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溪莫名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选择低头,去问罗焕生:“喂,我有欺负过你吗?”
罗焕生咬着糖葫芦,摇头:“没有。’
施溪满意了:“算你有良心。
姬玦轻笑了一声,收回视线。
从山峡踩着流水桃花离开,到平地后,施溪发现织女峰周围,早就围了一群人。
罗府吓得掘地三尺,到处找人,最后酷刑相逼才从罗槐月的贴身丫鬟口中得知,罗焕生是被罗槐月带走了。今晚[归春居]动荡坍塌,其实根本不会惊动圣人学府,但偏偏罗焕生失踪了。
罗家人惊飞三魂六魄,连忙求到了罗文遥那里。罗焕生不能出事,绝对、绝对不能出事。
罗府众人像是天塌了,痛哭流涕,长跪不起
一“文遥!你一定要救你弟弟啊!这是你父母用命保下的人啊!
而一门之隔,罗文遥手拿箭矢,无需借力弓,便狠狠掷出,长箭夹杂着主人滔天的怒火穿地三尺。他抬起头来,神情阴翳,眼神暴虐。圣者何其敏锐,他一来就闻到了滔天的血腥气
罗文遥来到了[归春居]前。
天水青的衣袍,云竹做的冠,他衣袖上银线织出山纹,翩翩君子气度不凡。可对上他暴虐的眼,人人都恐惧窒息,腿软噤声。罗文遥布下囚笼,圈住了方圆十里。
所以罗槐月和成耀出水的一刻,他就知道了位置。
罗文遥面无表情,朝他们走去
罗槐月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按理来说和爱人逃出生天,她应该喜悦幸福。
可她现在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的心好像沉沉落入水中。
出水的一刻,石榴红的衣裙紧贴皮肤,被风一吹,她冻得打了个寒颤。
成耀劫后余生,长舒口气
突然听见,罗槐月一旁轻声细细说:“回云歌城吧。”
成耀愣住:“回云歌做什么?
罗槐月语气空茫:“去找罗家人。
成耀难以置信:“罗槐月!你疯了吗!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可我们逃出来了,小溺没有逃出来!”
罗槐月转头,那双眼睛血红一片:
成耀觉得她脑子有病,害人害己的事都做
完了现在开始后悔了?后悔有用吗?
"你自己回吧。"
成耀说完转身就想走,但是手刚搭上河岸,猛地便被一支箭刺穿
“倏”,血溅草地!真的是从掌背,穿过血肉骨骼,狠狠刺下去。
成耀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惨痛大叫,就听到脚步声,惊恐抬
罗槐月泪眼婆娑,她现在什么逃婚私奔、远走高飞的念头都没有了,只想着回云歌城,让罗家人过来救出小溺。长箭破空而来,血甚至飞溅到了她的脸上。罗槐月在水中错愕转头,就看到一脸阴沉的罗文遥走来。
她张嘴,话都还没说出,罗文遥便已经用术法灌入她的识海,读取了她所有记忆。
归春居,蟾宫,甲乙丙丁四扇门,全部出现在他眼中。
还有铁锅,白骨,炼丹炉
卫景蓝,靖国公,灵窍丹。
罗文遥眼中的怒意越来越重。
人气到极致后,真的会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读完罗槐月最后关于避息珠的记忆后,
眼睛已经是血沉沉,可以滴出水。
罗文遥干脆利落,作为兄长,扬手一巴掌扇在了罗槐月脸上。
啪!
火辣辣的痛从脸颊上传来,起先是有点麻,而后无比剧烈。
罗槐月别过头,感觉自己下颌骨可能都碎了,又甜又苦的血压在舌头下。但这是第一次,面对麦罚,她沉默以对。罗文遥掐住她的脖子,再多一分力,就能杀死这个蠢货。可罗家人又哭天喊地扑了上来,又搬出那封血书遗嘱。罗文遥把她从水中提出,甩在了地上
“咳,咳咳!”罗槐月脖子上青紫一片,她咳嗽几声,吐出黑血。原来这就是窒息的感觉吗?她泪眼蒙眼,恍惚间又看了那个童年时,襁褓里溺水憋气、哭得脸发红的婴儿。"文遥!”
“罗儒圣!”
“儒圣!”
"罗罗罗,罗文遥?!"
罗文遥摧毁巨石,走入[蟾宫]。随着他的步步逼近,卫景蓝和靖国公都傻了眼。
因为那一层君臣关系,罗文遥今晚没有大开杀戒。但是归春居所有人都神情灰败,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罗文遥毁了炼丹炉,毁了骨山,连带毁了[蟾宫]。
他手中出现一根鞭子,捆住卫景蓝和靖国公两个在场地位最高的人,将人甩出山洞
“啊啊啊啊-
一!”卫景蓝河靖国
发出凄厉大叫,圣人学府所有人都错愕不言。
罗文遥声音很低,像是磨砂的纸,沙哑染血道:“回云歌,去帝宫。”
以人炼丹,天子不仁,这是卫国的事,也是儒家的事。
姬玦作为秦国皇子,又是阴阳家家主,无论哪个身份都不方便围观。不过他本来就对这些没兴趣,和施溪回了圣人学府。[归春居]坍塌,炼制灵窍丹的事败露。
这一株扎根云歌长达二十年,盘根错节,腐烂的树,被连根拔起
今晚注定不太平。
罗焕生被罗家人接走,男女老少都活生生差点哭晕过去
罗槐月重新被关入了圣人学府禁地;而成耀则是被下死罪,押进监狱。
施溪回头,看了眼这乌糟糟的混乱局面,皱了下眉。明明事情水落石出,但他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姬块轻声问:“在想什么?”
施溪低低道:“我在想,会不会太顺利了点,我今晚调查得太轻松了一一你敢相信吗,我找到归春居,只读取了几个人的记忆,顺便贿赂了条驴,我原以为是这群官员都是凡人、不通术法的缘故。可纳兰诗也牵扯在内啊,小说家的圣者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太低级了。低级到给他一种,纳兰诗其实根本无所谓,织女峰的事暴不暴露的感觉。
姬玦说:“你猜的没错。纳兰诗确实不在意灵窍丹的事。
施溪:“果然。”施溪想到那条老驴,一拍脑袋:“哦,差点忘了。”他没有直接回天子山,选择掉头去找驴兄到地后,给驴兄解绑,施溪将沿途从田地里挖出的玉米秸秆,喂它嘴里
他弯身拍拍它耳朵,眼睛蕴着光,清澈明亮,笑说:“没骗你吧,我说话算数的!
驴兄翻个白眼,不过这次没有尥蹶子了,咬着清甜的玉米杆,满意回家。
姬玦从地上捡起那根被驴兄嫌弃的野稻穗,低声说:“原来你拉我去田里偷东西,是为了这个。
施溪纠正:“那是片野田,不叫偷。”
施溪接过野稻,拿手里晃着玩,他盯着姬玦看会儿,突然觉得逗:“你跟我在我一起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崩人设啊。”要是被方玉泉看到还得了。姬块说:“嗯?什么人设?”
施溪说:“你在双璧在婴宁峰,肯定没下田偷过东西吧。”
姬玦盯他半天,忽然笑了,他说:“施溪,你知道你说话的语气像谁吗?”
施溪:“谁?"
姬玦先卖了个关子,说:“现代的时候,我外婆进娱乐圈,遭受全家人的反对,被冻结所有很行卡。所以她一开始资源很不好,第一部剧是自己争取来的,一部粗制滥造的都市轻喜剧。一个很俗套的灰姑娘故事,无聊到我在观影席上都快睡过去,结果被我妈一直叫醒。”“我当时揉眉心,只想问编剧,这样脑残的剧情你为什么能写两个小时。醒来睁眼,就看到电影里,女主正站在路边摊旁,一脸天真地对男主说,‘你从小到大,肯定没吃过麻辣烫吧’。“这话一出,我还真就安静坐下了。”姬块弯起唇角,眼眸里带了点笑:
“一般神经的电影我不看,但特别神经的电影,我非要看看它能脑残到什么地步。”
施溪:“..
施溪憋半天,笑骂一声:“靠,你骂我脑残,还骂我神经是吧。
姬玦摇头:“不是。"
姬玦笑说:“我穿越前,家境就算不错吧。所以根本无法想象,当年我外婆是怎么念出这句台词的一一任何一种民间流传时间久的美食,都会被各种大厨研究透,将它不断改良高端化去赚富人的钱。虽然大部分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在没活硬整。”施溪摇着稻穗,偏头去看姬块,安静听他讲话。
清风明月里有蝉在低鸣
千金楼的时候他就知道徐平乐现代的家境很好,好到已经不单单是“优越”两个字就可以简单形容了。不过徐平乐很少跟他讲起自己穿越前的事。
没想到,千金楼都没能了解的过往,今晚却被他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提起。
姬块长大后的说话习惯,受了秦国帝都官话的影响,咬字清冷,有些双璧贵族的感觉。轻含着笑,也有种慢悠悠的味道,更别提他在婴宁峰掌权多年但施溪还是能从寥寥几句,想象出他在现代的样子。
姬块说:“你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想起了那部电影。”
“尽管它从开片第一秒无聊到了最后,但要是一起看的人是你的话,我应该不会睡着。”
不过如果施溪看进去了的话,他为了有话题。可能会假装淡定,低头玩手机,实则狂轰滥炸问外婆要剧透。....当然也应该无心去看电影
施溪愣住,随后说:“你是不是话题扯歪了,我刚问你是不是骂我呢。”
姬缺:“没有骂你。只是觉得我们分开六年,你对我有了很多误会。”姬块垂眸,笑了笑,眼神又像山涧回头那般缱绻温柔,轻轻说:“千金楼分别后,我杀的人比见的人还多。这六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或者杀人。所以施溪你不需要从别人口中了解我你就是最了解我的。
“我在婴宁峰双壁城没下田偷过东西,不过我在千金楼被你拽着去青楼偷过监控。
施溪暗骂一声,没憋住,笑了出来。
“你把我说的可真刑啊,什么叫青楼偷监控。”大概今晚真的是个重逢寒暄的好时候,他想了想,看了眼上空田野的星河,说:“分开后,我在墨家机关城,也是每天修行。”姬块:“看出来了。”
施溪:“怎么看出来的。”
姬块:“六年内,墨家四阶,道家三阶,兵家三阶。这么厉害,一定很辛苦。
施溪“嗯”了声,被他提到这个就想说:“是啊,我是很厉害,但为什么现在你一直把我当病人看,就因为我身在[化械]吗?”他在很多人面前帅过,在方玉泉面前,在圣人学府面前。
唯独没在姬玦面前帅过。
姬块:“墨家[化械]期,弟子都会选择闭关。只有你孤身一人,来淌云歌的浑水。”
他突然想起翟子瑜的话。
翟子瑜邀他来云歌,是为了借势给卫国世子。当时他和翟子瑜虚为委蛇,其实根本不在意云歌的风起云涌,目的只有[天子杵],于是态度敷衍,轻描淡写应下。他从未把这桩婚事放心上,那块指腹为婚的玦玉,甚至激不起他内心一丝荒唐的波澜。提出第二个条件,无非是为了[天子杵]更快现世,卫美之子不能活。没想到卫国世子竟然是施溪。
翟子瑜让他来云歌,是为了用婚事替世子撑腰,借秦国和阴阳家的势方便和瑞王抗衡。
可他在还不知道施溪是世子的时候,就已经把秦国皇室的信物给了,婴宁峰主家的信物给了。
姬块觉得好笑,也真的低声一笑。
他抬头,眼神晦暗认真看向施溪,来云歌前的许多计谋都改写。本打算将云歌弄得更天翻地覆,但现在执棋者,自愿退隐。“没把你当病人,只是关心则乱。”
姬玦莞尔,清晰缓慢道。
“施溪,你是卫国帝姬之子,云歌本就是你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