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提着水壶走出去了, 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该去哪儿烧水。
硬着头皮寻人问了,一路找到厨房去,又瞧着那个土灶发起了呆。
厨房里的人上下打量着他, 倒不是很看得上那身吏员的衣裳,只是觉得他眉宇间的气度和手脸上的皮肤都不太像是寻常人。
摸不清根底,就要客气几分:“小哥儿有什么事要做?”
皇长子晃了晃手里的空水壶:“来烧壶水。”
就有人给他指了指水缸和灶台的位置,又问:“小哥儿怎么称呼, 是在哪位大人手底下办事的?”
皇长子又答了:“我姓侯,乔少尹手底下的人。”
厨房里的人听了,马上客气起来,另给他提了一壶烧开了的水:“侯小哥赶紧给乔少尹带过去吧!”
皇长子客气地谢了她,提着水壶往回走, 又想:但是刚才吩咐我烧水的可不是乔少尹啊!
看服制, 该是京兆府的另一位少尹?
嘶——叫什么来着?
朝中人那么多,一时半会儿的,完全想不起来了啊!
……
值舍那边,乔翎折返回来, 跟崔少尹碰头,两下里都说起这一日的经历来。
崔少尹说:“我往黄家人所在的村子里去走了一趟,虽然过去了几年,但还有人记得庞氏的事儿, 黄秀才太糊涂了!”
他眉头皱起, 惋叹之情溢于言表:“庞氏同丈夫素日里并没有什么矛盾,也没有要害死他的理由,村子里的人提起这桩案子,起初含糊其辞,不肯明说, 被我恫吓之后,才肯吐露实情。”
“乡下地方,向来都是这样的。丈夫对妻子也好,妻子对丈夫也罢,哪怕是儿女对父母,一旦真的对方得了无从挽回的病症,就无谓再去往那个无底洞里边砸钱了,不是不怜惜要死的人,而是要顾全更多的、能活下来的人。”
“黄秀才的寡母、庞氏的婆婆已经亡故,生前同娘家走动得还算勤,我使人过去问了,那边也说,她是不恨儿媳妇的,也没想到黄秀才会去状告……”
乔翎听得有些难受:“当时审讯这案子的时候,他们没有辩解吗?”
崔少尹脸上浮现出几分嘲弄之色来:“乔少尹,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些的。”
他说:“这还是妻子跟丈夫呢,如若换成儿女对父母——要是叫当初的主审官知道,居然有人不愿意负债累累去替爹娘看病,儿女怕是要被送上断头台的,你信不信?”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对于最底层的那些心里边只有生存两个字的百姓来说,用孝义的枷锁去捆绑他们,是不合时宜的。
但是这话能对外说吗?
不能!
这太不正确了!
乔翎缄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庞氏那边?”
崔少尹道:“已经放出去了。”
乔翎点点头,又问:“庞氏的几个孩子呢?”
崔少尹再叹口气:“黄秀才养着呢,不说是过得好,但也没蓄意苛待就是了。”
他说:“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很少有纯粹的王八蛋,一点好事都不干,也很少有纯粹的好人,从来不作恶,多的是黑白之间的灰色人物。”
乔翎明白他的意思。
黄秀才是好人吗?
可他又迂腐地将嫂嫂庞氏送进了监狱,害得她与孩子骨肉分离。
黄秀才是坏人吗?
可他本意里并没有什么恶毒的心思,他是真的觉得嫂嫂见死不救,太过分了。
甚至于在嫂嫂入狱之后,也艰难地抚养着三个孩子……
乔翎若有所思,许久之后,才说:“是京兆府的裁决出现了问题,也是底层百姓生存条件的客观限制,他们对意外的应对能力太差了,但这并不应该是他们的责任,而是朝廷应该努力去改变的事情。”
“朝廷应该建立起更严密的对待官员能力的考核制度,还要加强文教……”
崔少尹听得面露欣慰:“对啦,就是这样!”
他说:“乔少尹,京兆府里,你我是仅次于太叔京兆的人了,而神都城多大,里头有多少人,每天出多少案子?我们即便是三头六臂,也是办不完的!”
“所以就得去抓要紧的事情,拣选可用的人才,叫他们替我们去办案,我们在后边进行审核与筛查,同时呢,也高屋建瓴地察觉到当下的制度和律例在哪个方向还有空缺——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崔少尹指了指摆在案上的卷宗,说:“我这回跟你一起理这个案子,就是陪太子读书了,事实上,这一步我早就走过了,只是你初来乍到,并不谙熟于京兆府的流程,所以自己领头办上几十桩案子练手,也磨一磨身边的人,是很应该的。”
乔翎郑重道:“崔少尹,受教了!”
崔少尹笑着摇摇头,紧接着严肃起来:“我可不是为了听你说一句‘受教了’才讲这些的,你得正经请客才行!”
乔翎听得忍俊不禁,点头应了:“好!”
转而又说起自己查探的结果来:“杨大郎那边没给准信,说是有了结果就来找我……”
崔少尹对此反倒不觉意外。
无论是杨大郎的说法,还是杨家这些年的境遇,同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办案办得久了,都不稀奇了。
乔翎倒是说起另一事来:“你给我选的那个人,那个小庄……”
她没明确地说出来,但是崔少尹已经明白了,哈哈笑道:“不错吧?!”
乔翎点头:“很机灵!”
崔少尹说:“她是个可造之材,心地不坏。”并没有说别的。
乔翎略品了品,就知道这里边必然有些机窍,见崔少尹不愿说,也没多问。
他跟她说得够多了,再多,就是交浅言深了。
这档口皇长子提着水壶从院子外边过来了。
崔少尹原先跟乔翎说话的时候倒是还没有觉察出来,这会儿看他提着壶过来,原本就超负荷的嗓子就再度开始冒烟了。
他有点不满:“怎么这么久才来?”
又跟乔翎说:“你手底下这个人蠢蠢的,不机灵!”
这个评价落到地上,之于皇长子而言,简直是当胸一刀!
乔翎:“……”
皇长子:“……”
崔少尹说完了也没多想,接过水壶进屋去倒水,一边倒,一边又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哎?我看你仿佛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皇长子耷拉着一张死鱼脸,说:“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呢。”
崔少尹平日里虽也上朝,但是跟皇长子离得远,从前又没有什么交际,这会儿皇长子换了身暗色的黄衣吏服制,就更是模糊了他那本就不算清晰的记忆。
他把水壶搁下,端起水杯来,吹了吹,若有所思地瞧着皇长子:“真是有点面善啊……”
又问:“你姓什么?”
皇长子道:“姓侯。”
“哦,”崔少尹顺口叫了声:“小侯。”
皇长子:“……”
乔翎:“……”
崔少尹还在那儿想:“我好像也不认识什么姓侯的人?你爹是谁,老侯?一点印象也没有。”
皇长子:“……”
乔翎在旁边强忍着笑,说:“这是我老家的亲戚,你可能是看我看多了,所以才觉得面善。”
“是吗,”崔少尹虽觉得不太是这么回事,但也没有过多纠结,再吹一吹杯中水,轻啜一口,告诉皇长子:“下次看见上官有事吩咐,就早点往前走,不要呆呆的站在那儿,你虽然是乔少尹手底下的人,但并不是只受令于她,知道吗?”
进京兆府来做吏员,尤其是还是临时工,怎么还不知道机灵点,多在上官面前露露脸?
难道还等着我这个少尹去伺候你不成?
真是块朽木!
乔翎艰难地在一边忍耐着,不要当场笑出声来。
皇长子忍气吞声,卑躬屈膝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崔少尹又提点他,说:“厨房那群人,招子亮着呢,看你是新来的,就会试你的成色。”
“我叫你去烧水,不是真的烧水,是叫你直接提一壶水过来的意思,你进门之后就说是崔少尹吩咐的,他们会马上给你的。”
皇长子心下郁卒起来,那你不把话说清楚?
讨厌所有不把话说明白的上司!
我以为真要我去烧水呢!
崔少尹是个从底层升上来的人精,一眼就瞧出来他的不忿了。
他看乔翎待这个愣头青也淡淡的,就知道并不是十分亲厚的关系,这会儿也直言不讳,摇摇头,说:“小侯真是不太灵光!”
皇长子:“……”
乔翎:“……”
崔少尹是真的渴了,坐在那儿喝了大半壶水,才打道回府。
乔翎则领着皇长子往自己值舍里边去,又叫人去喊小庄过来。
前头诸多吏员们都在那儿候着待命,听人说乔少尹叫小庄过去回话,就如同水面上砸下去一块石头似的,随之泛起了涟漪来。
有替她在上官面前露了脸高兴的,也有觉得这小娘子能钻营的,聚头在一起说酸话的。
“我们老资格的人都没吭声,她急匆匆地凑过去了,年轻人一点也不知道沉淀……”
还有人说:“蔡十三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乔少尹当然不怕,可咱们是什么人,有乔少尹的底气吗?”
“出头的椽子先烂,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小庄向前走得太快,没听见身后人说的这些酸话。
她还年轻,脸上朝气蓬勃,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平白就多三分亲切。
进了门,行个礼,既不多说什么,眼睛也没四下里乱转。
乔翎正伏案在写蔡十三郎与杨二郎纠葛的卷宗,忙里抽闲瞧了她一眼,说:“你把这案子从头开始捋一遍,叫我听听,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了的。”
小庄清脆地应了一声,从最早的那份卷宗开始,先说两人起龃龉的缘由,再说乔翎发现的疑点,末了再将今日先跑常家、再去杨大郎铺子里的经过讲了,洋洋洒洒,娓娓道来。
乔翎点点头,又问她:“识字吗,读过书没有?”
不去考科举,却到京兆府来做吏员,对于一个年轻又聪明的小娘子来说,是很划不来的一件事情。
加之崔少尹的含糊其辞,乔翎猜测,小庄的身世或许有些难言之隐——本朝科举,须得三代清白,还得有举人作保才行。
她没法子去考,所以才会到京兆府来。
而有着这样的身世,读书识字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果不其然,小庄说:“只读过几本启蒙的书,会写字,但是写得不好。”
乔翎了然地点了点头,却没再跟她说话,而是忽然间问皇长子:“你再把她刚才说的案件经过复述一遍我听听。”
皇长子:“啊?!”
皇长子瞬间回到了被圣上抽查文章背诵时的恐怖瞬间。
最恐怖的是从前在御书房的时候,他前边有表现优良的大公主,后边说表现优越的二皇子。
现在他前边还有个表现优越的小庄……
只是小庄才多大啊,估计也就是他一半的岁数,怎么能在小孩子面前输阵!
皇长子磕磕绊绊地开始复述,虽然也有些许小小遗漏,但也算是讲了个七七八八——因为案件经过跟文章不一样,前者是个有血有肉的真实事件,后者却容易有大段的华丽炫技。
前者有明显的情节,所以好记。
乔翎听了也没作什么评价,而是同小庄介绍:“这是我的一个亲戚,以后也会在京兆府当差,他比你年长一些,你叫一声侯哥吧。”
小庄便转过身去,笑眯眯地朝他拱了拱手:“侯哥好。”
乔翎也同皇长子介绍小庄:“这是小庄。”
皇长子稍有点不自在地朝她点了点头。
小庄笑着回礼。
乔翎将手里边的卷宗收了起来,同时道:“小庄,你侯哥初来乍到,不懂京兆府的规矩,你事无巨细地教教他。”
又说皇长子:“找几本启蒙的书借给小庄看看,再给他寻几本字帖练练字。”
两人都点头应了。
乔翎又问小庄:“你家里有纸笔吗?”
小庄有点赧然地摇了摇头:“先前崔少尹给了我一些。”
那就是有,但是不多,自己也买不起了。
乔翎听了反而笑起来,这个年纪的小娘子,能坦荡地向人展示自己的困窘,是很难得的事情。
她顺嘴跟皇长子说了一句:“无妨,叫你侯哥一起给你置办上。”
皇长子任劳任怨:“……噢噢,好的。”
小庄笑眯眯道:“那就先谢谢侯哥啦!”
乔翎起身,打算去将手中卷宗归档,同时朝两人摆摆手:“你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吧,今天结束了,明天见。”
小庄利落地应了声:“是,乔少尹,明天见!”
皇长子落后一步,迟疑了会儿,也说了句:“明天见。”
乔翎没管这俩人怎么想,去把自己的事情办了,果断下班了。
……
韩王府。
公孙姨母、公孙宴,乃至于白应与柯桃在这儿连吃带住好几日了。
韩王与世子也从最开始的头皮发麻,到现在的彻底木了。
住吧,活爹活娘们。
你们能住在这儿,总比把这儿炸了来得要好……
不就是吃吃喝喝吗,我们养得起!
乔翎过去的时候,就见公孙宴跟白应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柯桃在屋子里咬着笔头看书。
公孙姨母却并不在。
见她过来,白应坐直身体,起身来迎,公孙宴却是一动一动。
乔翎果断给他来了一脚:“没看见来人了啊!”
公孙宴从摇椅上跳起来,同时大叫道:“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
乔翎理直气壮道:“因为这里总共就只有两把摇椅,而我也想坐!”
公孙宴更委屈了:“大夫都起来了,空了一把,你倒是坐呀。”
“那可不行,”乔翎道:“白大夫是起来迎我,马上也要再坐回去的。”
韩王府的侍女见有客来,忙送了茶和水果过来,看少了把椅子,又赶忙另搬了一把来。
乔翎伸手从果盘里提了两颗山楂,说起了自己的来意:“我现下在京兆府当差,想着寻几个可靠的帮手,你们现下要是无事可做,不妨来帮帮我。”
“白太太就不必说了,是个极可靠的大夫,公孙宴你呢,也能随机应变。”
“不过我们丑话说在前边,编制是没有的,你们全都是临时工,工资由我来发,保管不会亏待也就是了。”
白应与公孙宴还在思考,房里原本坐在书案前的柯桃就已经出现在了窗户前。
她两手攥着栏杆,宛若身外囚牢,向外渴望地张望着,动情地道:“乔太太,我愿意去,我不要钱!”
乔翎:“……”
白应回过头去,很认真地跟她说:“桃娘,你不能去,你要好好读书,这不只是我的意思,也是你月娘姐姐的意思。”
柯桃郁郁地重又坐回到书桌前了。
而白应在斟酌之后,倒是点了头:“原本是想在神都城里开一家医馆的,既两次都没有成,也就罢了。京兆府的差役么?也不错。”
公孙宴也说:“既然没有编制,那不就是来去自由?可以的。”
两人当时就给出了明确地回答,乔翎有点高兴,盘算了一下,说:“明天我有约了,后天吧,我再问一问另外几个人,看大家时间方便的话,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马上就要一起共事了,总得凑在一块聚聚不是?
公孙宴与白应长日无事,自然应承。
公孙宴转头告诉刘管家:“凄然,后天家里可能会有客人,先预备上……”
又问乔翎:“几桌?”
乔翎觑了神情木然的刘管事一眼,不好意思道:“在这儿吃啊?”
她原先想安排在越国公府的……
公孙宴热情洋溢地道:“别拘束呀,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刘管事也说:“别拘束,王爷说了,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乔翎还是摇头推拒了:“别了吧,我也算是领头人了,在韩王府吃饭算怎么回事?还是得去越国公府。”
公孙宴稍觉遗憾,但是尊重:“也行。”
这事儿就此敲定下来。
乔翎将那两颗山楂送进嘴里,不知道是品种优良,还是的确熟的透了,只有些微的一点酸,剩下的就是软糯绵甜了。
她问刘管事要了一小袋,揣在袖子里,骑马回越国公府去了。
乔翎先去了正房一趟,真挚地询问猫猫大王是否愿意加盟自己的团队,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遂又与它相约后天晚上一起吃饭。
猫猫大王也答应了。
梁氏夫人也替她高兴:“后天吃完,也该寻个空请你姨夫和那位崔少尹来家里吃个便饭的,人家用心地带你,咱们领情之余,也得有所表示。”
想了想,又说:“后天吃完大后天吃,你也太忙了,我给成安和崔少尹的夫人下个帖子吧,再找几个作陪的来组局,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我来办。”
乔翎清脆地叫了声:“谢谢婆婆!”
又从口袋里拎了两颗山楂出来:“婆婆吃山楂~”
等她走了,梁氏夫人还在端详那两颗山楂呢:“乔霸天也太抠门了吧,就给我这么两颗……”
乔翎回到正院,没进门呢,就听见院子里的笑声了。
还有徐妈妈无奈的声音:“金子,你出来呀,那可不是给你准备的窝。”
徐妈妈新寻了十几只花盆,专门拣选了松下土装充,预备着种花。
金子原本还趴在院子里假寐,瞧见之后,就站起身,摇着尾巴到铺完土的花盆里趴下啦!
乔翎进去瞧见,劳累了一天的心绪骤然间轻松下来。
她从口袋里取了山楂出来,徐妈妈,玉映,院子里的侍女们人人有份。
最后还剩下一颗,她没有吃,想了想,摆到床前的柜子上了。
内室里没有旁人,乔翎悄声说:“姜迈,你也来吃,一点也不酸的哦~”
这时候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活动一下肩膀,往书房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徐妈妈来喊她:“太太,吃饭了,今晚上有栗子炖鸡吃,好新鲜的!”
乔翎应了一声,夹了张书签在没看完的书里,转身出了门。
侍女们已经摆了饭,开胃的小菜和香药果子,烧鹌鹑,鹿鸡同炒,葱烧鲤鱼,几种菜式里边,栗子炖鸡的香味格外突出。
乔翎从张玉映手里边接了筷子,同时奇道:“栗子熟了吗?”
“是早熟的品种,”徐妈妈告诉她:“大苗夫人午后使人送过来的。我让她们剥了一些烧鸡,剩下的还在那儿搁着呢。您吃着觉得好,明天再做来吃。”
乔翎问:“府里别的几处送过了吗?”
徐妈妈道:“老太君、太夫人、二夫人那儿我都安排人送过去了。”
乔翎点点头:“那就好。”
板栗甜糯,鸡肉鲜嫩,菜里边加了一点辣椒调香,最后撒一撮香菜,堪称完美!
乔翎吃了满满一碗,末了用茶漱了口,照旧往书房去看书了。
她今天回来得早,张玉映也不催促,跟着过去替她多点了几盏灯,又挨着打开灯罩,默不作声地把灯芯调得亮些。
末了,又寻了本书在旁边坐下,也看了起来。
乔翎已经把想看的律令条例看完了,再看一本姜迈看过的游记,又叫徐妈妈给找了几块木料,持着雕刻用的道具,打算雕几个小玩意儿来练练手。
马上就要往中山侯府去做客了,她盘算着,要不要仿照着丛丛她们的样子,雕几个小人儿送去做礼物?
张玉映早就知道自家娘子有这本领,先前还收到过苹果雕成的花儿,这会儿瞧见,倒也不觉惊奇。
两人各有各的事情在做,气氛融洽,如是等到了时间,又一块往卧房那边去。
路上,乔翎也对她发起了邀请:“玉映,你想不想到京兆府去当差?”
张玉映听得一怔,过后稍显遗憾地摇了摇头:“娘子厚爱,只是我并不适合京兆府。”
乔翎有点不解,说:“可以做文书之类的工作呀!”
张玉映顿了顿,无奈道:“娘子,我是罪官之女,政审通不过。”
乔翎:“……”
张玉映瞧她满脸郁卒,不由失笑,又说:“前不久,齐王妃使人送信过来,想找个人帮她一起打理济善堂,我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她有些歉然:“叫娘子失望了。”
乔翎很替她高兴:“我怎么会失望?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很好啊!”
侍女们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水,乔翎去泡了个澡,擦干头发之后,便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塌上。
屋子里的灯都熄了,只有外间还为守夜的侍女亮着两盏。
乔翎拉起被子盖住自己,正准备合眼睡觉,忽然间察觉到周遭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视线正对着的紫檀屏风,再远一些的多宝架,床头的小案,各处放置的摆件,帘幕放下之后隐约只能瞧见一角的梳妆台,那妆台上放置的明镜借了月夜的光,一片莹莹。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迟疑着坐起身来,环顾左右之后,将目光落到了床头案上。
“翡翠!”
乔翎叫今晚守夜的侍女:“我放在床头案上的山楂,你丢掉了吗?”
翡翠推门从外边进来,下意识往案上瞧了一眼,迟疑着,茫然道:“……太太,案上有过山楂吗?”
怎么会没有,我先前亲手放上的呀!
乔翎怔住了。
翡翠也有些不明所以:“太太,是少了什么东西吗?”
乔翎回过神来:“哦,不,没有……”
她说:“什么也没少。”
乔翎心想,从我把那颗山楂放下,到我洗完澡过来,中间隔的时间那么久。
侍女们来来往往,备不住就是谁过来拿走了,亦或者觉得我不想要了,所以丢掉了呢?
可是……
翡翠还停留在门前,稍显忐忑地叫了声:“太太,您还好吗?”
“我没事儿,”乔翎朝她笑了笑,说:“你出去吧。”
“嗳。”翡翠轻快地应了一声:“您要是有什么事,随时喊我,我就在外边。”
说完,轻轻退了出去,将门合上。
乔翎将被子重新拉起,却是久久没有合眼。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