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一直觉得, 灵山寺的香火比较好纯粹是因为山不太高,对大户人家的女眷来说,心诚则灵什么的也大可不必体现在爬山上, 那一级级台阶,真的是走多了都会让裙摆变成拖把,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光大。”
宋宣老远就见到了正在寺庙门口等候的卫明,对方一袭青衣, 衣摆被微风吹拂起来些许, 有一种流动之感,让看到的人第一眼就会想到一个词“玉树临风”,真的是不能再配。
“通德。”
卫明含笑点头,招呼了宋宣一声。
啥?痛的?宋婉走在后面, 分心听了一句, 然后就忍俊不禁,她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同音的“通德”,但还是很难不为之一笑,你说他们这些字都是怎么取的, 不觉得很好笑吗?
不过,在场觉得好笑的大约就是她一个, 也是不习惯才会笑。
卫明环视众人, 对着王冲之也微微点头示意,两人本来毫无关系,但因为宋如和宋婉是姐妹, 他们就自动成了连襟, 也要被迫跟着熟悉起来。
王冲之在外人面前还是颇有几分倨傲的,目光微微斜了一下,点头的幅度也很小, 似有若无的,像是不愿意跟卫明打交道似的。
卫明也没多理会他,这位表面上温和得很,可眼睛里,怕是谁都瞧不上。
宋如先拉着宋婉去求了平安符,灵山寺早有准备,一个大木匣子之中全是平安符,师傅去取的时候,宋婉不安分地踮着脚看了一眼,被宋如扯了一下,以目制止。
有些东西,真的讲究一个心诚则灵。
宋如拿了平安符就去找卫明了,宋婉也要去找王冲之,却是转了一圈儿才发现他在水池子那里站着。
水池子不大,里面半干半湿,有只大乌龟趴在那干地上,灰扑扑的外表一点儿都不显眼,要仔细看才能从未曾完全变绿的枯草之中发现它的存在。
池水是用竹筒引了活水来的,水面相对清澈,能够看到池底淤泥之中还藏有一二铜钱,不知道是谁扔下去祈福的。
“嗨!”
宋婉见到只有王冲之一个人,从后面悄悄靠近,猛地一拍他的左肩,再要从右边儿出现,谁料到王冲之的反应竟是很快,直接拽住了她的一条胳膊,就使劲儿把她往水池里推。
又推我!
宋婉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也顾不上喊他骂他,条件反射就拽着他的胳膊,死拉着不放,这回要是再摔,那她怎么也要一个垫背的!
下一刻,她才怒声:“王、冲、之!”敢摔我,你死定了!
本来无法推搡的力道突然止住了,继而变了方向,只是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宋婉的衣摆都已经挨到水面了,又被人拽着那一条胳膊提了上来,宋婉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鱼钩勾住了似的,毫无抵抗之力,被甩进去,又被拽上来,放在了池边儿,被他扶着手臂,跟他并立。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从一旁传来,宋婉抬起头,下意识先看向那道熟悉声音的方向,看到王冲之的脸后,呆了一呆,猛地回头看面前还扶着她胳膊的人,哦吼,王允之!
王允之和王冲之是有些相似的,同父同母的兄弟两个,要说一点儿不像,才是少数,他们今日穿的衣服又都是时下流行的长直裾,同是蓝色,深浅不同,暗纹不同,但这种不同,除非放到一起对比,否则,谁能分辨得出来?
王冲之冷着脸走过来,一把拽过宋婉,宋婉才刚站稳的脚步又不稳了,再要跌倒的时候,王冲之倒是没躲,任由她半靠在他的怀里,搂着她的腰看向王允之,沉声问:“大哥怎么在这里?”
王允之像是被他问住了,卡壳片刻,说:“人声喧闹,我避开到这里清净一会儿,不想被……弟妹错认为你,倒是我唐突了。”
说着,王允之就向宋婉行礼,诚恳道:“抱歉,没看清是谁,惊扰弟妹了。”
第二次说“弟妹”这个词,他明显熟练了一些,更显自然了。
“没事,没事,也是我不该从大伯身后出现,吓了大伯一跳吧?”
宋婉问着,也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王允之的一礼。
王允之摆摆手,不知道是说“没有”,还是不想提及这件事,再看向王冲之,微微点头:“你在这里陪弟妹,我去前面看看。”
他说完,也不等王冲之反应,直接就走人了。
衣袖兜风,看起来还真的是飘飘似鹤,入云而隐。
宋婉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收回视线,还是王冲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头转过来的。
“大伯还会武?”
王冲之脸上还阴沉沉的,隐而未发的怒气未及发作,就对上了宋婉亮晶晶的眼神,还有这一句身份明确的“大伯”,好吧,她还知道自己是谁的妻子。
轻哼一声,最后那点儿怒气也都消散了,又在宋婉的头上敲了一记,王冲之语气不善:“怎么,你想什么?”
“你都不知道,我刚才还以为又要被你摔一下,然后叫了你的名字,然后我就被提起来,就这样,这样……”
宋婉边说边给比划着,那种被提起来的感觉,不得不说,忽略手臂被抓得疼,还挺不错的,像是小孩子喜欢被父母拉着胳膊悠悠车一样,真的是长大后再也享受不到的快乐。
王冲之听她说得热闹,心里头又不痛快,再要出口讥讽一句,就听宋婉说:“我以前听你说总有女孩子把你当做你哥表白,我还以为是假的,你们又不是一模一样,怎么可能分不出来?原来还真有这种可能,我从侧后面,这个角度走过来,看你们就完全分不出来,你说说你俩,怎么总穿差不多的衣服,就不能挑个款式不一样的,做个区分?”
哪怕是双胞胎,长到一定年岁,也不会再穿一模一样的衣服了,会有意区别自己和他人的。
王冲之听得无语,衣服这种东西,他其实不是特别在意,都是准备什么穿什么,而王允之……他根本就不会关心这种事情。
“所以呢?”
王冲之随便接了一句,心里头有点儿警惕,宋婉这推卸责任的一套,真的是有点儿眼熟。
“所以,我们见面太少了,要是见得多了,我肯定不会认错,背影也不会认错的!”
宋婉立场坚定,王允之就是千好万好,他也不是自己未婚夫,绝不能三心二意,这时候不表忠心,什么时候表,她明知道王冲之最介意这个。
话说,他是真的介意吗?为什么这么多年都穿着跟王允之差不多的衣服,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反而总是怪别人认错?
想到这里,宋婉有点儿一言难尽,王冲之这种表现是不是口嫌体正直啊?他其实也不是很讨厌王允之吧。
“呵,算你有理。”
王冲之瞥她一眼,再伸手,就给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声音也温柔了些,“吓到了?”
“那是吓了一跳了,我可不想跟里头的王八有什么亲密接触。”
宋婉指指池子中的大乌龟,大乌龟似乎也知道对方在说自己,头扭过来,小眼睛看了看。
“吓到了以后就长点儿记性,离他远点儿……”
王冲之告诫着,打开了话匣子,说出了王允之更年轻时候的叛逆,谁能想到现在看起来简直像是文人典范的王允之,小时候是习武的,还一直说长大了要当武将。
当然,本世界的武功,大抵上是没什么一纵身就能飞起来的轻功的,顶多是强身健体,拳脚上更有力道一些,王允之小时候就练拳,还是有一次伤了手,才被王父紧急叫停,勒令他弃武习文。
“下次你要是再认错,挨打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王冲之威胁警告。
“啊,他还会打女人啊?”
宋婉不敢置信,看着那么斯斯文文,打女人?
“打你之前,没看清你是男是女,不就可以打了?”
王冲之说得很符合逻辑,手比脑子快什么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把人打出去了,这就无所谓是不是打女人了。
为了让宋婉记下这一条,王冲之又额外说了点儿“前例”,曾经有个表姐,就是这样被王允之给打了,当时也是年龄小,虽然打掉了牙齿,脸也肿了,但后来也治好了,长了新牙,没造成太大影响。
若说有,那也是好的方面,王冲之是很不喜欢这些表姐表妹的,她们自此不再敢来王家短住,对王冲之来说还挺好的。
宋婉听了个新鲜,倒是也记住了这一条,嘴上却不肯认:“瞧你说的,我没事儿接近大伯干嘛,你都是怎么想我的?”
王冲之一噎,好吧,他的妻子,未婚妻,的确没什么道理去接近王允之。
宋婉拿出求来的平安符,送给王冲之的时候又忍不住问:“你就不用参加春闱吗?也没听你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王冲之接了平安符,看了看,塞到怀里,说起科举之事,语气很是轻松,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对寒门来说,科举是改变命运的高考,指不定就一分上天,一分入地,但对官宦世家的人来说,科举就是一道检测自身的门槛,进去了也不能一步登天,不进去也还有其他路径登顶,重视度是完全不同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