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面相的灵魂啊, 请你用热铁烙印他的舌和手心,使他不能编造谎言,立定假誓。」
「试问, 你是否始终对你的丈夫忠诚, 从未崇拜他人?」
“是。”星临的眼神迷蒙,红唇微张, 说话的时候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眼神没有聚焦,完全不假思索的,下意识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但他的回答好像并不让对方满意,间隔不久,对方又问。
「试问,你是否爱你的丈夫如同爱你自身, 始终谨记与祂一同走过的历史?」
这个问题让星临有些挣扎, 他最后还是答到:“是。”
没想到这个回答让问话的人更不满意了, 他轻啧一声, 像是一定要得个痛快一般, 他又问。
「试问, 你是否从始至终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不曾辜负任何人?」
“是。”星临眼睫轻颤,吐露出让人心碎的话语。
不知为何,对面的人好像有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半梦半醒间, 星临听到了一句咬牙切齿又气急败坏的质问。
“没有辜负任何人?!你居然说你没有辜负任何人!”
“你!”他气急,他的教养让他说不出狠话来, 只能将手背在身后烦躁的转来转去。
不是你问的我是否从始至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吗?
我是啊, 我又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什么样的道路才算正确呢?他一直一直, 都走在追寻自由的道路上面啊。
辜负……
他还是辜负了很多人的。
阿基维利,纳努克,岚……好多好多人,现在好像又多了一个阿哈。
他真是一个好坏好坏的人,没有办法给出对等的回应,却也拒绝不了对方的靠近。
他真是个玩弄人感情的坏东西。
没想到对方并不善罢甘休,好像一定要从他这里问出什么来,星临听着问题头都晕了。
他虽然意识模糊,犹如身处梦中,但也知道这种类似于‘你是否和除去丈夫之外的他人有过亲密接触’这种问题好像有点冒犯了,但是他的思维和嘴好像并不受自己控制。
一一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那不认识的人问完之后好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情绪不是特别稳定。
很快,脚步声渐远,星临的意识再度陷入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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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哥哥,你别转了,小心头晕哦。”知更鸟声音温和,带着安定人心的意味,“实在担心的话,不如再去看看他吧?”
“妹妹,我并不担心。”站在另一边的青年闻言脚下站定,声音略显沉稳,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只是和星穹列车一起到来匹诺康尼的客人若是在家族的地方出了问题,咱们可不好给对方一个交代。”
“也是呢,不仅如此,他还和假面愚者们的关系紧密哦。”知更鸟在桌边坐下,撑着头看着自己那明明焦急却嘴硬的兄长,“我曾经在艾普瑟隆见过他,让我记忆尤为深刻,毕竟他是一位很漂亮的先生。”
“嗯哼,听说,还有人为了他大打出手呢,真是一位迷人的先生。”知更鸟轻哼一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对他也很感兴趣哦。”
“如果可以,我甚至还想和他交个朋友,然后……”
星期日没说话,他们是双子,他们的意志偶尔会达成共识。
比如和星临交上朋友,然后一点点,慢慢、慢慢的侵入他的空间,让他适应自己,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知更鸟眉眼弯弯,如同兄长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她也猜中了对方的。
她和星期日,他们可是双子啊。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过停留转而又说起了其他事情,“谐乐大典在即,可是我的声音还是没有恢复。”
“不用担心,「谐乐大典」的舞台只属于你,妹妹。”星期日安抚她的情绪,走过来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
知更鸟莫名有些沮丧,“可如果我不能歌唱,那舞台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会的,无论如何。”星期日无比笃定,“妹妹,你都会是最闪耀的那一颗星星。”
知更鸟对他露出笑,眼底满是信赖,她轻轻应声,“嗯。”
星临醒过来,入目所及不是车水马龙金碧辉煌的「薄暮的时刻」,而是印着低调花色的墙纸,另一面墙上张贴着巨大的鸢尾花家系的徽记,优雅绽放的花朵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这里怎么也和购物的天堂搭不上边,他也和穹一样并没有进入「薄暮的时刻」吗?
星临的头有些晕,耳边好像还有人在不断问自己问题,他揉了揉眉心,将杂乱的思绪按压下去。
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环顾四周,身着带有「家族」标识统一制服的侍从有条不紊的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安静又有条理,没有一个人朝星临所在的一隅看过来。
星临隐约听见另一边有交谈的声音。
“……我新做的沙盘,不过还只是半成品。”青年的声音低沉,在温和的和另外一人解释。
“哥哥的作品很棒呢,一如既往的有艺术感。”蒙着雾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星临这下听清楚了,是那位知更鸟小姐的声音,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星临坐起身,身上盖着的绒毯滑落到地上,他微微屈身将绒毯捡起来,就发现那边的交谈声消失了,两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醒了。”知更鸟眉眼带笑,指了指旁边的和星临只有一面之缘的星期日,“这是你初次进入梦境,降落的地点有些不巧,正好落在了他面前,将人吓了好大一跳呢。”
“抱歉。”星临略带歉意地转向星期日,眼底的翠色融湿,更漂亮了。
星期日的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面,在他和知更鸟察觉不对之前收敛思绪缓缓摇摇头,“不必抱歉,星临先生,既然你已经醒来,稍后我会让「家族」的侍从将你送去和朋友汇合。”
“还请不要拒绝我的心意。”他说话带着些含糊的暧昧,星临眨眨眼心中却有些警惕。
他面上却不显露,只是向星期日道谢,对方的目光不算锐利,但星临就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好像对方在盘算着要用那双眼睛将自己整个人都看透。
奇怪,他的声音和梦中之人好像。
……大概是错觉吧,星临敛眉,星期日先生应该不是那种没有分寸问出那样过分问题的人。
知更鸟一挑眉,看向重新恢复儒雅随和模样的星期日,又看向星临。
她微微前倾,视线和星临平齐,“那我正巧也要离开了,不如我们一道吧。”
“这样,哥哥也放心一些,不是吗?”
知更鸟直起身朝星临伸出手,歪了歪头,俏皮地眨眨眼,“星临先生,给个面子吧?”
星临迟疑片刻,将手搭进她的掌心,借力从松软的沙发上起身,星期日自然而然的将绒毯接过去。
“知更鸟,让管家跟着你一起。”星期日将那绒毯搭在自己臂弯里,目送星临和知更鸟携手离去。
他用舌尖抵了抵有些发痒的牙,刺痛唤回了他的神志,他呼出一口气,让几名猎犬家系的人跟了上去。
不为星临,也要将知更鸟安全送回白日梦酒店,他这样说服自己。
他为星临浪费的时间和精力够多了,梦主吩咐的事情……他闭了闭眼,再睁眼又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的橡木家主。
有侍从走上前想要从他手中接过绒毯,他微微侧身避开,“这是之前放在我那里的东西,我直接带过去就好。”
侍从行了礼又退下了,星期日抬手轻抚一下已经沾上星临身上清甜气息的绒毯,面不改色的离开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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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朝露公馆,外面的大街上也一样安静,只是比公馆内部要稍微喧嚣一些。
知更鸟先星临一步呼出一口气,察觉到星临的目光她转头和星临对视,“「朝露的时刻」还是太安静了,它是匹诺康尼最安静的时刻,星临先生会觉得不习惯吗?”
“没有,安静些也不错。”星临和她并肩走着,管家和知更鸟的经纪人还有星期日派出来的猎犬家系成员都跟在后面。
知更鸟突然笑起来,“你真有意思。”
星临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知更鸟摆摆手,“我其实在艾普瑟隆就注意到你了哦,星临先生有着天环族人的耳羽,还有着一张说是倾国倾城都不为过的脸,让人很难忘记呢。”
“没想到在匹诺康尼居然还能再遇见你,真是我的幸运呀。”
“知更鸟小姐说笑了。”星临被她夸的不好意思,虽然知道她的话语中有夸大的惩成分,但还是礼貌回应,“你的歌声也很有感染力。”
“因为想要带给人希望与幸福。”知更鸟双手合住放在心口处,“就像现在。”
她用葱翠的眼眸注视着星临,她微笑着,湖绿色的眼底泛着涟漪,好似有巨大的漩涡从中生升起。
她开始轻轻哼唱,星临感觉视线有一瞬间的黯淡,身体好像在慢慢溶解,与流质合而为一,共鸣,震颤,最后慢慢平静。
暖意自胸腔中传来,充盈着全身,那些疲倦困乏和疼痛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因为看到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第一次进入梦境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状况。”知更鸟和他解释,“抱歉,擅自就对你使用了「同谐」的力量。”
“不用抱歉,谢谢你。”星临感觉自己好极了,知更鸟见他确实无恙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还有其他事情在身,将星临送到临街,让猎犬家系的人留下,自己带着管家和经纪人离开了。
星临心中陡然升起不舍,有一个声音在引诱着他开口将知更鸟留下来。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咪呜~”
猫叫声打断了星临的思绪,也将那股莫名的冲动搅散。
猫背着折纸小鸟穿过人群来到星临面前,“啾啾,宝宝,好久不见啾!”
小鸟扇扇翅膀飞到星临肩膀上,它伸出翅膀好似不经意地拍了拍星临的肩,将那看不见的一团雾打散,无法再凝聚。
星临感觉心下一松,方才对知更鸟的不舍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弯下腰抱起猫,对等候在一旁的猎犬家系成员点点头,拜托他们送自己去「薄暮的时刻」。
猫窝在星临怀中,目光幽幽,望着知更鸟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