傻逼二叔打一顿。”
窗外蒙蒙亮了，不知道沈忆刚刚疼了多久。
“它叫楚小宝。”脑海里莫名又冒出一个又一个片段，好像是一个男音，只隐约看到虚幻的景象。
但沈忆每次想回忆都抓不住，还会开始脑袋刺痛。
“楚小宝……”沈忆自己面前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红棕色的小狗。
软乎乎毛茸茸的触感。
“？？!”系统震惊了：“你说什么？”
沈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摇了摇脑袋：“没事。”
六点了，天彻底亮了。
最后十分钟了。
“系统，你害怕吗？”沈忆有点害怕，他不是很想死。
系统吃着自己贷款买的薯片，嘎吱嘎吱响：“不害怕。”它都怕那么多次了，都怕习惯了。
沈忆将编辑好的消息发出，接着没有再管后续发展和叮当响的后台。
他退出了页面，点开了跟樊溪的聊天记录。
上面的聊天记录，还存留在他们见面前一刻。
沈忆发呆的看着窗外，脑海中传来系统冰冷质的十秒倒计时播报。
10－9－
沈忆拿起手机打出来了几个字，强忍住即将死掉的恐慌，他想，总要留下些什么痕迹吧。
指尖犹豫的不敢点下，
倒计时结束。
在意识消失的下一秒，系统购买的止痛器发挥作用，沈忆接着指尖落下。
那条消息还是发了出去。
忆【沈忆。】他叫沈忆
脑袋陷入一片虚无，沈忆脸颊微微侧着，窗外的灯光倾洒在他的侧脸，呼吸逐渐停止。
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彻底，地死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