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视线被突然出现的巨大羽翼遮挡, 但凭借着手上突然变得沉重的重量与光滑的触感,加上提前做好的心理准备,并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 偏偏会挑在这个时候。
似乎被自己的变化吓到了,葵小白久久没有出声。
感受着手臂上所承受的真实的重量, 秦观止陪着葵小白安静了一会, 轻声问道:“去沙发上吗?”
眼前巨大的翅膀前后拍打了一下, 葵小白挣扎着想要自己下地:“我自己能走。”
是很清脆的, 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音色,很好听。
视线被蒙蔽,但秦观止还是能感觉到, 蹭在自己腿上的触感,似乎不太对。
相较于正常的人类来说, 似乎有点细,指尖也似乎过于锋利了。
想到之前樊李尔说的“小问题”,秦观止拒绝了鹦鹉:“告诉我, 沙发怎么走, 我们先过去。”
葵小白当鸟的时候被秦观止抱习惯了, 现在也并未感到尴尬,只是体型体态的变化带来了些许的不习惯。他扭头, 找到沙发:“直走。”
就像是在综艺中那样, 一步步地,秦观止一点点在指引下来到了沙发边坐下。
在沙发上坐定后, 面前的白色羽翼方才挪开, 葵小白顺势一滚, 从秦观止怀中滚了出来, 坐在了他身边。
此时, 秦观止方才能够仔细观察他化形后的样子。
一转头,还没来得及看见脸,入目的就是一双巨大的、折拢在身前的白色羽翼。
羽翼从肩膀处生出,取代了原本手臂的位置,将光洁的躯体掩盖得严严实实。
顺着肩膀往上,是精致的锁骨和喉结,再往上,撞入眼中的,则是一对漆黑的、深深凝视着人的眼眸。
与鹦鹉相同,人形的葵小白眼睛极黑,这样黑的一双眼睛,却生在一张很白的脸上 ,被额头上垂下的奶白色碎发盖了一半,从上往下看,是极为无辜又真诚了。
秦观止一时被这样的眼神给摄住,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面前这张他曾设想过无数次、却还是不能及眼前一二的脸,喃喃:“小白?”
葵小白明显还不习惯自己这副模样,他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头:“嗯。”
“你化形了。”
“我知道。”举起一边的翅膀,“而且似乎化得不是很好。”
力量掌控得不是很好,翅膀又糊了秦观止一脸。
为了满足飞行的需要,鸟类翅膀上的肌肉都是相当发达的,被这么猝不及防地呼一下,秦观止感到脸上一痛:“嘶——”
听到声音,葵小白连忙试图收手,然后因为错估了翼展,再次在秦观止的腰间呼了一下。
看到对面的人的表情明显变了,葵小白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激动,另一侧的翅膀也伸展了出来,又在腰间对称的位置拍了一下。
葵小白:……
秦观止:……
秦观止默默伸手,捏着对面鸟人的两只翅膀尖尖拢在了手心。
动作间,原本被羽翼遮挡的身体露了出来。
这时,秦观止好像才意识到,葵小白此时并没有衣服。
他眼神游移了一下,然后迅速捞过身后沙发上装饰用的绸缎盖在葵小白的身上:“先披着,小心着凉。”
胡扯,哪有那么容易着凉。葵小白在心中默默想着,却还是配合着秦观止的动作盖住了上半身。
绸缎垂落处,一双灰色的鸟腿从中露了出来,爪子相互纠缠在一起。
更上面一点,晶莹剔透的脚环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灯光的照射下辐射出璀璨的光芒。
见秦观止帮自己整理好绸缎后便一直垂着头,葵小白疑惑地歪歪头:“秦观止?”
难道是看到自己的爪子觉得奇怪了?毕竟人类的设定中有天使,看到人长着翅膀不会觉得奇怪,但长着爪子却并不常见。
“没事。”听到葵小白的呼唤,秦观止抬起头来,“你师父说,因为你修为上涨得太快了,化形的时候可能会出现一点小问题,我想这就是的了吧。”
“可能吧。”看看自己的翅膀和爪子,葵小白点点头,突然又问,“秦观止,我这算不算变成人了?”
秦观止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葵小白的思路,只是又扫视了一遍眼前这只鸟人:“嗯……算吧?”
“那,那那——”葵小白激动起来,扑腾着翅膀就要往人怀里扑,又因为还没有适应如何用鸟类的爪子支撑人类的身体,身体斜斜往前歪着,吓得秦观止连忙弯腰搂住了一点都不怕摔的男友,“那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
见秦观止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模样,葵小白有些着急:“那天,你明明答应我的,等我化出人形,我们就——”
剩下的话,被意识到葵小白是在说什么的秦观止及时堵住,没能说出口。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对方的嘴唇:“我明白了。”
被止住话头,葵小白只好仰着脑袋,用一双漆黑的眸光注视着面前的人。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的人,会下意识觉得,拒绝他,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作为演员,这种眼神他当然是见过的,甚至还见过不少,但那些都是演出来的,是技巧的堆砌。
从来,从来没有谁,是发自本心的,这样看着他。
也没有谁的眼睛有眼前这一双这样黑,这样真诚。
最终,终究是秦观止先败下阵来,如过去的每一次,亦如未来的每一次,他叹了口气:“等我先问问你师父。”
毕竟是刚刚化形,秦观止还是不放心。
万一事情进行到一半,箭在弦上,鸟人变鸟……
但事实证明,妖族的开放,远超人类的想象。
在接到秦观止的电话后,樊李尔很快下达指示:“愣着干什么,赶紧双修巩固修为啊!对了,既然你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小白又成功化形了,那就不要跟之前一样隔靴搔痒了!”
秦观止:……
挂断电话,秦观止看向虽然依旧老老实实待在沙发上,一双眼眸却迸发出比脚上的脚环还要闪亮的灵光的葵小白,轻叹一口气:“你确定你想好了?”
“嗯嗯!”点头点得毫不犹豫,仿佛晚一秒都是对期待的亵渎。
看着面前迟迟不动作的人,葵小白有些疑惑,曲起双腿用翅膀抱住:“怎么啦?”
“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你没有准备东西?我看书上——”
“不是。”秦观止低头看向因为动作在脚上叮当摇晃的脚环,“东西是有的。”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
最终,在万千期待下,人类终于走上前,用绸缎裹着面前这个过分主动的礼物,打横抱了起来,一边上楼,一边轻轻在耳边道:“你还有最后反悔的机会,一旦开始了,我不能保证我能停下来。”
然后,就被爪子轻轻抓了一下。
“嘶……老实点,我是个传统的人,第一次,我还是希望在比较常规的地方。”
……
夜色渐深,连蝉都隐去了鸣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永昼的一隅。
精心挑选的、雪白的床单上,巨大的羽翼平展着伸展开来,铺满整个床铺所有能利用的空间。
原本光滑整洁、细密排列的羽毛此刻有些凌乱,微微支在半空中,被过分的潮气打湿,一缕一缕地,随着窸窣的动作轻轻颤抖。
顺着小动物面对危险时的本能,翅膀下意识地想要折叠着收起来,挡在没有任何掩体的身前,想要聊作心理安慰。
可惜敌人实在恶劣,不仅要剥夺身体的自由,还要强制人质面对精神的摧残。
他压着鸟类羽翼动作的关节,强势地要求对方接受任人宰割的现实。
灰色的、如钳子一般的爪子此时也像是失去的力量,无助地在空中张合几次,却只能抓住早已变成一团乱麻的绸缎。
丝质的绸缎很脆弱,很快被抓出了道道抓痕,彻底报废成了一块破布。
“秦观止……”
声音有点委屈。
也确实该委屈,毕竟他从未面对这样的人类。
人类应该是永远温柔、永远可靠、永远予取予求的才对。
才不是像现在这样,就想着欺负自己。
特别恶劣!
又大又黑的眸子逐渐泛出泪花,原本的清澈被迷蒙取代,就连眼尾,也染上了一丝飞红。
像是蔼蔼晨雾中突破层层阻隔的一抹红霞,明媚得摄人心魄。
秦观止伸手,拇指重重碾过,以期拨云见日,更好地窥见平日里难得一见、只有经过彻夜攀登方才能天之将晓时于群山之巅欣赏到的惊鸿美景。
就这样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到鱼肚翻白、群鸟开始鸣唱、日出时分染红的半片晴空彻底隐去,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得见寻常难得一见的美景,即使是后续繁琐的收拾,心中也是满足的。
等因为彻夜攀登而流下的汗液被洗净,有情人一身清爽,方才满足地相拥睡去。
没设闹钟,睡得很沉。
应当是这么多年睡得最沉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