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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狍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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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砚书刚刚走出来,就听到路乘这句,眉梢一挑,他自然是没有教过的,他压根也不会什么光音天经,光音天经这种堪称道法本源的法术,这世上除路乘外会用的大概只有一人,或者说,一兽。

商砚书只当路乘是在拿他当幌子遮掩,没有拆穿,笑眯眯地唤道:“爱徒~”

路乘闻声回头,一见着商砚书,立刻就如见到大马的小马一样,欢快地朝对方跑去。

“师父——”他一把扑跳到商砚书身上,商砚书稳稳地将其接住,单手抱稳,又空出一只手来捏捏路乘的脸颊,像是在捏一个无比有趣的玩具。

“你去哪儿了?”路乘难得对商砚书表现出了一丝不满责怪,他一边搂紧对方的脖颈,一边倒着耳朵责问。

“为师……”商砚书眼珠一转,就随口编出一套说辞,“方道文就是操纵邪祟的幕后黑手,他欲对我下手,却未能得逞,反被邪祟反噬吞噬,我虽逃过一劫,却也中了他下于茶中的阴毒,一时灵力凝滞,无力对敌,便暂时逃出躲避,待到运功将阴毒化解后,方才匆匆赶回,却不想,你们已经将其解决了。”

他这个说辞可谓是相当完美,甚至证物都很齐全,那下了阴毒的茶水正在书房中,郭朝阳杜子衡听了都并未怀疑,唯独路乘觉得有些不对,他方才明明感觉到商砚书的气息就在不远处,可对方却是直到此刻才过来,但他也没有多想,反正他哥哥做什么总有他的理由,路乘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对方。

“那你有没有事?”路乘从商砚书身上下来,担心地摸摸对方的腹部,“阴毒完全化解了吗?”

“当然,小小毒素如何奈何得了为师?”商砚书道。

路乘一想也是,毕竟他哥哥那么厉害,当即放下心来。

“总算是结束了。”郭朝阳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顾及形象,四肢摊开,便往地上一躺,突然又有些不放心,半撑起身体,抬头问杜子衡说,“你这回没有什么奇怪感觉了吧?”

“没了。”杜子衡同样坐下来,这一番恶战下来,两人都累得够呛,虽然还有些事情没弄清楚,但此刻却是除了休息,什么都不想做了。

路乘抱着商砚书的胳膊,没骨头一样挂靠在对方身上,他也好累。

商砚书心情颇好地盘膝坐下,将路乘揽入怀中,让其靠着自己休息。

四人都不说话,也不回有柔软卧榻的房间,只以一种无言的默契坐在这院中,仰望着阴气消散后,澄澈空净的夜空。

星辰莹莹闪烁,细碎的光点汇聚成光带,在浩大天幕上缓缓移转,便如一条横跨了亿万光阴,见证了无数星陨寂灭的银色长河,以其亘古不变的光辉,温柔地拂过黑暗人世中一切的疮痍与劫难。

一夜的休整后,在通知县衙,进行善后工作的同时,郭朝阳杜子衡也渐渐想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方道文确实是天资有限,难以突破金丹,但他却不像他说的那样豁达,反倒为了突破不择手段,竟生出了豢养邪祟,再以其炼丹的邪恶心思。

而他豢养邪祟的手段,便是如两人先前推想的那样,选中近似至阴之体却独独差了些时辰的方夫人,以其八年前流产的亲子骸骨为胚,炼化为邪祟的雏形幼体,如此再将其放回母体养育便不会遭遇排斥,毕竟它与方夫人本为一体,血脉相连。

随后方道文再以为城中死者免费超度的名义收集魂魄,混杂着自己调制的药草一起,炼制为丹,借口为夫人调理身体延年益寿,诱骗其服下,可怜方夫人满心以为自己夫君对自己如何情意深重,却未想到那张道貌岸然的人皮下,是怎样丑陋恶毒的心肠,方夫人的亲子,又何尝不是方道文的亲子,可是在他看来,那尚未成型的胚胎,大抵只是一味能助他突破金丹的美妙补药罢了。

因为并非真正的至阴之体,方夫人在体内邪祟生长壮大的同时,也渐渐被阴气蚕食成一具活尸,虽看似与常人无异,仍然能像往常一般开口说话,坐卧行走,却不过是如剥皮后仍会抽动的蛙类一般,身体惯性僵硬的反射罢了。

八年中,方道文一直将此事隐瞒得很好,以浓重香粉掩盖尸臭,在下人面前也做出恩爱和美的样子,收集的魂魄养料也都是正常的死者,并非他动手加害,因此从未惹人怀疑,只是随着邪祟日益成长,在他即将大功告成前的这段日子,邪祟便渐渐有些不受控,死者魂魄已经难以满足其胃口,为了避免被饥渴难耐的邪祟所伤,他只好放其去城中觅食,如此便有了邪祟害人案。

他运气很好,负责此方治安的玄武城忙于他事,暂时无暇管这偏远县城的邪祟小事,倒也省得他费功夫带方夫人离开,另寻他地喂养,但他运气同时也很不好,因为玄武城虽然没来人,却意外来了另外两拨人,若这四人只有表面上那么点修为也就罢了,承天剑宗的剑修虽厉害,但郭朝阳杜子衡两人到底只有筑基大圆满修为,方道文豢养的邪祟却是金丹,各个击破的话,这四人还能成为不错的养料,说不定能助他除突破金丹之外,顺势再冲击一下元婴呢。

结果他第一次动手就吃了大亏,他只知道郭朝阳杜子衡两人是承天剑宗弟子,却未想到这两人的师父来头这样大,身上竟有化神期修士的剑符护身,他自知是奈何他们不得,便演了一出戏想骗他们离开,哪料他出门做戏之际,家中为炼丹准备的灵草却被至今尚不知名的窃贼趁虚而入,一窝端掉,于是不得不铤而走险,对金丹期的商砚书出手,却不想商砚书也没有那么好对付,在中了阴毒的情况下竟还能意外反击,反叫他被邪祟反噬吞吃,便有了郭朝阳杜子衡赶回方府时所见的那一幕。

他们推导出的真相是这样,毕竟两人获知的信息有限,路乘知道的倒是更多,他知道窃贼是谁,也知道商砚书说辞中的漏洞,他是唯一有可能推导出全部真相的人,但他不推导,就像大部分时候一样,他只在哥哥不在,需要他去找的时候会努力一下,但凡跟哥哥在一起了,他就安心躺平,盲目地当个什么都不管只需要吃吃喝喝的尾巴和挂件。

若非那夜被逼到没办法了,路乘也不会自己出手,只会想找到哥哥,让哥哥动手解决,不过也是这一番逼迫,叫他发现哥哥教他的法术竟然这么厉害,此前路乘从来没用其对敌,只在商砚书反噬发作时试着帮其平复过,因而他也一直不知道光音天经真正的威力,此刻在获知真相、知道是路乘真正消灭了邪祟的陈县令等人的崇拜目光下,他一面表现得云淡风轻,不过如此,一面内心无比膨胀,抱着胳膊想:原来我也这么厉害,我真了不起。

当然,他也没忘记例行吹一下他哥,对着恭维崇拜不断的众人道:“都是我师父教我的,我早就说了,区区邪祟,我师父那么厉害,随随便便就解决了。”

众人于是转头又来恭维崇拜商砚书,商砚书作为昨夜巨变的真正幕后黑手,听着这么一番赞美之词,倒也不脸红羞愧,只慈祥地摸摸路乘的脑袋,回吹道:“爱徒也不遑多让。”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吹捧着把对方越抬越高,一副要师徒两手拉手一起上天的节奏,他们不脸红,倒把旁边的郭朝阳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打断道:“邪祟一事这回终于真正了结,陈县令,我和子衡便不再叨扰,先行告辞了。”

“不可!”陈县令赶紧回过头,道,“仙长们诛灭方道文这等人面兽心的败类,除我平安县大害,我和乡邻们正准备大摆三日宴席,款待诸位呢。”

又来?!杜子衡当即和郭朝阳一起起身,两人连礼数都不顾了,道一声告辞,便匆匆御剑而去。

陈县令等人追着跑了几步,他们自然是追不上御剑的修士的,于是只得放弃,好在还有商砚书和路乘两人,仍可庆祝一番,可他们转回头,却发现方才坐于厅中的师徒两,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走?”路乘被商砚书提溜着,用缩地成寸的遁术转瞬间来到城外了,方才开口问。

那么多人给他夹菜,上回他吃得还挺开心的。

当然是因为那两个挡箭的傻小子不在,被灌的就只能是他了。商砚书不讨厌喝酒,但也着实不想浪费精力跟那群凡人虚与委蛇,无趣,除喂饱路乘外也没什么作用。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则冠冕堂皇说:“为百姓除邪是理所应当,不可贪图酬报宴饮,而且平安县百废待兴,就不要浪费县中财力物力摆什么酒宴了。”

原来如此,不愧是他哥,真是周到又体贴。路乘深以为然且颇为钦佩地点点头。

带路乘离开平安县后,商砚书却也没急着用法术飞行离开,只慢悠悠沿着官道步行,走了不一会儿,便在前方路口处,看到了专程在此等候的郭朝阳杜子衡二人。

二人一齐行了一礼,杜子衡道:“不知商前辈和路道友接下来欲往何处?”

“我正准备带着爱徒去玄武城游逛一番。”商砚书微笑道,这也是他这回下山的真正目的,平安县邪祟一事,出手或是不出手,都不过是随手为之的游乐。

杜子衡立即道:“我和朝阳也欲前往玄武城,既然同路,不如一起?”

之前他和郭朝阳都是准备平安县事了后,便与这师徒两分道扬镳,此刻却来主动相邀,实在是他们对这看似平庸实则实力惊人的师徒两太过好奇,尤其是路乘用的那法术,他们至今不知道那到底是何来历,竟能如此厉害。

“有两位小友相伴,自是再好不过。”商砚书道。

这两个承天剑宗的傻小子虽然不如他的爱徒有趣,但在某些时刻,却也很能派上用场。

商砚书笑得真心实意,只是他的“意”向来很少是什么好意就是了。

郭朝阳杜子衡两人对此一无所觉,犹如两只傻狍子一般,一得应允,便神情欢快地加入了队伍。

某种意义上,他们倒是跟路乘也很合拍,年龄相仿,傻气相似,物种也相近,两只傻狍子和一只至今没发现自己认错人的傻小马,迈着欢乐的小步伐,跟随名为商砚书的大尾巴狼,就这样踏上了前往玄武城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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