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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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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云葳发现有的事一旦有了个开头, 就很难收场。

外面不知道是几更天了,她还没合眼,虽然后面确实也得了意趣, 她也沉溺于其中,可这是不是太久了?

她往往以为结束了, 没多久越大人似乎又很快亢奋。

她感觉自己几乎成了一滩水,每一处都快变得不像自己了。

说实话,越之恒的性子一向偏冷清,说不济点也是偏向冷硬。

但在这事上,湛云葳觉得哪个都和他沾不上边。

耳边尽数是他的喘息声,一声又一声“泱泱”。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名字能被叫得这样令人面红耳赤,间或夹杂几句诱哄“试试别的”, “就快结束了”, “最后一次”, “泱泱好美”。

……她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越大人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其实这样充沛的爱意,她也不是不沉溺, 尤其是这样有反差的越之恒平日里真的很少见。

若非天边快要露出鱼肚白, 越之恒的话半点不可信, 她才知道他到底离谱到了什么地步。

这件事最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湛云葳第二天忍不住和他商量。

“越大人, 我觉得这样并不是长久之策。”

彼时越之恒在给她的新镯子弄符文, 闻言抬眸:“我做得不够好?”

湛云葳:“……”不是,就是你做得太好了, 她早晨差点给石斛行了个大礼, 实在是没力气。

她也不想每日赖床到日上三竿。

她肃然着小脸:“来日方长, 要有所节制。”

越之恒心情好得出奇, 看她一眼,喜欢她那句来日方长,倒也没有反驳,甚至称得上配合:“湛小姐说得对,所以?”

湛云葳觉得有商有量就很好:“三日一次?”

她说这句话之前,越之恒一开始觉得并非没有道理,他确实低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以及湛小姐对他的吸引力。

可这要求不是更离谱?

但越之恒没有拒绝,道侣若是不高兴,到最后苦的都是自己,于是他看了湛云葳一眼,说好。

应是这样应,事情会不会这样发展,就是另一回事。

第二晚大半夜,是湛云葳不小心先滚在他怀里的,事情又朝着和约定相反的方向发展。

湛云葳第二日看着窗外高高升起的太阳时,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没原则了。

可是如今她已经是越大人的道侣,总不能他什么错都没犯,她就赶他去床下睡。

挑越之恒错,无疑是一件更难的事。

他除了修行的所有的时间,几乎都在给她打法器,短短时日,湛云葳收获了镯子、步摇,法衣,甚至还有一双罗袜。

真正从头武装到脚,也或许是弥补最初不能对她好,两人没有表明立场水火不容的时候,他连一样东西都不能为她添置。

炼器太过频繁,自然也会受伤。湛云葳有时候摩挲着越之恒手上多出来的数道伤口,又觉得心软难言。

算了算了,越大人好像总归就这么点爱好。

天底下最好的器修,连罗袜都亲手给她做,在湛云葳少时,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就算仙山最恩爱的道侣,也不曾这样。

于是她偶尔能坚守住立场的时候,两人就能相安无事一夜好眠,她坚守不住或者过分心软的时候,便是大半夜攻城略地,第二日认命地赖床。

这样一来,却也难得达成了一种平衡。

天气好一些的时候,越之恒还命人在院子里做了一个秋千。

湛云葳看到那个秋千的时候,震惊不已,她神色复杂地看向越之恒,有些一言难尽。

“你疯了?”

越之恒起初没理解她在说什么,半晌,他联想到什么,也沉默了,神色古怪道:“湛小姐,在你眼里,我现在到底是什么形象。”

湛云葳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不过越大人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直挺微妙的。

至少湛云葳也没想到,这秋千当真是用来和她一起看星星的。

快入夏了,湛云葳最初和越之恒成婚就是夏日,汾河郡一年最美的时节也在初夏。

繁星,皓月,流萤……一切美丽的东西,仿佛都聚集在了这里。

湛云葳靠在越之恒怀里看星星的时候,还在感慨,当年也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越之恒背着她走过王朝,两人一路斗嘴,她那时候怎么就没发现,是这样美丽的一副画卷呢?

她几乎能想象到,等秋天到了,府中果子熟透,树叶开始变黄,坐在秋千上看落叶,又是另一番景色。

前提是,她和越大人能活到那个时候。

尽管湛云葳知道,就算越大人最后能活下来,悯生莲纹也过分消耗他的生命,并不能长长久久走完灵修的一生。

可是哪怕现在的每一刻,她亦能感觉到非常幸福。

靠在越之恒怀里看星星,是上辈子颠沛流离想都不敢想的事。有弥补的机会,命运已经待她不薄。

这样一来,湛云葳就懂了越之恒打造秋千的用意。

他想留下更多美好的东西给她。

越之恒从来不问湛云葳今后有何打算,他少时就习惯了把每一日当做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

以前是珍馐美食,华衣软枕,而今和湛云葳在一起的时刻。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心想,今后就算她想起他,也不至于是“满脑子那档子事的禽兽”吧。

只可惜,他注定没法为他的小山主打造一辈子法器。

还有她一心想为他建的器阁。

*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王朝的局势也有所改变。

方淮重压之下,来越府诉苦过好几次。

大皇子没了,秋静姝却还怀着身孕,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二皇子哪里能容她,失去了大皇子的庇护,门客三三两两散去,少数衷心的,盼着她腹中孩子生下来,将来一夺灵帝之位,没几日也落了空。

方淮说起这件事,难掩唏嘘:“大皇子妃的孩子没保住,说是不小心摔了。”

可是哪里有人信,孩童恐怕都知道,其中有二皇子动的手脚。

二皇子并不害怕灵帝的迁怒,作为唯一的皇子,他近来可谓志得意满。

灵帝立储的日子将近,谁都捧着他。

方淮嗤笑:“还没继位,就开始清除大皇子的党羽,当真是急不可耐。”又实在愚蠢。

不知真相的方淮都如此评价,知道真相的湛云葳和越之恒更明白二皇子在做无用功。

灵帝之位,哪里是什么香饽饽。无非就是那邪魔的容器,也亏得历代皇子为这个位子打得你死我活。

这一代的皇子,灵帝显然不打算管了,三个皇子都不成器。眼看他大业将成,皇子们这样资质的灵体,无法支撑他渡天劫。

“秋家倒是想过接大皇子妃回去。”方淮说,“眼下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怕给族里招来祸患。”

就算秋静姝是最受宠的女儿,也敌不过王朝更迭,大权在握。

秋静姝就这样成了弃子,想也知道下场不会好。

到了这一步,湛云葳不知道秋静姝有没有后悔当年背弃文循,处心积虑嫁给大皇子。

要是文循的九重灵脉还在,以他的性子,不会让秋静姝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只能说命运兜兜转转,谁也不能说自己做的就是正确的决定。

同样受到影响的,自然还有彻天府,好几股势力蠢蠢欲动,等着灵帝惩处越之恒之后上位。

沉晔等府臣,就算日常巡逻,也没少被打压。

越之恒得知的时候,眸光沉沉,溢出冷笑:“就快了。”

方淮以为他在说灵帝解除他的禁足,重新重用他,湛云葳却知道越大人指的什么。

阴兵快要练好了。

海底那一支无声无息,能推翻整个灵域的阴兵队伍,正在成形。

*

然而许是觉得他们太过顺利,王朝开始渐渐变天。

并非比方,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变天,就算站在汾河郡,也能看见王朝上方汇聚起来的乌云。

晚上不再有星子,湛云葳每每望着厚厚的云层,都觉得那后面仿佛有翁鸣的雷声,令人不安。

越大人越发刻苦的修炼,也说明她的猜测没错。

“劫雷在聚集。”

他们的阴兵炼得更快,同时灵帝的修为,也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百姓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飞升”的意义太过久远,久远到得追溯到上万年前,那是传说中才存在的东西。

往年灵域不是没有气候异常之时,百姓们惊异之余,也顶多抱怨几句。

然而仙门德高望重的长辈,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蓬莱尊者心里一沉,给所有老友传书:大难将至,准备迎敌。

他并不像越家那样知晓事实的真相,然而作为当年闯进过渡厄城的人,心中那点不祥的预感,也足以令人警醒。

湛云葳不禁在想,到底哪里出了错。

前世她就算到死那一日,灵帝也没渡劫雷,越大人确实重创了他。

为什么这一世灵帝走到了渡劫雷这一步?

最大的变数,兴许就是大皇子之死和渡厄城中的文循。前世文循虽然也没有出渡厄城,却疯魔之下,撞碎了渡厄城的结界,导致了一场“邪祟之乱”。

那场动乱十分惨烈,死的人不计其数,其中就有越无咎和长琊山主。

这次他们阻止了结界破碎,邪祟没能出得来。

……不,还有一个变数。

湛云葳抬眸,哑女的死!

事关重大,她当即把所有的猜测,都和越之恒说了一遍。

同时也披露了她最后的秘密。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我有时候也觉得像是一场梦境或者错觉。可我记得很清楚,这也不是蜃境,我死在升平十六年的冬日,再睁开眼时,回到了升平六年,仙门败落,我们被关押在牢房里的时候。”

她知道越之恒会相信她,也确实如此。

越之恒脸上没有惊讶的神色,甚至还能语气平静,和她分析哪里出了纰漏。

反而是湛云葳忍不住道:“你都不惊讶吗?”

“湛小姐。”他见她忧心忡忡 ,忐忑的模样,往她嘴里喂了一颗甜枣,“我时常在想,你对我平白无故的信任来自于哪里。”

他如果是她,这样水火不容的立场,早就暗地里对自己动手许多次。

可湛云葳没有,一次都没有对自己下死手。

他总不至于以为她会对自己心慈手软,更何况她后来坚持回到越家,屡次劝他离开王朝,也透着几分不合理的古怪。

如今倒是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越之恒看她嚼着甜枣,略有几分心虚的模样,他顿了顿:“湛小姐,你前世做什么了?”

至于这么心虚。

是杀了自己,还是嫁给裴玉京了?

这两个猜测在越之恒脑子里过了一遍,后者竟然比前者还让他压不住棺材板。

湛云葳不说话,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要说对不住,还真是到处都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越之恒眯了眯眼,把她小脸掰过来:“真嫁给裴玉京了?”

虽然不至于,可是总归也算她走错的一步。

顶着越之恒的视线,她艰难咽下口中甜枣:“我要是说真的,你生气吗?”

越之恒沉默片刻,笑了一声:“不气。”

湛云葳一抖,连忙摇头:“没嫁没嫁。”

都气到说反话了,越大人已经许久不这样,她很乖觉地不去惹他。

越之恒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她说的是真话,他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正常。

好像能接受自己死得莫名其妙,却不能接受湛云葳真的嫁给裴玉京了。

就算十七岁在九思涧上,就说服过自己接受最有可能的走向,但他偏偏最讨厌认命。

但就算是真的,越之恒心想,他兴许也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又往她嘴里塞了个甜枣,不然能怎样,总不能怪湛小姐吧。

湛云葳投桃报李,也给越之恒喂了一颗。

见他从容吃了,也没有咬牙切齿,就知道这事暂时翻一篇章,当务之急还是想通灵帝到底怎么回事。

“越大人,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最大。”

越之恒沉吟片刻,道:“应当是我阿姊的死。”

看似最无关紧要的事,偏偏改变了走向。不可能是灵帝的修行变快了,而是前世他有意压制劫雷,这次没有压制而已。

可是哑女同样死了,不过是前世死在王朝,这次死在去人间路上的差别。

这样一件事,竟然影响了灵帝渡劫的心意么?

心里有个猜测呼之欲出,湛云葳对上越之恒的眼睛,见他也若有所思,看来两个人想到一处去了。

如果是真的,不知道对越家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只能说,对于宣夫人,更加不是滋味吧。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趋近真相。

越大人和越清落,有可能并非灵帝的后嗣,而是真正的越家子嗣!

前世这个时间,和越清落的死亡时间差不多,哑女死因不明,很有可能是灵帝试过夺舍。

——他倒并非中意哑女孱弱的身躯,而是灵帝也不确定,将宝压在越之恒身上,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他总得验证。

不管是邪气侵染,还是血脉相融,哑女显然都没对上。

灵帝只得憋着临门一脚那口气,等待灵体更强悍一点,不需要任何躯体的时候。

后来灵帝留了越之恒几年,并非觊觎他的身躯,而是需要越之恒的冰莲血来压制。

这次却不同,哑女死了,灵帝再无试错和验证的机会,只能冲着越之恒来,强行夺舍渡劫,赌一个可能性。

不仅是迫不及待,修为到了这一地步,甚至隐约能够窥天命。

千年来,预感命运之剑终于悬在头上,你也会怕的,对吗灵帝?

*

这个猜测让湛云葳十分感慨。

如果是真的,当年一门之隔,越临羡差点就带走了自己的一对双生子女。

宣夫人也不至于忧思到如今,浑浑噩噩活在过去,以为自己的孩子是那邪魔的后嗣。

或者说,倘若更早一点知道,在地宫时,这两个孩子也能给予她坚强的勇气。

可是如今却有些晚了。

哪怕对越老爷子来说,无数次叹惋的麒麟子,刚得知真是自己的后代,却要看着他舍身甚至短寿,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这事谁也不知真假,灵帝在赌,他们亦得赌。

今晚并非他们的“三日之约”,越之恒格外沉默,湛云葳心情都尚且复杂,更何况越之恒本人。

她表示理解,轻轻抱住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越之恒低眸:“你想了?”

她险些呛道,忍不住瞪他:“谁想了!”她明明是怕他心里惆怅,为扑朔迷离的身世。

可是见越大人平静出神的样子,也不像是惆怅。

说真的,大战在即,她都忍不住惶恐,越大人作为阴兵之主的心态,着实好得过分。

“嗯,我想了。”越之恒揉揉她的脸颊,“湛小姐,你真没觉得三日一次不合理吗?”

她拿下他的手,也忍不住笑了笑,再多愁绪也在这一刻散了。她和他闹了一会儿:“那你方才在想什么?”

若非在想自己的身世,还有什么能让你沉默至此呢越大人。

仲夏的汾河郡,流萤的光都熄灭了下去,窗外也没有月光。

越之恒眸色浅如水墨,却又似泛起涟漪,他眼中倒映着她的影子。却并非醋意,也不是追究她前世到底心仪谁。

她对上眼前人的神色,莫名颤了颤。

“我在想,我死后,他们到底对你好不好,你一个人离开尘世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他在想,若他还活着,就算她对他千万分排斥厌恶,也不会让湛云葳踏上那条孤零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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