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沉落。
分趾鞋踩在木造楼梯上面,发出有别于瓷砖的声响,脚步声很慢,像是还在踌躇。
走到二楼,推开房间的门,看见一扇精美的雕花木窗,以及一个宽敞的、可供一个人休息的窗台。
五条悟就坐在那里。
风声和汽笛声,还有孩子们说话的声音。
外面很嘈杂。
他头颅放松地垂下来,像是睡着了。
门口的人停顿了一下,轻轻掩上门,在地板上坐下。
风吹进来。
窗台上的男人看过来,像是刚刚睡醒。
“杰来了啊。”
这样自然熟稔的语气,让来者感到有些惭愧,垂下了他的头颅。
“悟最近。"
”....辛苦吗?"
“所以?”
“所以我过来投案自首。
便是不知道谈怎么应对那样,五条德收起效检
姿态,低头看向窗外草地上的夕阳,没有说话。
“一直以来,我都在思考这件事情。”
“什么?”
“要被处决的话,果然还是死在悟的手上比较好...
这样的话,会心甘情愿死去的,不会再变成咒灵
回来。这么一想,心脏好像变得没有这么重了。”
“杰已经在想这个了啊。”
“与其说是‘已经’,不如说早就开始这么想了,只是那个时.....我认为这对悟来说或
是一个残忍的决定。所以从新宿之后,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一一坚持。杰用这个词汇形容你迄今为止的人生吗?”
“或许不太恰当,但是抱歉,我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汇了。”
窗外栽种着很多桂花树。
像是被那些金色花瓣飘落的美景吸引了那样,五条悟靠着墙,盯着窗外,没有说话。
"悟会觉得有些为难吗?"
“在杰心里,我是什么人呢?”
“找点形容词?比如说,杰也觉得我是怪物吗?”
"挚友。"
“从前没有这么觉得。
“那就是现在有吗?"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
“悟会在意这个吗?我们对你的评价。
“与其说是在意,不如说是困惑吧。
他小声说:“谁都认为我应该把你解决掉,干脆利落,难道我生来不是为了祓除咒灵,而是为了杀人才存在的吗?”“我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悟让我觉得有点困惑了。”
“哦。''
“第一次觉得信有问题,大概是在那天晚上吧。”
“踹开你宿舍门的那晚吗?”
“悟也知道啊。”
像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就是那一天之后,我尝试去理解悟,但是第一次觉得没有办法。”
“为什么悟总是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理所当然地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呢?甚至完全不在意上一秒我和她在做什么,看着你们的背影,我有的时候甚至都开始恍惚了起来。“一一啊、是这样的吗?难道雪菜不是我的咒灵,而是我插入了你们之间,我才是那个第三者吗?”"是因为嫉妒吗?杰。"
....看,就是这样,悟总是用一副让人语塞的态度面对一切,就好像你生来就是神明的宠儿。但尽管如此,我依旧没有察觉到悟的可怕。”"可怕。"
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五条悟不说话了。
他低下头,托着自己的脸颊,像是一只安静的、喜欢晒太阳的大猫咪。
“抱歉,悟,我只是有些想不通。”
“她的身边....我的咒灵总是可以捕捉到那种陌生的残岁,像是下水道的泥鳅一样,那个人很狡猾,无法追踪到他的踪迹,既然如此,悟也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吧。”“是因为这个吗?”
“是的,是因为这个。嫉妒心也好独占欲也好,我姑且愿意认为悟只是不在意那些小朋友,但是她呢?那些她掉下来的眼泪,受到的伤害,悟也完全不在意,就任凭事件发展,甚至还祓除我放在她身边保护的咒灵吗?”“我只是在遵守约定。”
"...约定??
“被捧在手里的宠物,失去了主人就会饿死。豢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掀开置子就会即刻枯萎。过往的她就是那样的存在啊,所以在祓除她之前,我们立下了约定。”
虽然当事人现在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在十年后的今天,五条悟依旧拽着约定的另外一头绳索。"...除?"
“对啊。祓除。
五条悟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那一天下着雨呢,她全身湿漉漉的呀,把我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面。”
那种触感,到现在还残留在指尖。
“所以会困惑啊。我,六眼,姑且也算是一个人类吧。是谁都好,为什么要我来做这种事情呢?”
“我没有感应到...."
从高高的窗台往下看,青年的表情像是一个无措的小孩。
"5....我以.....
“杰觉得无法承受吗?”
那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呢?十七岁的五条悟,是如何面对挚友的忽然叛逃,又是怎么把心爱的女孩子亲面对第二天的阳光,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的呢。
没有人知道。
脸上的绷带被风轻轻吹着晃动,白发男人转头看着他,表情有一种近乎神性的悲悯和温柔。
“现在不是我们十五岁的时候了啊,杰。
我会赎罪的。
对不起.......
听见了这样的话
挚友的身影踉跄,这个前几天才屠杀了许多高层的青年,被视作最恐怖的诅咒师,现在像是一个做错事情不知道如何面对的小孩。逃走了。窗外是金色的夕阳,灿烂的、细小的金色花瓣顺着风飘进窗户,落在他雪白的睫毛上,五条悟低着头,很久很久,没有任何动作。又听见了脚步声。
“先生。”
“是惠啊。”
*...生什么事情了吗??"
“您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为什么这么问?"
“啊、大概是睡太久,反而有些不习惯了吧。”
他站起来,露出那样轻松闲散的笑容,有些幼稚地活动身体,像是中学生在做广播体操。
“被赶出来啦?
少年抿着唇,虽然没有被赶出那个房间,不过在她挣脱自己的手,朝着别人的背影追上去的时候,也就和被驱逐没什么两样了。“我想成为咒术师。”
“哦?之前不是一直很抗拒吗,是什么让你的思想转变了呢?”
“既然我是所谓的十影,加入的话,应该也能成为像样的燃料吧。
"燃料?惠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吗。”
“抱着这样的心态,会出问题的哦。这是一条很辛苦的路,如果把锚点落在别人身上,说不定会很轻易就品尝到崩溃的滋味"是的。''
“没所谓。”
“哦。那好吧。那下学期会给你办理手续的,还有事吗?”
被下达了很明显的逐客令。
还以为会被多教育一通的。
伏黑惠掀眸看向五条悟,嘴唇动了动,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五条先生这样的人,大概不需要弱者的关心吧。
这么想着,走到楼梯上,和手上捧满了文件的伊地知先生,还有京都校那些老师撞在了一起。
"有事吗?"
顿了顿,伏黑惠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说道:“五条先生看起来有一些累,如果不是紧要事件,大约不会想见到你们。”“...."就像是听见了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那样,对面的人们,包括和五条悟相处时间最长的伊地知,也露出了茫然的、‘五条悟也会累吗?’这样的表情。
就是这样的表情,让少年更加坚定地堵在了楼梯上面。
用水绿色的眼睛,他一个一个看过去,好一会以
后,是京都校的那些教师先迈出了撤退的脚步,伊地知见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朝伏黑惠鞠了一躬,然后也跟着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伏黑惠也感觉有一些累。
他坐下来,双手并拢坐在楼梯上,想着刚刚和这些家伙对视时的感受一一那是一双双让他非常不舒服的眼睛。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接触,就已经让他觉得疲惫了,一直以来周旋在其中的五条先生,那样宽阔的肩膀究竟承担着什么样子的压力呢?
没有办法想象,所以由衷地感到钦佩。
太阳落山的时候,空气里有一种好闻的、温柔的味道。
草地上,少女抱着小兔子
一个人坐在那里,忧太被送进了医务室,狗卷棘和熊猫真希忙着和京都校的学生进行‘战后交流’。不知道是谁在她的房间门口放了一些小兔子,她很喜欢,听见它们的心声,所以就抱了下来。
一起躺在草地上,让兔子们趴在她的肚皮上面,晒夕阳。
楼上传来拉动窗栓的动静。
抬头看,白发男人手肘撑着窗沿,托着下巴,带着一种浅浅的笑意,看着她。
小小只的少女犹豫了一会,举起一只兔子,朝他挥爪爪。
“肚子被兔子压着,不痛么?”
“嗯.....疼的
“吃过饭了?”
“没有....."
带她去吃晚餐。
这家伙吃饭慢吞吞的,在他面前有些拘谨,眉眼间还藏着对未来的担心和忧虑,但即便如此,在吃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她还是会露出满足的、雀跃的神色。哪怕几个小时前才刚刚被捅穿了身体。就是这样,因为她是个如此容易得到满足的人,
一只吃到可口食物、填满肚皮,就会散发出
福味道的橘色猫咪,所以仅仅只是坐在对面看着她,托着下巴,不需要对话,也能体会到一种幸福。或许是目光太专注了。
她看了他一眼,圆圆的脸上闪过一些困惑,动作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五条悟什么也没有做,还是继续那样看着她。“".....""
好一会,她眉毛皱起来,看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桌子,抿抿唇角,不情不愿地把面前的冰淇淋推过来。“你、你也吃。”
“呀?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说着,拿起杯子一口把球整个吃掉,三两下吞进肚子里面,看见她瞪圆眼睛,看看空了的冰淇淋杯,又看看他的嘴巴,手指动了动,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低下脑袋,不讲话。五条.....一口把她的冰淇淋全部吃光光了。
怎么会这样。
听见了轻轻的笑声。
桌子底下,小腿被什么东西轻轻蹭了一下。
接着,那样略显尖锐的、皮质的物品,顺着小腿慢慢上划,带来让她整个尾脊骨开始颤栗的宣告感。“不想被一口吃掉呀?”
"不、不是的。"
把腿紧紧并起来,抬眸看他,小小声喊他的名字:“五条悟....
“给、给你吃。”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