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竞赛得第一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小区,甚至还有学生家长找来家里,希望寒假能找江会会帮忙补课。
对方提出的薪酬很诱人,妈妈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只是在补课前,对方希望江会会能先去试上一节课,看她合不合适。
毕竟很多人自己成绩好,却不知道怎么教别人。
江会会回家时,妈妈和她说了这件事,她只是稍作沉吟,就答应了。
一大早,有人在外面敲门。
周宴礼困到整张脸都扭曲了,满脸怒火地下床去开门。
要是让他发现又是哪个上门推销保险或者办信用卡的,他一定把他们揍到亲爹对面不相识!
可当他满脸戾气地打开门。
发现外面站着他亲爹。
......
“你来干嘛。”他一脸的不欢迎。
面对他的不欢迎,周晋为视而不见。
推开他进去,环顾一圈四周,嫌弃地皱眉:“屋子这么乱。”
“凑合点吧,干净就行。”
周宴礼放了杯空杯子在他面前,让他想喝水就自己倒。
他进了盥洗室开始洗漱,水流声传出。
同时响起的,还有对门的开门和关门声。中年女人的嗓门透着尖细:“江满,你在家老老实实把作业写完。会会,厨房里的土豆你记得削好皮,然后在水里泡着。”
少女的声音轻软乖巧,隔着房门,听着有些模糊:“嗯,好的妈妈。”
周晋为垂眸,手指无意识地收拢。
那边周宴礼听到声音,动作迅速地从盥洗室出来。
他把门打开,嘴里叼着一把牙刷,满嘴泡沫,和她打招呼:“早啊,小会会。”
江会会刚洗完头发,脑袋上包了一块干发巾,造型有点像包租婆。
她刚要回他一个早。
视线却瞥见坐在他身后的周晋为。她连续愣了两下,第一下是因为他的出现,第二下则是因为,她当下的造型。
太丑了。
她捂着脑袋飞速回家,将门关上。
反常的让周宴礼有些不明所以。
他取出牙刷,眼神茫然的看着周晋为:“她怎么了?”
“不知道。”周晋为语气很淡,眼神却流露不满,看着他身上那件短袖,“现在是冬天。”
周宴礼不以为意:“年轻气盛知道吗,只有快入土的老头子才怕冷。”
周晋为眉头微皱,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歪理。
江会会吹干头发之后,才过来敲他们的门。
手上端着一碗糖醋排骨,是她自己做的,食材也是用上次的奖金买的。
“可能没我妈妈做的好吃。”她谦虚的说。
周宴礼眉梢微挑:“你还会做这个?”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江满喜欢吃,所以妈妈教过我。”
听到江满的名字,周宴礼才反应过来,自己有段时间没揍过他了。
“他最近还老实吗?”
江会会点头:“老实的,上次......上次我打了他之后,他就很少针对我了。”
周晋为的目光从那碗糖醋排骨移到她脸上,淡冷的眼底也开始流露些许难以置信:“你还会打人?”
她脸一红:“我.....就轻轻拍了一下。”
她甚至还示范了一遍,用手在自己的脑门上轻轻一拍。
结果把自己拍疼了。
周晋为低垂眼眸,可视线压得住,唇角上扬的弧度却压不住。
他眼底的笑很淡很轻,却难以被忽视。
下午的时候,江会会留下来给周宴礼补课。补了半个小时她就按着太阳穴宣布放弃。
那种无力感,和她给江满补课时一模一样。
周宴礼吊儿郎当转着笔,脱口而出一句:“外甥像舅。”
刚说完,他的眉头就拧在了一快,自问自答,“我为什么要像那个傻逼?”
江会会捂着嘴巴趴在桌上直乐。
周宴礼沉思了一会儿,想起什么,问她:“后天是不是要去走亲戚?”
江会会一愣,低头收拾学习用具:“你怎么知道?”
表姐结婚,邀请她去当伴娘。
他当然记得,就是在那场婚礼上,江会会差点遭到傻逼伴郎的猥亵。也是因为那件事,对她考试造成影响,期末考下滑了二十多个名次。
回到家还被妈妈骂,说她读书不认真就别读了,要么去厂里打工,要么跟着表姐去美容店当学徒。
想到这里,他阴沉一张脸,两只手的指关节按的咔咔作响:“我和你一起去。”
他倒要去会会那个傻逼伴郎。
看他能扛得住自己几拳。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但江会会还是点头。
楼下的阿姨刚好上来,喊他帮忙。
她买了一张床,不好搬,让他去看看。
周宴礼将外套往肩上一甩,叼着根棒棒糖就下楼了。
他最近在小区里很受欢迎,那些婶婶奶奶都特别喜欢他。
他离开后,家里只剩下江会会和周晋为。
原本她也打算走的,本来就是为了过来送排骨。
可她看着垂眸不发一言的周晋为,还是选择了留下。
她递给他一瓶果汁,是她自己榨的。
周晋为抬眸,见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最近好像不怕他了,甚至还敢和他对视,只是偶尔,她会似触电一般突然低下头去。
好比此刻,她竟然从他平淡的视线里察觉出一丝炙热,所以稍显仓惶地离开目光。
她在他身旁坐下,呼吸稍微急促,缓了很久才缓过来。然后轻声问他:“你心情不好吗?”
她的心思细腻,和周宴礼的不拘小节不同。她敏锐的察觉到周晋为这段时间的变化。
从帝都回来之后,他的情绪变得很不正常。
虽然还和以往一样,淡漠平静。
可江会会就是能感觉到,那点寻常人察觉不出的细微变化。
“没有。”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有点甜,是他接受不了的甜度。
但还是将它全部喝完了。
过了很久,江会会才再次开口。
她的声音轻柔,像四月初的微风:“周晋为,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不用一直这么厉害的。”
闻言,他顿住。
咽喉像被掐住,他找不到正确的呼吸频率。
目光又放回她脸上,他的声音,比想象中要沙哑:“什么?”
“你给自己施加了太大的压力。”她不管做什么都慢吞吞的,就连说话的语调也慢吞吞。可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这种慢反而让人觉得舒适。
她太“慢”了,“慢”到在她身边时,那种莫名的压力全部都会消失。
江会会深呼了一口气,“如果难过的话,是可以停下来歇一歇。”
身侧许久没有传来动静,江会会也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袖口。她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和他提这些建议的,他肯定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可她还是不放心他,说不清什么原因,她希望他开心。
希望周晋为开心。
她胡思乱想了一通,攥着袖口的手便越收越紧。
等到她想开口和他道歉时。
肩上多出了些重量,是周晋为缓缓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很瘦小,骨骼也纤细,肩也窄小。
可他靠在上面,居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阖上了眼。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却令江会会僵愣在原地。
“你......你在做什么?”
他无声勾唇,嗓音慵懒:“在听你的话,停下来歇一歇。”
她紧张地握紧拳头,心跳如擂鼓。
有种东西叫什么来着。哦,骨传导。
周晋为抬眼,深邃的眼眸,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他说:“江会会,你心跳好快。”
江会会的脸瞬间就涨的通红,那种被发现的窘迫,以及铺天盖地的羞意,让她说话变得结结巴巴:“有......有吗?”
唇角轻微的上扬,喉咙溢出一声低嗯。
他闭上眼睛:“我的也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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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宴礼蹲在屋外打游戏,还贴心地戴上了耳机,中途几次想开骂他都忍住了。
本来十分钟前他就回来了,看到面前这个场景,他也不想进去打扰。
一局游戏打完,里面那两人还没分开。周晋为似乎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江会会小心翼翼地将旁边的外套拿过来,替他盖好,担心他着凉。
周宴礼就这么倚着门框看了一会儿。觉得面前这画
面还挺岁月静好的。
周晋为是个戒心和防备心都很重的人,加上他这人本性傲慢,所以很难接近。
这块千年老冰如今似乎也被江会会这小火慢炖的性格给捂热。
他转身准备离开,低头时,看见脚边那张证件,估计是江会会来的时候遗落的。
他弯腰捡起。
照片像是初中拍的,那会儿还是个齐刘海妹妹头,脸比现在更圆。
可爱精致的像是玩具店内摆在橱窗里用来吸引客源的洋娃娃。
看着镜头微微发愣,估计还没意识到在做什么,快门就已经按下了。
他勾唇,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张照片他见过,在他爸爸的钱夹里,打开就能看见。
再过一年她的身份证就会更换,新身份证上的照片会成为她未来的遗照。
照片里,她安安静静的看着镜头,眼里带着十八岁少女的稚嫩,和一点对未来懵懂的憧憬。
家里其实有她的录像,周宴礼经常翻出来看。
二十岁的江会会坐在院子里给小狗梳毛,头发随意地绑在脑后,身上穿着一条浅杏色的连衣裙。
她和现在没有太大的区别,还是慢吞吞的性格,却多出了一种被爱意呵护浇灌的自信。
那天阳光很好,她梳的格外认真,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镜头。
男人温柔的声音在镜头外响起,喊她的名字:“江会会,看这边。”
她愣了一下,看向镜头。
下意识想要伸手去遮脸,笑容娇羞:“现在有点丑。”
低沉的男声同样也在笑:“不丑,很美。”
随着他的靠近,镜头的视野也一并被拉近,最后对着脚边的草坪。
他们好像在接吻。
视频就到此为止了。
家里有很多她生病前的视频,记录者无一例外,都是周晋为。
都说镜头是会爱人的,他拍摄的江会会,总是温柔又漂亮。
她伸手捂着孕肚,笑眼微弯:“他好乖哦,从来不踢我。”
镜头后的声音,是带着宠溺的笑:“小礼也在心疼妈妈。”
他的名字早就定好了,在还没决定是男是女时。只定下了一个礼。
因为江会会说,她梦到了这个名字,梦里的自己在喊小礼。
很荒诞的一个梦,但在她提议:“要不就叫他小礼。”的时候。
周晋为很快就同意了。
院子里有一棵木棉树,是在验出怀孕那天栽种下的。
江会会说:“希望这棵树能陪着小礼一起长大。”
他总喜欢连名带姓的喊她:“江会会。”
周宴礼每次看到这些视频时都会想,那个时候他们应该是相爱的。
最起码,他只在那些视频里看过他父亲的笑容。
那个男人,总是不怒自威,不苟言笑。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
在面对他时,都有种由内而外的恐惧。
遍布全身,让他战栗。
可是视频里,他温柔,宠溺,笑着替她理顺凌乱的发。
他在庭院里为她搭建秋千,镜头乱晃,应该是她在笑,笑到拿不稳镜头。
她说:“周晋为,你好笨哦。”
当时他们记录下这些生活琐碎时,应该也没想到过,这会成为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影像。
像是在翻看一本死亡回忆录,越往后,距离她的死期,就越近。
最后一段是在葬礼上拍的,也不知道是谁定下的规矩。
不光结婚要录制,就连葬礼也要记录,阴沉的色调,墓地四周是厚重的雾霭。
那个时候周宴礼还很小,不懂发生了什么,躺在爸爸的臂弯里睡觉。那个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手臂绑着白色孝带,胸前别着一朵白花。
他一言不发,站在坟前,站了很久。
当时天空下着小雨,他的头发淋湿了,肩膀也湿了。
可怀中的周宴礼却被遮挡的很好。
拍摄角度在后面,拍摄者应该和吊唁人群站在一起。
镜头中,周宴礼看不清他爸爸的神情。他只知道,他第一次看见他父亲,那个不论何时,都气定神闲的男人。
此时却轻微佝偻,像是不堪重负。
他低下头,肩膀似乎在以肉眼不可见的程度颤抖。
因为肉眼不可见,所以周宴礼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是在哭吗,还是说,因为那天的气温太冷。
上一段录像,还是他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孩子躺在婴儿床上。窗外,是柔和的阳光,微风将树枝吹动,树影娑娑。
他说:“江会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可是后来。
他站在她的墓碑前,抱着他们的孩子,亲吻墓碑。
江会会,来生再见。!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