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渐离从来都不知道, 纪砚白是这么勤奋好学的一个人。
他之前小看了纪砚白的悟性。
纪砚白只要想学,学习能力惊人得很!这要在他穿书前,纪砚白可以高三下学期再冲刺考大学!
了不起得很!
俞渐离待不下去了!
他开始思考找什么理由逃走,还是说再胡搅蛮缠一会儿, 也不知纪砚白会不会心软将话本还给他?
“你怎么样才肯还给我?”俞渐离不死心地问。
纪砚白看着俞渐离垂泪的样子强忍笑意。
原本的不悦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愉悦的情绪。
俞渐离羞恼的时候会不受控制地落泪, 上一次他还会心疼, 现在看着却觉得很有趣。
他并未回答俞渐离的问题, 而是继续添油加醋:“平日里瞧着你衣冠楚楚的, 没想到写的东西……还挺……”
“别说了!”俞渐离不想听, 哭得更大声了。
“这有什么的,我都不在意, 你哭什么?再说了,你用我原名的那本我觉得不符合, 另外一本更符合我, 可惜不是我的名字,我会不会猜错了, 主角还是我吗?”
“不是。”俞渐离否认了。
“哦, 那为什么我觉得那个角色说的话,我也和你说过,相处的情景也似曾相识?”
俞渐离不想待了, 他坚持不了了, 纪砚白突然变得聪明让他有种失控感。
为什么每句话都会让他难堪?
他准备暂时放弃要话本, 先离开调整好情绪再说。
他在此刻起身:“我还是先走了……过几日还要回国子监。”
纪砚白并未阻拦他, 让他能够顺利起身。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临时停住脚步, 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 调整好表情正要推门出去, 却体验到了一瞬的双脚腾空,很快被纪砚白抱着移动到了床上。
此刻的俞渐离突然觉得床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
尤其是他仰面躺在床上后,纪砚白也双手撑在他身边,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恶的是纪砚白撑着身体的膝盖位置着实尴尬,让他不得不张开腿给纪砚白让出位置。
“我以为你会想我。”纪砚白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提起这个,俞渐离的语气出现了松动:“我自然想你了,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你。”
“可你见到我就急着离开。”
“是你不肯还我稿子,还嘲笑我!”
纪砚白却不肯饶了他:“难道我说的都不是你书里的内容?”
“闭嘴。”俞渐离难得凶了纪砚白一句。
“不行,得张嘴。”
纪砚白单手捏着他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近两个月的思念,似乎都会融化在一个吻里。
险些以为他心爱的人会突然死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在千里之外帮不上忙,看不到爱人的模样,只能等待消息。
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近乎发狂。
他能做什么?
只能奋勇杀敌,尽快结束。
他打仗多年,从未尝试过这般浓烈的思念。
夜里根本睡不下,抬头看天,知晓此星辰并非俞渐离所见的星辰,也知道周围凛冽的风吹不到遥远的京城。
他只能对敌军发疯。
他第一次庆幸他难以入眠的体质,那时终于有了用处。
思念已久的人,如今就在他的眼前,在他不在的时间病重,又在他不在的时间康复。
他没能经历这些,却不意味着一切没有发生过。
纪砚白只能记在心里。
俞渐离仍旧是小心翼翼的,只敢抬手抓着他肩膀的衣服。
倒是纪砚白大胆些。
不出意外地,俞渐离开始挣扎,还推开纪砚白怒道:“纪砚白,你别乱……碰……”
“我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纪砚白当然不肯听他的,依旧我行我素。
俞渐离的本子是很好的教材,他才知道原来爱人之间可以做那么多事情。
瞧着里面的描写,似乎俞渐离这一方也是喜欢的,怎么挣扎得如此厉害?
“不行……白白,你听话好不好?!”
“你别说话。”纪砚白再次吻了过来,将他的拒绝堵在了吻里。
俞渐离恐慌至极。
却又挣扎不过。
直到纪砚白松开他,问得认真:“是生病的原因吗?你怎么这么小。”
俞渐离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掉。
“纪砚白!”俞渐离突然吼道。
“怎么了?”纪砚白很是疑惑不解。
俞渐离强行推开他起身,快速整理自己的衣衫,随后指着他骂:“少瞧不起人了!我就是正常的!不小!是你的不正常!”
“怎么突然生气了?”纪砚白很是委屈地起身,走过来安慰俞渐离。
“我没生气!我现在很平和!”俞渐离脸红到发胀,却还是不承认自己的恼火。
“我是在关心你。”
“用不着你关心!”
“你怎么不知好歹呢?”
“我……我被你说小,还被你说不知好歹?!纪砚白,你太过分了!”
俞渐离近乎低吼,最后转身离去,快到纪砚白伸手都只拽住了他的衣角,全是因为没想到俞渐离竟然会这般灵活。
病重十八年,一朝被气得身轻如燕。
“阿离!”纪砚白急忙追出去,伸手拉住了俞渐离的手腕。
“纪小将军既然喜欢看,那就留下看好了,既然已经送到你的手上了,那便任由你处置。之前用你为原型写话本赚钱的确是我的不对,待他日我会将话本赚来的银两尽数交给你赔罪。”
“我不是跟你要银两,我又不缺。”
“告辞。”俞渐离完全不理他的话,继续朝院外而去,那愤怒的样子像一头倔强的小牛犊。
出了院子,纪砚白不好跟俞渐离拉扯。
俞渐离脸皮薄,让别人看见了,他一准更加生气。
纪砚白只能跟在他身边劝:“你别生气了,我只是在关心你的身体。”
“不劳烦纪小将军挂念了。”
“你……”
纪砚白还要说什么,却看到侍女提着小箱子走过来:“我来得巧了,大少夫人让奴婢给俞公子……呸呸呸,俞郎中送些补品来,我让昙回给俞郎中送到马车上去?”
“正好我也要走了,我拿着就行。”
“这大病初愈的,怎能让您亲自拿着,奴婢送您出去吧。”
“劳烦了。”
来了旁人,纪砚白只能忍住,送俞渐离出院子。
他想扶着俞渐离上马车,俞渐离也没用他,独自上了马车后,收了小箱子便让车夫驾车离开了。
纪砚白站在门口看着马车离开,许久后才转身回到府上。
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这时侍女提醒:“三少爷,有的时候已经惹生气了,就别继续硬劝了,容易火上浇油,您得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对症下药才行。”
原来这侍女看出来了。
“行,我知道了。”
*
施淮岐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招待的客人会是纪砚白。
他们似乎从上次打了一架后,就此成了死对头。
之前虽然化解了误会,关系也没好起来,怎么纪砚白归京后倒是先来了他的府上?
“我何德何能啊?”施淮岐自我怀疑着迎接纪砚白进入自己的院子,很快有侍女送来茶与点心,要比纪砚白院子里规矩多了。
纪砚白看着这一切,待侍女都走了,他才直接说道:“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施淮岐当即来了精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认真地问:“军事上的?”
毕竟他们家里也算是涉及一些,他父亲跟国公爷还是曾经的战友。
“不是,我和我的一个朋友,吵架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纪砚白回答。
“呃……”施淮岐半晌没能反应过来,随后他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们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都可以聊这个了?”
“除了你我不知道问谁了。”
“问俞渐离啊!”施淮岐说完就反应了过来,“哦,和俞渐离吵架了?他脾气挺好的,能和他吵起来也不容易,怎么,你当他的面暴揍明知言和陆怀璟了?”
“我在你的心里就是一个莽夫?”
“嗯。”施淮岐直接点头认了,“没脑子的那种。”
纪砚白气得想此刻就跟施淮岐比划比划。
施淮岐见纪砚白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能摆手示意:“行了,别气了,吃点糕点吧。”
“不想吃。”
“你不吃我吃。”施淮岐拿起了一块放在了嘴里吃了起来,“到底因为什么吵的?”
“我说他小。”
“……”施淮岐吃着糕点觉得有些噎,用茶水顺了顺后,也没想明白这个小指的是什么,“他年纪比你大吧?他不是回国子监重读的吗?和明知言一样都十八岁了。”
“身体小。”
施淮岐喝的茶水险些喷出来,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思量了一会儿,道:“看着他的那个体格儿,应该确实……小。”
“咝——你怎么一副嘲笑人的样子?”
“你要是这么说我,我也生气,我可不小。”说着还活动了一下身体,“能甩起来。”
“所以他生气是正常的?”
“嗯,也就是打不过你,不然肯定打你,这可关乎男人的尊严。”
“那怎么办?”
“俞渐离就算如何脾气好,也是有尊严的,他一看脸皮就薄,不像我们皮糙肉厚的。我和贺楚他们一起洗澡的时候还比颜色呢,但是俞渐离明显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你就算说得没有恶意,也够让人羞恼的。”
纪砚白沉着脸不说话,似乎很是为难。
施淮岐再次提醒:“你最好也别告诉俞渐离你来问过我,不然他更气了,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会说出去的,我也怕被你灭口了。”
“那我该如何道歉才好?”
“我劝你好好想想,你这张嘴啊,随便说两句都容易雪上加霜,正常发挥也会让人更加生气。”
“那……那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你先送去一些他喜欢的东西,做个赔罪礼,第二日再去赔礼道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俞渐离没那么小气。”
“好,我知道了。”
“说起来,我看过一些……书,上面的人和你有点像,就是有点啊……书里说你的大小很吓人,有多吓人?”施淮岐问得欲言又止的。
“你也看过?”
“我就是听说了,一听居然是你的本子,一好奇吧,就看了点。这本子流传得广啊,你的风评不也是因为这本子好起来的?”
“啧。”纪砚白蹙起眉头来,他从来不在意风评这种东西,只是突然明白了,前阵子莫名其妙的注视是因为什么了。
“看来你知道话本的事情?”
纪砚白无奈地回答:“刚刚知道。”
“你打算怎么解决?”
“再说吧。”
纪砚白说着便要起身,又很快停下,问:“应该送些什么?”
“他现在最缺什么?这不是刚刚被赐了官职吗?你想想俞渐离之后需要什么东西,送过去些。”
“好。”
纪砚白起身后对施淮岐抱拳道谢:“谢了。”
“哎哟,不至于这么客气啊,我都不好意思,我也没觉得我帮上什么忙。”施淮岐笑呵呵地跟着起身,准备送客。
纪砚白走得这么快也挺好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纪砚白相处。
也不知俞渐离是怎么忍下来的。
*
俞渐离在家中焦虑得可以。
得知纪砚白已经识字,并且看了他的话本后,他的内心难以平静。
羞愧难当。
明知言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今日虽然行动不便,还是去了翰林院,想来今日也不会太平。
不过明知言只要不是对上太大的对手,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俞渐离反而担心会去针对明知言的人。
他和纪砚白僵持住了,倒是有些下不来台了。
回到家里,一个人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的确是情绪起伏有些大。
果然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他也做不到完全平静地对待。
在他发呆的功夫,雨潺来报:“少爷,纪小将军送来礼物了。”
俞渐离当即精神了起来。
他如今和弟弟一个房间,纪砚白不方便跳窗来见他,昨天夜里他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日纪砚白送来礼物,也算是来递台阶了。
他快速起身走到院子里,看到院子里放着的一把大大的砍刀陷入了沉思。
纪砚白送来这个是什么意思?
想和他一刀两断?
纪砚白竟然可以做到这么绝情?
不,他不能再这般无理取闹,他赶紧去问雨潺:“这刀有什么寓意吗?”
“哦,只搬这个进来,后面还有一个……”她还没说完,重弩便被搬了进来,竟然因为门送不进来,好些工人一起努力,从墙头搬进来的。
这是攻城用的重弩,以前他也只看过概念图,如今看到实物才震惊住了。
他家的院子险些放不下。
他想起来了,在花魁夜见那日,他曾经在船上和纪砚白提起过,他可以改良一下如今的重弩,提高射程。
如今看到真的重弩送进他的家里,他还是瞠目结舌的。
不过他的确可以研究一下,这也是他之后要做的工作内容。
“有图纸吗?”俞渐离问。
“有的。”雨潺将一个小盒子给了俞渐离,随后道,“后面还有长枪什么的。”
“大型的武器没了吧?”
“没了,纪小将军怕家里放不下。”
俞渐离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哦,那就好。”
“纪小将军说,这些送给您了,您可以留在家里玩儿。”
“……”谢谢他的大方,可真的放不下。
当然,这不是重弩的问题,是他们家里太小的原因。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重弩陷入沉思,这一站便是一刻钟的时间。
雨潺和雨澜搬进来了所有的兵器后,也跟着去看重弩,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俞渐龄在关了院门后便冲了出来,看着重弩问:“哥哥,在我们家里发射的话,会攻击到哪里去?”
俞渐离竟然真的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可能在院子里施展不开,如果强行发射的话,朝北大概可以砸到集市的位置,朝南是那条运河。”
俞渐龄惊呼:“哇!那么远呢?好厉害!”
俞渐离身体好转后,俞知蕴便开始忙碌衣铺的事情了,如今也在自己的房里加工衣服。
她听外面安静下来,走出自己的小院子,进来后看到院子里的东西也很是惊奇。
俞渐离则是入了迷,拿起小盒子便道:“我回房间看看图纸。”
俞知蕴走进来,看着匣子里放着的各式武器,似乎还觉得挺喜欢的。
她看了看后,拿起了一把长枪,她还没试过这类武器,主要是不好存放,而且她也买不起太多的武器。
她拿着长枪到了自己的小院,试着转了几下,破风的声音接连不断。
紧接着,她尝试着练了几招枪法。
之前只看师父练过,她还没试过,倒也学得很快。
雨澜在一边小声跟雨潺说:“我就说吧,我一看咱家小姐就会功夫。”
“还真是……”雨潺很是惊讶,这般文弱的美貌姑娘,耍起长枪来竟然也英姿飒爽的。
这时俞渐离拿着图纸出了房间,站在重弩前看了看,听到了声音,探头朝着小院看去。
俞知蕴立即收了长枪,拿在手里一脸的无辜:“这个长枪好重啊哥哥。”
“嗯,自然是重的,你莫要累坏了手臂,别太贪玩了。”俞渐离并未多想,回答完后继续去看重弩。
“好。”俞知蕴回答得乖巧。
雨澜和雨潺赶紧离开,到了厨房里还忍不住窃窃私语:“小姐为什么不告诉少爷她会功夫?”
雨潺笑了笑:“小姐很喜欢被哥哥保护的感觉吧。”
“这样?”
“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