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叶下班回家,直接把自己扔在了沙发上。
沈林月垂眸,看着磨磨蹭蹭地将脑袋枕在自己膝上的闺女,难得没出言说什么,而是揉了揉她的头发,问:“案子进展不顺利?”“顺利,都已经成功破了,有什么不顺利的。”沈青叶嘟嚷着,沈林月挑
了挑眉,
一巴掌拍向她的脑门:
那你做什么这幅死样子?"
沈青叶轻唔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不知道。”
沈林月白了她一眼,把她脑袋推到一旁:“一边儿去,神经。”
沈青叶嘻嘻笑着,硬是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凑了上去,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陈姨看着母女二人在那打闹,摇了摇头,眼中全是无奈的宠溺。
“嗯!陈姨烧的猪蹄好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在想什么呢?其实也没想什么,贺书文对自己犯的错并不后悔,那些姑娘,有朝一日,也能摆脱往日的阴影,重回美好的生活。有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或许没必要磕破脑袋探到底?
资料的整理正在进行,廖家杨家得到警方的通知后全都找上门来,宋支队被他们闹得烦不胜烦,只义正言辞地说他们是依法办案,目前证据确凿,无可辩驳。与其在这儿找他,不如去给儿子请个好点的律师。岳凌川一开始还幸灾乐祸,火没烧到自己身上,还有心情在那看戏。可等他们发现宋连锋这条路走不通,转移路线,找到他头上的时候,他是彻底笑不出来了。上班有人缠着,下班也有人在家门口守着。岳凌川只能换了一处住处,每天早出晚归,极力避免和那些人碰上。可尽管如此,还是没能逃得过。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还奇怪,这不年不节的,老头子怎么突然想到他了?结果刚一接通,还没来及说话,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你个混账玩意儿,我就是让你去参加个婚礼你就能给我闹出这种事?你不知道咱们家和他们有合作?你是躲了清闲了,现在人都找到我面前来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忙不给我帮一点尽会添乱!你们刑警队那么多人,就非得你去办这个案子吗?你就不能稍微避避吗?”岳凌川闭了闭眼,掏了掏耳朵,等他骂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他们找你,有跟你说他们儿子犯了什么事吗?”岳父沉默了一瞬,岳凌川轻哼了一声:“人都犯到我面前了,还不让我管了?要按你这么说,我也不用在平江、在淮阳混了,毕竟这儿都是你认识的人,我不得时时刻刻避着啊?岳父听到他这阴阳怪气的话,又忍不住骂道:“臭小子,我是这意思吗?”
“您不是这意思。”岳凌川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我们都是依法办案,犯罪事实无可辩驳,他们无理取闹去找您,您不会把人轰出去啊?怎么着,指着您儿子徇私枉法?”岳父忍不住又骂他:“轰出去轰出去,你说得简单,一点面子都不留,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岳凌川呵了一声:“能养出那种儿子,又有什么必要给他们留面子?您给人家留面子,外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说呢。”“再说了,您不一直标榜什么成功企业家,走出全国,走向世界吗?怎么,还怕他们不成?”
岳父怒道:“一派胡言,我能怕他们?”
“那不就得了?”岳凌川理直气壮:“他们为这事儿来找您不就是在成心为难您吗?既然他们为难您,你还顾忌什么脸面?显得让您好欺负?”岳父沉默了许久,才没好气地道:“我不跟你说话,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除了会给我惹麻烦还会干什么?成天花钱大手大脚,一点都不知道为我分忧,还非要去干什么刑....真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头一次被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岳凌川只当没听见,反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道:“这话说的没错,不都说儿女都是上辈子的债吗?儿子花老子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看我怎么没花别人的钱呢?”“去去去去,少说两句吧!你能把我气死!后面几场婚礼你也不用去参加了!”岳父不耐烦地开口,又道:“你还好意思跟我叫?你今年都二十八了,怎么还没对象?你是想打光光棍到三十不成?”“嗯?您说什么?我听不清。哎呀,这边信号不好,我就先挂了,拜拜了,等我回去再看您...
.”岳凌川装模作样了一番,果断摁掉电话,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眼不见心不烦。
刚处理了没两分钟工作,电话又响了起来,岳凌川接过,没好气地道:“又干嘛?”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凌川?”
岳凌川一愣,垂眸看了眼号码:“哥?”
岳见山声音含笑:“刚才爸给你打电话了?”
岳凌川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应了声是。
“又骂你了?”
岳凌川道:“训了我两句,我没搭理他。"
岳见山轻笑了一声:“也别怪他,他这段时间一直被廖家他们缠着,都快烦死了。”
岳凌川哼笑:“他就是死要面子。要能舍下脸,能受这些罪?”
“咱爸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岳见山无奈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爷爷也
道了。他说你做得好,就该这样,不用怕什么,大不了还有他在后面给你撑腰呢。”
岳凌川失笑:“哪就用得着他老人家了?我还能被人欺负不成?”
爷爷是军人出身,平素最看不惯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行径,兄弟俩从小接受的都是极其严格的管教。岳凌川小时候还挺怕他,可长大后看到他严厉外表下的慈爱,也就和老爷子慢慢亲近了起来。高中毕业后,他坚持要读刑警专业,父亲死活不同意,多亏了爷爷一直支持他。“爷爷到底是担心你。遇到不好解决的事也别强撑着,还有家里呢。”岳见山又关心了两句,又道:“最近还是每天在外面吃饭?妈说想给你送个阿姨过去,打扫卫生做做饭,省得一直在外面,没营养就算了,还不健康。岳凌川笑:“没必要,我们食堂菜还挺好的。再说了,我每天也未必按时按点回去,请个阿姨也没意义。”他也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
岳见山叹一声:“随你吧。自己在外面多注意点身体,别再跟之前那样,忙得几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岳凌川道:“我尽量。”
岳见山又交代他两句,才道:“对了,最近爸要是叫你回来,你悠着点。”
岳凌川挑眉:“怎么?”
岳见山笑:“我估计他是想给你相亲了,你要是不愿意,就随便找个借口推了吧。”
岳凌川瞬间无言:“他还没死心呢?”
岳见山哑然:“你都快三十了,还一个人单着,爸放得下心才奇怪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难道真就没一个喜欢的姑娘?岳凌川顿拉长了声音,无奈道:“哥...."
“好好好,不说你了。我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
等电话挂断,岳凌川靠在椅背上,一手把玩着手机,一边想着哥哥的话。
喜欢的姑娘.....
他蓦地想起一个人,动作一顿,片刻后,又失笑地摇了摇头。
之后不知道岳父做了什么,廖家等人再也没找上门过,就连宋支队那边,似乎也被他们放弃了。
岳凌川只听闻他们在遍寻国内知名的律师,想来是知道此举无果,另寻他法了。
岳凌川对此并不在乎。案子虽然结束,但后续的扫尾工作还有一大堆,再加上此案涉及人数过多,时间过长,各方面材料繁杂,案卷整理十分费神。整个三组每天从早忙到晚,压根就没心思关心别的事。相对而言,沈青叶就要轻松许多。她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三组人员,再加上她还有本职在身,破案的时候就算了,权当借调人才;如今这些文档类工作,他们又不是处理不好,哪能再推给人家?沈青叶便恢复了从前清闲的日常,每日除了在办公室待着,最常去的,就是贺书文在的那家医院。贺书文有孕在身,属特殊情况,便暂予监外执行。她本想立刻打掉孩子,但医生检查过后却说她身体状态不佳,暂时承受不住人流手术,便让她休养一段时间,再做决定。沈青叶便时不时去医院探望她,聊聊天解解闷,眼看着这姑娘慢慢开朗起来,心里也有些欣慰。又遵守了自己的承诺,给她请了最好的医生,又找到了最擅长这类型案件的律师。贺书文当时神色复杂,看了她许久,才慢慢说了句谢谢。
沈青叶只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地过去,虽说平淡,却也不乏波折。
袁夫人蓄意谋杀,虽然未遂,但也免不了到牢里蹲几年。袁先生先是儿子没了,妻子又将面临牢狱之灾,接连的打击让他再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了许多。现在支撑他的,唯有两个。一个是年幼的女儿,一个就是贺书文腹中的孩子。
这半个月来,袁先生几乎是日日前来,想方设法见了贺书文一面,承诺只要她愿意做个亲子鉴定,确认孩子是袁正浩的,并把孩子生下来,那么房子车子,甚至是公司股份,他都愿意双手奉上,只希望贺书文能给袁家留个后。贺书文闻言只是冷笑了一声,直接让他滚。
袁先生却还不愿意放弃,屡屡骚扰。沈青叶都怕影响到贺书文情绪,进而耽误她身体调养进度。却不料贺书文却异常争气,每日该吃吃该喝喝,十分配合医嘱,身体也很快好转了起来。沈青叶问起原因,她只道:“我迫不及待想看他打算落空的表情了。“
沈青叶一时哑然。
时间悄然流逝,半个月后,医生评估过她的身体情况,将手术时间定了下来。
当天上午,沈青叶特意赶了过来,郝元元等几个女生也在外面给她加油打气。
贺书文笑意温柔,目光落在沈青叶身上,眉眼不自觉地弯了弯。
她说:“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很倒霉,爸妈都抛弃我,唯一对我好的奶奶又不得善终。现在看来,遇到你,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幸运了。”沈青叶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以后会更幸运的。”
车子被推进手术室的门,尽管知道风险不大,沈青叶却还是忍不住紧张。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却好似过了许多个春秋。等手术室外的灯终于熄灭,沈青叶立刻迎了上去,贺书文被了推出来,脸色透明,唇色泛白。但对上好友们关切的目光,她却勉强笑了笑:“我很好....从未感到过那么好。
袁先生匆匆赶来,见此情形一手扶墙,险些晕了过去。贺书文余光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贺书文手术完后,还需慢慢休养。岳凌川那边经过半个多月的忙碌,也总算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各项材料整合完毕,再提交给上级领导,这个案子,在他们这儿,就算结束了。
上级机关对此案高度重视,在确定案件材料无误后,就迅速将其移交到了检察院。与此同时,公安部门内部也针对江东区公安局副局长吴兆林徇私枉法一事展开了调查。吴兆林是廖夫人娘家亲戚,当初有赖廖家帮衬,坐上了副局长的位置。这些年来也没少勾结廖家为非作歹,犯下了不少恶事。帮廖宏远等人压下那些受害女子报案,也是其中之一。因此案涉及范围较大,影响较恶劣,省厅直接派遣了相关人员成立专案组,勒令彻查到底,绝不姑息。一直到三月下旬,先后清查出了十数名相关人员,在公安系统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沈青叶得知消息后,沉默了片刻,只道:“这也算是他们应有的结局了。”
公安内部的动荡渐渐平息,沈青叶本以为这事到此就算尘埃落定,却不想,没过几天,又得到了一个消息“薛明琪怀孕了。”
她看着岳凌川,一脸惊诧:“怀孕了?”
岳凌川点头:“据说是刚检查出来,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按时间算,正是袁正浩的无误。”
沈青叶拧眉,下意识怀疑:“真的是刚检查出来的吗?”
岳凌川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我已经让正义他们去医院查了,看能不能找到薛明琪之前的就诊记录。”但他估计,难。
薛明琪细心缜密,若当真一早就知道了,那只怕也把尾扫的干干净净。
沈青叶沉眉苦思,十分不解:“如果薛明琪一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的话,那她又为什么还要放任贺书文杀了袁正浩?是不想自己的孩子有这个无耻的父亲?还是
她根本
没打算生下这个孩子?”
岳凌川更是不懂女人的心思:“谁知道呢?”
沈青叶原以为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却没想到又出了这种事,一时之间满头雾水。
而韦正义等人找遍了各家医院,的确没发现薛明琪近期的就诊记录,就更让沈青叶忍不住怀疑,难道真是她想错了?薛明琪真的是刚发现孩子的存在?可很快,她就舍弃了这个想法。
晚上回家吃饭,沈林月不经意说了一句话,沈青叶把埋在饭碗里的脸抬起来,愣愣地看着她:
“您说什么?”
“袁兴业把自己的股份转到了薛明琪名下?”
沈林月瞥了她一眼,咽下嘴里的饭,道:“那么惊讶做什么?”
“袁兴业就袁正浩那么一个儿子,现在儿子死了,香火断了,他也就差没跟着去了。难得的是薛明琪查出了怀孕,据说还是个男孩,他可不得使着手段笼着人把孩子生下来吗?”薛家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很是犹豫不定,毕竟一来袁正浩已死,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就没了父亲。二来薛明琪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更何况袁正浩做的那些事,也委实是让人恶心,薛家父母对这个孩子也难免心怀疙瘩。他们本意是想让女儿打掉他,但袁兴业得到消息后上门苦苦哀求,说什么只当给他留个念想,他们要是不想见孩子,以后他来抚养,绝不让孩子打扰到他们。又承诺了车子房子,甚至连公司的股份都分了百分之二十三给薛明琪,只求她安安稳稳生下孩子。双方这才达成了共识。
沈青叶忍不住道:“可是我记.....袁家不是还有个小女儿吗?”那个叫袁媛的小姑娘。
沈林月淡淡道:“你也说了,那是女儿。”
不管平时袁家夫妇有多娇宠小女儿,但在所谓的“家族传承”上,却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女儿的。
他们所谓的对女儿好,大概就是把她锦衣玉食的养大,再找个好婆家嫁出去。至于让她接管公司,继承家业?怕是他们心里根本就没那个概念。沈青叶一时沉默。
沈林月叹道:“如今薛明琪占有袁氏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之后袁氏怕是也不得安宁了。”
那薛家夫妇平日就算再温和厚道,也是在生意场的人,如今机会摆在面前,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抓住?沈青叶闻言眸光一颤,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匆匆起身去了楼上:“我有点事!沈林月假装,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房间,沈青叶正欲打电话,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她定睛一看,正是岳凌川。
“袁兴业把袁氏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转给了薛明....
电话甫一接通,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听着对方的声音,又都是一愣。
岳凌川失笑:“你都知道了?”
沈青叶嗯了一声:“刚听我妈说了。
岳凌川问:“你怎么想?”
沈青叶坐在书桌前,手指轻点,若有所思道:
“我觉得....我可能明白薛明琪为什么放任贺书文杀人了。”
岳凌川低低应了一生,示意她继续说。
沈青叶道:“之前我去找她的时候,薛明琪说了,袁正浩哄着她宠着她,其实只是想等薛家夫妇死了之后吃绝户。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薛明琪在得知事情真相后,也是这么想的?”岳凌川沉吟道:“你是说,薛明琪想的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吃绝户?”
沈青叶道:“没错。袁家重男轻女,想必从来没有想过将家业交给袁媛,袁正浩算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那么等袁正浩死了之后呢?凭袁兴业对男丁的看重,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袁家唯一继承人了?再等袁兴业老了之后,袁家是她孩子的,还是她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岳凌川道:“的确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沈青叶轻笑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抬眸看着天花板,声线恍惚:“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管怎么样,薛明琪没有作案事实,那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以及后续要怎么做,都是她的私事,也不归咱们管。”一个人的想法,哪是那么容易能猜到的呢?
岳凌川却道:“是吗,要不要打个赌?”
沈青叶疑惑:“赌什么?”
他语调慵懒:“就赌这件事还没完,怎么样?”
沈青叶眨了眨眼:“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岳凌川说:“赌不赌?”
沈青叶靠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既然是打.....彩头呢?”
“彩头....岳凌川拉长声音道:“要是你输了,你得到重案组给我帮一个月的忙。
沈青叶先是一顿,随后眉眼眉眼慢慢弯了起来。
她问:“要是你输了呢?”
“我输了?”岳凌川轻笑:“我输了就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沈青叶挑了挑眉:“什么事都行?”
岳凌川:“什么事都行。”
沈青叶随手拿过桌子上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片刻后,缓缓道:“好啊。”
反正她怎么都不亏。
沈青叶本以为还得一段时间才能等到这个赌约的结果,却不料几天后的一个周末,沈林月忽然急匆匆地到她房间“赶紧换身衣服,咱们出去一趟。”
沈青叶闻言一愣,快速换好了衣服,边问:“去哪儿啊?出什么事了?”
沈林月叹了一声:“薛明琪孩子没了。”
沈青叶瞪大眼睛,一时愕然。
路上又买了些东西,等她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去半个多小时。
还没进病房,就听到袁兴业强忍着怒意道:“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没了?上次检查,医生不还说孩子很健康吗?”薛夫人闻言瞬间就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是明琪故意把孩子弄掉的?她刚从手术室里出来,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就被你这样说!怎么,你孙子的命是命,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不成?”“我是那个意思吗?家里好好的有司机,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开车?她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没想过万一出什么意外?现在好了,孩子没了,她高兴了吧?我看她压根就没想留下这个孩子!”“你说什么?袁兴业,我告诉你,我明琪跟袁正浩还没结婚呢,她还不是你袁家的媳妇儿呢!若不是她懂事,顾念着你丧子之痛,她何苦要把孩子生下来?让他一出生就没爹?她满心为你们袁考虑,你就是这么想她的?"
“为我考虑?我看你们就是为你们自己考虑吧!我估计你们一开始就没想生下这个孩子,这件事,谁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呢!”薛先生闻言瞬间怒道:“袁兴业,我能理解你最近情绪不好,但说出这种话,过了!我这些年,真是看错你了!”袁兴业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房门打开的瞬间,两方人面面相觑,袁兴业在沈青叶身上一扫而过,招呼也没打,黑着脸离开。
沈林月皱着眉:“这袁兴业,真是糊涂了!”
沈青叶也摇了摇头,没在他身上付出多余的注意力,而是抬手敲门,客气又有礼貌:“薛叔叔,薛阿姨,我来看看明琪姐。”病房里,薛家夫妻俩脸色十分难看,气急之下又骂了几句,直到听到敲门声,两人神色才稍缓了缓。薛夫人扬声道:“进来吧。沈青叶推门而入,把礼品放在一旁,目光环视病房内,就见正中央的病床上,薛明琪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抹笑:“青叶。”沈青叶眉头微皱,先和薛家夫妻打过招呼,又上前两步,坐到床边,面带担忧:“怎么忽然就这样了?”薛明琪眉眼微敛,神情低落:“都是我不好。自从怀孕以来,我就有点低血糖。前段时间经过调养,好了不少,就没放在心上。结果今天开车上班的路上,忽然就感觉眼前一黑,等反应过来后,就和别的车撞上了。孩子,也没能保住.....薛明琪闭了闭眼,神色忧伤。沈青叶看她,才发现她的额头上有片大块的淤青,手臂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脖颈处甚至都有些划痕,看起来不似作假。沈青叶心情复杂,开口安抚道:“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先养好身体最要紧,叔叔阿姨都在担心你呢。”薛明琪扯了扯唇角,看着父母,神色微缓:“我知道,是我不好,一直让他们操心。只是这个孩子.....她手指缓缓下移,落在平坦的小腹处,神色复杂:“到底是我跟他没缘分......
沈青叶低低叹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又劝了两句保重身体。
薛明琪状态不佳,母女俩也不好在这儿久留,没过一会儿就告辞了。
出了医院大门,沈青叶看着明朗的晴空,低低叹了口气。
怎么就闹成这样?
沈家母女离开后,薛夫人的眼泪顿时就忍不住了,一手拍着女儿完好的胳膊,一边埋怨道:“你这孩子,何苦这样?”“妈,”薛明琪看着母亲,眸带痛色:“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也不值得你这么做啊!”薛夫人语带哭腔:“你就没想过,这对你身体影响有多大?就没想过,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跟你爸怎么办?”薛明琪看着一旁别过脸眼眶微红的父亲,眼角清泪划过:“我就是怕你们担心自责....”
薛先生气道:“你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他忍不住数落道:“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干这些事,什么都不说!你但凡跟我们商量商量呢?”
薛明琪眼眶微酸,覆在小腹上的手指微微紧了紧:“我就是想,左右他都是要死的,何不死得其所一些?”“我在他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总得讨回点什么....
薛夫人顿时埋在她身上痛哭了起来:“傻孩子啊,还能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啊?”
薛明琪瘪了瘪嘴,一手拍着母亲的背,一时之间,也是泪流满面。
薛先生抬手抹了把脸,见母女俩在那相对而泣,不由沉声道:“行了,哭什么?她刚手术完,医生不都交代了不能哭?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薛夫人闻言,慌忙擦了擦眼泪:“是是是,这个时候不能哭,赶紧把眼泪收收!都是妈不好,妈不该惹你哭的!”薛明琪摇了摇头:“我不哭,您也别哭了。”
她握着母亲的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想睡一会儿。您也回去歇歇吧,忙了一上午了。”
薛夫人张口就要拒绝,薛先生却道:“好了,让她自己一个人歇会儿吧,你在这儿,她也睡不好。”薛夫人这才无奈应了声好,叮嘱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点饭,等会给你送过来。”
薛明琪苍白着脸点了点头,薛先生也上前一步,目光复杂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放心。”“袁家那边,有我呢。”
他平素为人是厚道,可这厚道,不是别人欺负到他头上的理由。
袁正浩既然敢打那样的心思,那也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薛明琪扯了扯嘴唇,轻轻道:“谢谢爸。”
等病房门的关上后,屋内恢复了沉寂。
薛明琪慢慢阖上双眼,却迟迟没有睡意。
头脑中思绪纷杂,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走马观花般地在脑海中浮现。
她想起一个多月前忽觉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医生却说她怀孕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当时她是什么心情的呢?大抵是高兴吧?她和袁正浩认识两年多,交往一年多,彼此感情深厚,又已经订婚,如今水到渠成,有了孩子,似乎再自然不过。当时得知消息,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告诉他。可等她拿着化验单,兴高采烈地去公司找他时,却听到他嫌恶的声音“那么个娇贵的大小姐,谁喜欢啊?时时刻刻都得我哄着宠着,有一点不高兴就甩脸子。就连在床上的时候也放不开,跟个死鱼一样,要不是看她是薛家独女的份上,我能跟她订婚?”“结婚之后我就赶紧把她弄怀孕,到时候哄着她不让她去公司,等薛家那老头老太太没了,薛家不就是我的了?”薛明琪当时站在办公室门外,脸色苍白,握着报告单的手死死地攥着。她难以接受相恋一年的未婚夫竟是这种人,更难以相信这一年多的真心与宠爱竟都是作的戏。她恍若游魂般离开袁家公司,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孩子不能留。她不能接受孩子的父亲是这么一个货色,更不能接受未来袁家拿孩子来要挟她、要挟父母的可能。可要就这么分手,她实在不甘心。
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在他身上,她投入了近两年的青春时光,也将满腔的爱意都付诸而出。
就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分开,她做不到。
回去之后,薛明琪没跟任何人说起这事,只是暗地里找了人查了袁正浩,才惊觉他在跟自己交往的同时,还在外面同时交往了数位女性。甚至在订婚的那一天上午,袁正浩还在陪着那个叫郑雨丹的女生,晚上就和她亲密缠绵,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情话。薛明琪当时眼前一片空白,只觉恶心难忍,险些没将午饭呕出来。
她不想就这么轻而易举饶过他,可真要撕破脸皮,袁家也不会纵容她将事情闹大。
薛明琪思索了良久,最终决定提前婚礼。她想在婚礼上把事情全抖出来,让整个平江市都知道这位风度翩翩的袁公子私底下是个什么货色。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就有一个人找上了门来。
那是一个叫贺书文的女孩。见面之前,薛明琪还在想她来找自己是要干什么?示威吗?还是想要袁家负责?可真等听了她的来意,薛明琪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对她诉说袁正浩犯下的恶行,说她自己的遭遇,说奶奶的事,说怀孕的事,最后一一
提醒她要小心袁正浩。
薛明琪当时只觉得荒谬,为自己信了爱了这么久的人其实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为这受了无数苦楚,却还不忘记提醒自己的单她当时脑海中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恨他吗?”
"我恨?怎么能不恨?”女孩泪流满面:“我的人生被他毁了,我唯一的亲人没了,我怎么能不恨他?”“我恨不得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我要让他死!让他赔我奶奶一条命!”薛明琪怔怔地看着她:“你的人生还很长,为了一个人渣搭上后半辈子,值吗?”
贺书文扯了扯唇:“我现在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站起身来,神色漠然:“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提醒你小心。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就不打扰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包厢,薛明琪看着她的背影,忽地说了一句:“我也恨他。”
贺书文身形一顿,回眸看她。
薛明琪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又重复了一遍:“他欺我,骗我,算计我,甚至还想图谋我的家产。"我也恨他。"
两个姑娘视线交织,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此刻却奇异地有了默契,顷刻间,就达成了某种共识。
贺书文沉默片刻,转过身来,缓缓地坐了回去。
薛明琪道:“我跟他,这个月底会举行婚礼。
贺书文看着她,神色复杂:“你确定吗?”
薛明琪只道:“我会让他在婚礼上,付出代价。”
贺书文摇了摇头:“你不必这样...”她会动手,她只要坐享其成就行。
薛明琪却是笑了笑,没有应她的话,而是从包里掏出了一个u盘:“这是他在外面的其他女人的一些简单资料,我不知道她们有没有遭受过他的毒手贺书文看着那小巧的u盘半晌,良久后,伸出手,缓缓接了过来:“我去联系她们。”
离开包厢后,两人再也没联系过。薛明琪就好像没见过她一样,回去之后,就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继续实行。她强忍着恶心,去找了袁正浩,不经意地谈起了婚礼的事。
“爸妈的意思是婚礼订在五月份,那时候天气暖和了,我穿婚纱也舒服一点。”
袁正浩笑着道:“爸妈考虑得很周到,不管怎么样,肯定得以你的舒适为先。”
薛明琪笑着嗔了他一句:“谁是你爸妈?”
袁正浩道:“你爸妈不就是我爸妈?这时候还想跟我分清?不可能了。”
薛明琪哼了两声,唇瓣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想说什么,知迟迟没张口。
袁正浩注意到她的神态,关心道:“怎么了?”
薛明琪含糊道:“我就想,五月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袁正浩瞬间乐了,暖昧开口:“怎么,这么着急想嫁给我啊?”
薛明琪拍了他一下:“什么啊!”
她眉梢微拧,似乎有些难为情,袁正浩皱起眉头,正色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嘛?”薛明琪摇了摇头,又迟疑了良久,才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两句什么。袁正浩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喜道:“你说真的?薛明琪脸色羞红:“还不确定呢,就是这个月....那个没来嘛。”
袁正浩满脸兴奋:“去找医生了没?”
薛明琪点了点头,低低道:“找了.....医生说还太早了,查不出来,让我之后多注意一点....
她看着袁正浩,抿了抿唇道:“我就是想,万一真有了,那等到五月份,肚子都大起来了,多不好啊.....袁正浩想了想,试探着提议道:“那、那咱们提前婚礼?”
薛明琪扭过了头,不说话。
袁正浩抱着她,轻轻笑道:“还不好意思啊?”
薛明琪,挣脱他的怀抱,睨了他一眼:“反正、反正我是不好意思跟我爸妈提的......
“我来说,我来说。”袁正浩忙哄道:“我去跟我爸妈说,让他们去提亲?”
薛明琪看他:“...你要怎么说啊???”
袁正浩道:“就实话实说啊?”
薛明琪打了他一下:“哎呀,你笨不笨啊,现在都还没确定呢。万一到时候是一场误会,那不让叔叔阿姨白高兴了?”袁正浩摸着她的小腹,一脸柔情蜜意:“怎么会是误会,肯定不是误会。
薛明琪微微挣扎了一下,娇声道:“我不管,反正我是难为情。
袁正浩顿时笑了:“好好好,那我就跟我爸妈说,是我迫不及待要娶你了,让他们去跟叔叔阿姨重新商定一下婚期,好不好?”薛明琪这才满意:“......别说是我提的......"
“知道,知道,你脸皮薄嘛...袁正浩又把她抱在怀里,哄了又哄,薛明琪面上含笑,眼底一片冷漠。之后袁家父母重新上门商议婚期,薛家父母虽对他们临时变卦有些不满,但见女儿都无意见,他们也就同意了。婚期定在月底,两家联姻,本就引人注目。薛明琪又刻意要求,整个婚礼的排场更是空前的盛大。他们将市里最高档的一家酒楼包了下来,看场地那一天,薛明琪又声势浩大,带了众多的亲朋。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预感,对方应该会趁这个时机做些什么。
看场地的时候,她面上从容自然,实际上一直在悄然关注着四周。
直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薛明琪目光一顿,片刻后,又十分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她什么都不知道。
薛明琪慢慢睁开眼,看着上方洁白的天花板,想起贺书文,又想起那些女生,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原本让贺书文去找她们,一来的确是出于担心,能救一个是一个;二来,也是想给警方一个烟雾弹。却没想到,她们竟是守口如瓶,明明事先没有商量过,但谁都没有交代出贺书文的事。
薛明琪一开始觉得惊奇,后来,又有些快意。
袁正浩,你看,有多少人恨你啊。有多少人,巴不得你死啊。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市里各大企业家看够了热闹,可最让人惊奇的,无疑还是袁氏企业内部的乱子。袁家夫妻俩一共持有公司百分之六十三的股份,之前为了让薛明琪安心生下孩子,袁兴业将其中百分之二十三转给了她。可尽管如此,他仍占有百分之四十,是当之无愧的董事长。谁曾预料到薛明琪忽然流产,在这个关头,薛总又跟袁家翻脸,手握那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不够,又将袁氏剩下百分之十八的散股尽数收购,共计占有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一跃成为了袁氏最大的股东!如今两方相斗,让人啧啧称奇,惊讶于一贯老实忠厚的薛总也会做出这种事。但袁正浩的死因已经广为人知,袁家欺人太甚,薛家如此行事,似乎也不足为奇。只是不知道,这一切究竟真的只是巧合,还是薛总老谋深算,早有成算了。
三月底,草长莺飞,天气回暖,大家终于卸掉了厚厚的棉袄,换上了轻薄些的外衫。
市公安局。
忙碌了将近一个月,总算将案子的首尾全数规整完毕,提交到了检察院那边。之后的审判定刑虽还得一段时间,但跟他们就没多大关系了。市局办公室。
高正明又看了一遍三组提交上来的结案报告,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对身边的秘书道:“你瞧瞧,你瞧瞧,那帮小子对这丫头还真是另眼相待。瞧这上面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案子没她破不了了呢。”张秘书早就见局长这几天翻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报告,此刻又眸中带笑,神色间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便顺着他的意思道:“这不正说明
高正明点了点头,神情似叹息又似无奈:“那可不...."毕竟是楚成江一手教出来的,虎父无犬女.....高正明靠在椅子上,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他视线转向张秘书,刚要说什么,一旁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眉头一挑,抬手接起:“喂?是我,高正明。”
“什么?跑到我们这儿来了?”他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坐直了身体:“什么人,查出来了没?”
“具体到什么地方了?不知道?相貌特征呢?”
他忍不住大声:“什么都不知道?这大海捞针让我们怎么找?”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高正明忍着怒气,咬牙切齿道:“行,行,好,我知道了。”
"嗯,嗯!"
电话挂断,高正明脸色阴沉,“砰”的一声把话筒砸到了桌面上,怒道:“临海市那一群废物!”“妈的,一群王八羔子,出了事儿还得我们给他擦屁股!”
“胡广茂那孙子是吃干饭的吗?”
张秘书在一旁看得心惊,多少年了,都没见过局长这般暴怒的样子。
他试探着上前问道:“局长,这.....
高正明双眼几欲喷火,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吩咐道:“通知各区县公安局局长,过来开会!”
“还要,让宋支队也过来!”
张秘书心下一凌,这怕是出大事了。
他忙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