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鈡城,铁牙港。
按照小说设定,大陆九州彼此之间距离近则数千里,远则数万里,所以哪怕靠御剑飞行,也不是大部分修士们能够承受的。好在各州之中都建有飞舟港,搭乘飞舟,可以在州与州之间通行。
飞舟依靠天地乾坤流转之气驱动。任时阑打量着这空中港口,悬崖自上而下,停靠着无数大小形态不一的飞舟,搭乘飞舟的既有修真者,也有普通百姓,人流来去,络绎不绝。
这港口是黎家掌管。早有黎氏的人恭敬将他们请到登船处。一座飞舫稳稳停在半空,舫身描云鎏金,刻着黎氏的纹章,伸出舷梯搭上岸边。
约一日后,众人下船登岸。因为队伍里有病人,这次出门众弟子都用了掩盖气息的术法,以免多生是非。
这边港口的繁华比他们的出发地更甚,车马暄阗。最醒目的就是登岸入口高耸的白玉坊门,两侧的龙衔日月金纹旗迎风招展——这是庆廷王室的标志,沧州是庆廷的属地。
他们找了一处干净地方,坐着喝茶歇息片刻。
大堂里有个说书的,被一群客人围着,正在说得口吐飞沫、情绪激昂。
“却说这太白首徒周连川,手持一把青铜古剑,身高九尺目若铜铃,眼射寒光,鬼撵神追……”
“只见那妖兽扑来,周连川大喝一声,一个滑铲,青铜剑将它肚腹破开,血淋淋的内脏那是掉了一地啊!”
“噗!”任时阑终究没忍住,进嘴的茶又喷了出来。其他弟子们都表情古怪,显然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碰上了。
周群的目光扫过来,任时阑乖乖拿过抹布,把喷出的茶水擦干净了。
那边说书的中场休息喝茶,客人们就开始议论起八卦。
“这周群也算是名扬天下,太白又是第一剑宗,怎么也没听见他找个道侣?”
“谁知道呢?想必是年少成名、眼高于顶……那庾钟黎氏之长子,黎瀛,也是与周群齐名的,不是也没娶妻么?”
“黎氏长公子不是好事将近了么?听说已经议亲了,求娶的就是浮檀金氏的大小姐……”
黎瀛脸色微变。
江广玉听见这话,也看向黎瀛。旁人也许看不出黎瀛的表情变化,但江广玉可是他的青梅竹马,一眼就能察觉出来。
任时阑在旁看到这两人的眼神,假装低头喝茶。有人要倒霉咯。
沉碧山。
群山连绵,占地方圆近千里,此时已经是清秋,漫山遍野层林尽染。众人赶了半日路,便在一处山腰临水之处稍作休整。
火堆生起,一只灵雉拔光了毛串在火上,正在滋滋冒油。
黎瀛走过来,给任时阑一个眼神,让他走开。
任时阑便要起身,又被江广玉拉住:“你去哪里?烧鸡快好了。”
“……”看在烧鸡的份上,任时阑又坐了回去。
黎瀛忍了又忍,只好在江广玉身边坐下道:“等这次回去,你就回我那里去。”
江广玉淡淡道:“去你那里做什么?”
黎瀛道:“你什么也不肯同我说,难道要一直在太白寄人篱下不成?”
江广玉道:“在太白是寄人篱下,在你黎家就不是寄人篱下了?长公子如今人贵事忙,我怎敢叨扰。”
江广玉一边说,一边还不忘了用竹签串下一个翅膀来,递给任时阑。
他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最刺人的话,黎瀛的脸又黑了:“你就非得跟我这样说话吗?”
江广玉抬眼道:“怎么?长公子觉得我不念昔日情分?放心,等来日长公子娶得佳人,大婚之时,我自然将贺礼奉上。”
黎瀛气极而转笑:“是么,昔日情分……原来江公子这般大方,已经把当年之事通通忘怀了。”
任时阑手里拿着烤鸡翅,一阵无语。
你俩就不肯说一句软话么……尤其是黎瀛,你的嘴长着是干嘛的?
你就说一句“宝贝,我担心你,我想照顾你,婚事是父母想定的,我没有答应”,那老婆不就有了吗?
但任时阑也知道,黎瀛是说不出这话的。他不知道江广玉在当年不告而别之后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江广玉为了拔处体内的魔种,连根骨都损毁了,已经是一个残废。
从黎瀛的角度,是江广玉先离开了他,所以他想要江广玉的解释。
而对于江广玉而言,他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这副残废身躯暴露在心上人面前,何况,他也想知道黎瀛的心。
他们彼此都渴望对方坚定不移的心意,所以谁都不肯先靠近。
江广玉要起身,黎瀛却先一步站起来走了。
任时阑心想算你懂事,知道不能耽误老婆吃饭。
他刚啃了一口鸡翅,周群又来了。
周群一样看了一眼任时阑一眼,意思很明确。
任时阑叹了口气,我就是你们play的一环是吧?
任时阑带着鸡翅走远,周群坐在火堆前,说道:“为什么不问他?”
他知道江广玉在介怀黎瀛那桩道听途说的婚事。
江广玉抬眼道:“问?如今的我又能用什么身份去问呢?”
他的微笑中带着苦涩,低声道:“且不说我如今根骨残废,就是当年我修为还在的时候,闻名九州的庾钟黎家,都容忍不了他们下一任家主的道侣是个男人。”
江广玉又说道:“所以我很羡慕你们。”
过了几瞬,周群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你们”,是指他和任时阑。
“……”周群沉默了。
这头,任时阑把手里鸡翅干完,摸了摸还空荡荡的肚子。
为什么!他只是想吃顿烧鸡!
正在怨念丛生的时候,视线忽然捕捉到远处闪过的,几抹山鸡尾羽的油棕色。
这不就来了吗?任时阑咽了咽口水,搓搓手,使了屏蔽气息的法术,从戒指中抽出长弓,找了个视野清晰的高处。
手中灵力注入弓身,灵纹一一亮起。聚气,拉弓,放!
灵力聚成的箭矢穿过目标喉管,一击毙命,其他受害鸡扑腾着受惊飞走。
任时阑身形飘落至猎物位置,拎起鸡翅膀正要转身,忽然透过参差的杂草树丛,发现了远处下方的异样。
他不由得伏低身体,稍微拨开草丛看去——只见在遥远的山谷对面,隐约闪动着人影。
任时阑想了想,从储物空间中抽出一个纸雀。他将灵力注入纸雀,吹了口气,纸雀登时变成一只圆嘟嘟的山雀,从他的手指尖飞离。
透过飞入山谷的纸雀的双眼,可以看到那里大约十来个人,其余人都在休憩,队伍中央的一个老者和一个年轻男子正在说话。
任时阑只看了个大概,正打算召回纸雀,就见那原本和老者说话的年轻男子,忽然抬头看向自己——
任时阑急忙后撤,却见人影疾飞,眨眼就到面前——年轻男子手中运出数道雷灵劲气,擦过任时阑的脸侧!
任时阑随手放出三箭,转身就溜。男子避开箭矢,眨眼来至任时阑上空,手中刀刃掣出。
任时阑不得已横过长弓,硬生生接下男子劈来的一刀!
救命救命救命!
这边火堆前面,周群陪着江广玉,正要张口劝慰,忽然神识扫到附近异样的灵气波动。
周群眉峰一抬。
那波动很微弱,似乎被人有意用法术遮掩,所以四周的弟子都不曾发觉。
周群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那头,男子一刀震得任时阑往后退了五六步。任时阑只觉得虎口发麻,手里的山鸡也飞了,长弓出现细碎的裂纹。
阿拉斯加在脑子里喊道:打不过!快跑快跑!
任时阑边躲边在内心吼道:我能不知道吗!
男子再次追上。任时阑一手捻决,全身灵力注入弓胎,竹弓上纹路闪动,青光绽放,将他周身护住。
男子颇为意外地“哦?”了一声,手中电光般的暗紫刀气凝聚,比方才更重一倍,出手横劈!
眼看刀刃与弓身只差几寸相接,竹弓马上就要被击个粉碎,任时阑一时间头皮发麻。
忽然只见一柄青铜剑,横入了刀锋与长弓之间。
“当!”的一声,犹如金玉相接。原本凌厉的雷光刀气碰上浑厚古朴的剑气,仿佛撞上一堵厚重不可撼动的城墙。
刀气猛地回震,男子被逼得直退出十尺开外,堪堪稳住步伐,目露惊诧之色。
周群一手握剑,站在任时阑的前方。
任时阑收了弓往周群身后一跳。那男子的眼神在周群和任时阑之间打了个转,脸上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收起刀刃,冲周群拱了拱手道:“本是发觉有人窥伺,还以为是仇家跟踪,还请道友包涵。”
周群冷漠道:“你是殷乘宗弟子?”
男子眯了眯眼,露出微笑道:“殷乘宗巴慈,见过二位道友,不知道两位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