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脚平平无奇,不够细,刺绣勉强还算能看得过去。”萧琢将这套衣裳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挑拣了一遍,最大的夸奖也莫过于一句“刺绣还将就”临了才撂下话说:“行了,衣服留下,你们走吧。”
这套礼服本就繁琐,是亲王妃出席重要大典或逢年进宫拜见皇后才穿的,现在要的时间紧,她们从接到通知开始就赶工,赶了一个月才赶出来,尽善尽美根本不可能。
尚衣局女官面露难色:“可是这还要送去给逢大人试穿,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
越王这样把衣裳留下了,他们很难办啊。若是到时候婚礼上因婚服出了什么差错,他们是要被怪罪的。
萧琢摆摆手:“到时候我送去给她试就行了,你们走吧,有事儿我担着。”
听他这么说,尚衣局的女官也就放心了,只要责任摊不到她们头上,越王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反正是他的婚礼。
这天底下最好的绣娘全在尚衣局了,她们就不信越王挑三拣四的,能找到比她们针线活更好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仅能把衣裳改出来,还能做到精致无比。
尚衣局的人走后,萧琢皱着眉将那身衣裳翻了翻,一共六层,外面的倒是很光鲜,里面贴身的几层,多多少少沾了点儿糊弄。
你要说差,倒是也没差到哪儿去,和外头成衣铺里卖的没什么差别,但放在尚衣局来看就有些丢手艺了。
要是放萧琢看,他就更瞧不上眼儿了。
但是总要先让逢喜试过了之后,他才好改。
萧琢只拿了针线,将有些内折的领子拆开重新缝了一下,保证不扎人脖子,才令钟琪把衣裳往逢府送去。
萧琢原本想让逢喜过来试,试完了哪里不合适他直接改就行,但一想之前逢喜来这儿吃饭,逢大人估计都快气死了,别说试衣裳了。
何况成亲的衣裳,他提前看了,那成亲那天看什么?总觉得少了点儿仪式感。
钟琪其实不太情愿去,上次他给逢府传信,说小逢大人留在王府吃饭,逢大人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萧琢哄他给他买糖吃,钟琪才肯去。
逢喜收到钟琪带着人抬过来的两箱衣裳,还有些奇怪,这不是该宫里送吗?怎么是钟琪送来的?
但她也没多问,让人把衣裳都抬进去,自己先试。
礼服太沉太厚,聂夫人带着好几个侍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一整套给她披挂上。
逢喜刚走两三步,就累得不行,手抬不起脚抬不起的。她力气小人又瘦,带不动……
衣服上坠着的宝石金玉珍珠好看是好看,穿上整个人宽了一圈儿,看起来颇为富贵,若是配上冠子恐怕会更好看,但好看和富贵都是要遭罪的……
听说成婚当天要穿一整日,逢喜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她许愿,成亲那天她跟萧琢互换一下吧,她娶萧凤娇也不是不行。
苏叶在一边记录新的尺寸:“娘子最近又瘦了些,衣裳再收收就更好了。”
逢喜摸了摸领子:“领子上面的珍珠有些硌人,问问能不能修一修。”
聂夫人摸了一把她的腰,啧啧两岁:“我年轻时候,小腰也这么细,年纪大不行了。”
逢喜浑身都是痒痒肉,让她一摸咯咯笑起来:“娘你别摸了,我把衣裳换下来好回去改。”
钟琪于是又带着衣裳和新量好的尺寸回了王府,他将东西都给萧琢,便出去问管家要糖吃。
萧琢支了张大桌子,将衣裳从里到外摊开,看了看尺寸。
他抬手一比量,这腰的尺寸他两手刚好能握过来,脸刷一下就红了……
再看到胸围等等,脸红得更厉害了。
这这这……这怪不好意思的……
他睫毛颤了颤,然后取了剪子,将衣裳的线挑开。
有点抖……
萧琢劝自己,这没什么,不就改个衣裳嘛,给谁改不是改……
他深吸一口气,定下心。
不行,他得先去喝口水。
天子唯一的亲弟娶亲,这不是件小事,时间越近,整个洛阳的热闹气氛也就越浓,御街从半个月前就开始打扫装点,街边的建筑都擦得干干净净。
萧慎特意吩咐了给萧琢优待,按照太子大婚的规格操办,人人无不感叹,陛下当真是疼爱这个弟弟。
礼部各个忙得跟陀螺似的打转。
逢喜最后三天也不必去刑部当值了,专心在家里备嫁,同僚和亲朋纷纷送了贺礼过来。
崔徊意也不例外。
她将自己母亲陪嫁的一对双耳秘窑葫芦瓶送给了逢喜。
逢喜看着有些贵重,并不想收,崔徊意执意让她收下:“翰林院的俸禄我拿来给你买礼物过于寒酸了,这东西我留着又没用。”
崔徊意看着忙里忙外的人,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与逢喜,婚姻都不顺畅,简直糟糕透了。
她脸上难得覆了一层厚厚的粉,又打了些胭脂,但人却没什么光彩,笑容也很牵强。
逢喜暗暗拉着她的手问:“是出什么事了吗?你这几个月看起来就不太好。”
崔徊意浑不在意:“无碍,就是太忙了,身体不大好。”
她的神色太坦然了,逢喜并未怀疑有假,想起崔徊意的那股拼命劲儿,也觉得不是没可能,于是劝她多休息,不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翰林院了。
崔徊意浑不在意地点头,眼看着是没往心里去。
婚礼前一天,便没有人再不识趣地上门,两家都专心做着最后的准备,力求不出差错。
逢大人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忍不住跟逢喜感叹:“等你下次成婚,爹保证给你办得更风光。”
逢喜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除非我下次嫁去当皇后,不然应该没法儿再隆重了。”
逢大人想起,这场婚礼,是按照太子娶妻规格置办的,他不由得又泄了气,辉煌是够辉煌,十里华灯的,就是成亲的对象不对。
萧琢这两天身体不太好,临近成亲更甚,从太医院请了好几次太医,不说一日三次,一日两次还是有的。
他躺在床上,站在院子里,又或者是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都浑身难受,没有一刻舒坦的。
心慌气短,喘不上气,晚上也睡不着,人看起来萎靡不振的。
萧琢捂着自己的心口,虚弱地对管家道:“我感觉心又开始慌了,你去再请个太医来,之前那些都不靠谱,看不出我的病。”
他以前是决计不舍得请太医的。
但最近他快成亲了,又怀疑自己突然生了什么急症,还是不治之症那种,哪哪儿都不对劲儿,所以才要人去请太医。
好了,现在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看不出他到底得的什么病,逢喜可能一嫁过来,就要守寡,她爹得高兴死了。
不同的太医天天往越王府跑的事儿,萧慎自然也略有耳闻,他握着朱笔的手指微微发紧,下颚线也紧绷起来。
是八字不合,现在就开始应验了吗?
他传召给萧琢诊过脉的太医,询问萧琢的病情。
太医斟酌了半刻,道:“殿下这个病倒也不能叫做病,只是身体不爽,得静心养着,不能动怒不能烦躁也不能忧思,喝些安神的药,过些日子想必自己就好了。”
他觉得自己就差说越王是因为婚前过于紧张导致的心跳加速呼吸不畅、烦躁易怒了。
这太紧张,情绪不好,晚上就睡不着,晚上睡不着,这心脏就跟着发突突,白天就更难受了,恶性循环。
但是他不能说得太直白,一来显得他没能耐,二来让越王丢了面子。
落在萧慎耳朵里,那就是没由来的身体不利索。
他又听说萧琢没有什么大碍,指尖微微颤了颤,长舒了一口气,吩咐太医:“好好给越王调养着,婚期将近,新郎不能病病歪歪的。”
太医走后,他派人给钦天监送了赏赐去,褒奖他兢兢业业,能力超凡。
天还黑着,现在已经亥时了,距离真正成亲,起床换衣还有两个时辰。
萧琢看了眼房里的沙漏,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再不睡就真的不行了,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合眼了,一会儿那套繁琐的流程下来,他万一晕在半路上,可太不吉利了。
那边逢喜完全没有这种烦恼,她睡眠向来好,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她抱着被子,把自己蒙在被窝里,感觉有人在叫她。
烦死了,明明才刚躺下,喊什么喊?
那人一直喊下去,逢喜也没动,他便出去了,不到半刻,人又折回来。
“嗡嗡嗡!嗡嗡嗡!”铜锣噼里啪啦地被敲响,逢喜嚯一下坐起来,这下子别说她睡不着,恐怕连隔壁村的狗都睡不着了吧。
她皱着眉搓了搓脸,揉了揉眉心。
那人将毛巾递过来给她擦脸,逢喜说了句谢谢,一抬头,对上管家那张喜气的胖脸,管家今儿也穿了身酱红色的圆领锦袍,看起来格外精神。
她手一颤,毛巾掉落在地。
不是吧,梦想成真?她真要回家把萧琢娶回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