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自从田美娟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后,陈家就彻底乱了套。
这真不是夸张的说法(),事实上打从七八年前?[((),田美娟嫁到了陈家后,陈家母子就开始了享福生活。其实,最初陈母是不愿意接纳这个农村儿媳妇的,可一来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总得娶个媳妇,二来她身子骨也不太好,需要有人来照顾这个家。总之,甭管过程有多纠结,田美娟终究是嫁到了老陈家。
而等田美娟真的进了门,陈母才意识到娶了个农村儿媳妇有多好。
县城里的姑娘家,要是那种没工资的也就罢了,但凡是厂子里的女工,那叫一个牛气冲天。动不动就跟人掰扯,妇女能顶半边天,还非说伺候老人叫做封建残余。甚至他们那个宿舍楼区,有不少都是小家庭独立出去生活的,人家哟,才不要跟公婆一起住。
别人家的事儿,陈母管不着,她也没这个闲工夫去管。但她家肯定不能这般模样,就不说别的,她儿子要是跟儿媳独立出去生活了,那她咋办?
幸好,这一切烦恼都在田美娟进门之后,烟消云散了。
按理说,农村儿媳妇这般好,陈母就该庆幸才对。兴许,刚开始那一年确实是这样的,陈母也不是天生的刻薄恶毒老婆婆,她也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尤其是田美娟刚怀上头胎时,她真的是对这个农村儿媳妇掏心掏肺的,很多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就跟不要钱似的往田美娟嘴里送。
然而,好日子没持续太久,婚后大概一年半,田美娟生下了她的大女儿。
怀孕和生产的过程倒是挺顺利的,当然该吃的苦头还是逃不掉,可总的来说,跟那些孕期还得下地劳作的人比起来,田美娟觉得她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只是,她没有忽略掉婆婆看到孙女时那失望的表情。
田美娟是她爹妈的头一个孩子,不能说田家父母就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乡下地头儿子才是顶门立户的根本,生了女儿连宅基地都批不下来。就连上工赚工分,男的就算赚不了满工分,起码也能赚个七八分。换成女孩子,能挣个五分都算是勤快能干的了。
但不管怎么说,田家父母对女儿还是挺不错的,田美娟也是念完了高中。这年头不存在考大学的可能性,因此能念完高中就已经是实打实的高学历了。
正因为如此,田美娟就算意识到了婆婆的失望,起码在当时,她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先开花后结果嘛,她又不是不生了。
于是,大女儿半岁时,她就给女儿断了奶,再之后便进入到了积极备孕的状态里。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直到大女儿三岁时,她才总算是怀上了第二胎。
尽管过程有些艰难,但不管怎么样,二胎还是平安的生了下来,比头胎还要顺利。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二胎又是个闺女。
到了这会儿,田美娟才有些着急起来。她回想了一下娘家的情况,虽说她妈头胎是生了女儿,可后来却是接连生了三个儿子,最后才得了
() 丽娟这个幺女。婆家这边就不用说了(),尽管婆婆只得了一个儿子▎()▎[(),可那也是因为公公早逝的缘故,跟婆婆本人没什么关系。
再想想各家亲戚……
不过这种事情,各人的情况皆所有不同,想别人是没用的。田美娟用了好久才平了思绪,随后又是赶紧给二女儿断奶,再度进入了备孕状态。
然而这一次,又花了两年时间,她才总算怀上了第三胎。兴许是老天垂怜,她家老三终于是个大胖小子了。
这下,不光田美娟自己松了一口气,她男人和婆婆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她以为日子总算是好过一些了,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婆婆告诉她,自己准备提前退休,让她去顶了缝纫机厂女工的位置。
顶职这种事情放在后世是有些难以理解的,可在七八十年代却是很常见的情况。一般都是由父母将工作传给儿女,也有爷奶越辈把工作给孙子孙女的,当然也有给儿媳、孙媳的情况出现。总的来说,多半都是自家人范围内转的。偶尔也会发生自家人都有工作了,那就将名额私底下交易给外人,具体的金额也要看工作的稀罕程度。
然而,就算这些年在厂区宿舍楼里经常听说类似的事情,田美娟在听闻婆婆要把工作给自己后,还是大吃一惊。
当然吃惊归吃惊,工作肯定还是要的。
田美娟是高中学历,成为女工当然是没问题的。可陈母早就是厂子里的老员工的,拿的是四十六块钱的工资,而且因为她年岁大了,就算是厂子最忙的时候要安排三班倒,排夜班时也会刻意跳过她,让年轻人顶上。
但这些待遇,换成田美娟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顶职只是指工作顶替,旁的一切待遇全部都要归零重新开始。田美娟是六月初生了三胎儿子,七月一日就被要求去厂子里上班。
乍一看,似乎也没啥问题,毕竟月子也算是勉强坐完了,不差那两天。但事实上,产妇就算坐完了月子,也不代表身子骨就彻底恢复了。尤其田美娟已经生了第三胎了,就算身子骨没被掏空,也必须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
可事实上,她生完孩子不到一个月就去缝纫机厂上班了,上的还是夜班。
当工厂女工是比下地劳作要轻松不少,但作为新入职的女工,再加上田美娟可从来也没有上过班,这下进了厂子,面对的是所有东西都必须从头开始学的情况。而且,她虽然是新来的,年岁却不能算是小的,那些老师傅一面教她一面嫌弃她。
光这些也就罢了,可别忘了,她同时还是一个尚在哺乳期的母亲。
又要应付厂子里的工作,又要回家照顾嗷嗷待哺的新生儿,同时她还要照顾两个年岁并不大的女儿,还得兼顾买菜做饭洗衣打扫等等数之不尽的家务活儿……
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就累得没了个人样儿。
那天,她又上了个大夜班,下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骨往家里赶,上楼时还因为太累了,差点儿软倒摔下去。等好
() 不容易回到了家里,她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把外衣外裤脱掉后,就把自己摔到了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没想到才刚睡下不久,婆婆就喊她起来喂孩子。她强撑着喂完了孩子,婆婆又喊她做早饭,好不容易做完了饭,她自己一口没吃只想赶紧睡下,却被要求去食品站排队买菜。
这年头,买菜也是个技术活儿,并不是说拿着钱和菜篮子就能去菜场挑挑拣拣把菜买了来的,而是需要拿着钱和自家的供应本或者票证,去食品站买菜的。菜的种类也不是随意的,而是要看当天供应的是什么。
他们这个小县城可不是京市沪市那种大都市,食品站供应的东西是出了名的品种少、数量少,去的迟了啥也买不到。如果当日供应的是肉类,那得半夜里就起床去食品站门口排长队,等一开门基本上就会被抢购一空。
而那天,食品站供应的是白菜萝卜土豆这类数量比较充裕的蔬菜,按说这种应该是不需要特地抢购的,但数量多并不代表质量好,去的早了就是能够买到相对好一些的,去的晚了就算东西还有,那估计也是蔫儿吧唧的。
田美娟去了吗?
那她也不能不去呢!
从家里去食品站,再等到她费劲力气把买来的白菜萝卜土豆这些蔬菜弄回到家里,就已经是该准备午饭的时候了。
缝纫机厂是有工人食堂的,这年头的国营厂子在这方面的福利都很好。厂办食堂只允许本厂职工和家属进入,价格便宜分量又足,实在是不舍得花钱的,还可以把粮食提前拿过来,让食堂里的大师傅帮着做,总之厂子是想尽一切办法给工人提供方便的。
但食堂再实惠,还能实惠过自己做吗?
于是,田美娟又开始撸袖子做饭。而做饭之前,她又喂了一次小儿子。等做完午饭,她男人也回家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着饭,期间婆婆不止一次的提到自己辛苦持家,还让田美娟要珍惜厂子里的工作,说她祖上积德才能嫁到老陈家,这辈子居然还能当上光荣的工人。
这一切,田美娟都可以当做没听到,可她没想到吃过饭自己又被要求将这几日积攒下来的脏衣服洗干净。好不容易洗完衣服晒出去了,她赶紧回屋躺着。就在她以为自己总算是可以睡个好觉时,婆婆邀请了她的几个姐妹来家里打麻将。
她的两个女儿是到了年岁就被送去厂办幼儿园里的,早上送过去,傍晚接回家。因为是厂办的幼儿园,收费很是便宜,还包一顿午饭和两顿点心。但女儿们不在家,不代表儿子就不用管了,才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婴儿,那是全天候都需要人照顾的。
婆婆在客厅里跟她的小姐妹打麻将,照顾孩子的重任就落到了田美娟的身上。
幸好,孩子还算是乖巧的,田美娟索性哄睡了孩子,自己也睡下了。
直到傍晚时分,她再度被婆婆拍醒,要求她去做晚饭。而此时,已经是傍晚四点半了,她男人上的是白班,五点下班后会顺道去厂办幼儿园接两个女儿回家,等回到家刚好可以开饭。
但问题是,她今天还是大夜班,从晚上八点上到第二天早上六点。()
以前类似的事情也有发生过,但那天,她突然就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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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她晚上八点要上班,就不能给她留点晚饭,七点半喊她起床吃一口再上班吗?非要把人往死里折腾吗?她当时只觉得心跳加速,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既不想去做饭也不想去上班,只想睡个昏天暗地的。
田美娟已经忘了自己当时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只记得自己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在县城的大马路上了。
身上的衣裳倒是好好的,鞋也是穿着的,手里还拿了几样换洗的衣物。
但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只凭着本能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啊走啊走,一直走到了田家院子门口,就被弟媳妇发现了。
……
在娘家的这段日子里,田美娟其实也一直没闲着。乡下地头的活儿本来就很多,再说只要有心干活,哪里都是活儿。田父每日里要下地劳作,农闲时分也不能真的闲下来。田母也差不多,就算赚不到满工分,她每日里光是砍猪草就能赚上六个工分。其他几个弟媳,要么照顾孩子,要么找零工做,最能耐的就是三弟媳了,居然能在公社初中里教书,教的还是英语。
田美娟已经不是胜利公社的社员了,就算想下地劳作,也没有工分拿的。
因此,她每日里主动帮王冬妮照顾孩子,得空了就去收拾鸡舍打扫院子,除了洗衣服这事儿得去河边外,别的事儿她能做的都一一做了。
可今个儿不是情况特殊嘛,王冬妮天不亮就跑了。田美娟跟她睡一屋,当然知道这事儿。又想起昨个儿好多脏衣裳没洗,这大人的衣服无所谓,三伢子的尿布那是不能耽误的。
无奈之下,她只得背着三伢子拿着木盆去了河边,谁知在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来找她的陈家母子。
陈家母子拉着她就去了村口人群聚集的地方,非要社员们帮着评评理。
“谁家闺女嫁了人还老往娘家跑?婆家的事情不干,跑来娘家干活!自己亲生的儿子不带,来帮弟媳妇带孩子!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大家伙你们给评评理啊!”
显然,田美娟不是那种擅长口舌之争的人,她还要顾及背上的三伢子,不敢太过于挣扎。偏生婆婆就像是彻底拿捏住了她一般,拽着她大声的呵斥,将她从头到脚数落了一番,就仿佛她是曾经在县城里见过的游街罪人似的。
田大娘是得了信儿赶过去的,只匆匆的看了一眼,她就赶紧回家搬救兵。
亲家母是个什么人,她早几年就知道了。确切的说,早在两家说亲时,她就意识到了这个城里的亲家母不好惹。但话又说回来了,闺女都嫁到城里去了,就算是亲家好了,估摸着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一面,她就没当回事儿。况且,她觉得自家大闺女哪哪儿都好,善良勤快又有孝心,就算婆婆刻薄一些,这天长日久的,人心总是能焐热的。
谁能想到呢?亲家母还能吵上门来。
更
() 让她心里窝火的是,王冬妮那个倒霉儿媳妇,什么时候不能回娘家,偏偏这档口回了娘家!()
其实她不知道,她大女婿陈大宝已经盯着他们家起码十天了。就是看到了王冬妮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出了生产队往别地儿去了,他这才慌忙骑了自行车,回家接了老娘过来,风风火火的杀到了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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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王冬妮啥时候离开都改变不了眼下这个情况,除非她这辈子就不走了。
田大娘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泼辣儿媳妇不在家,而她显然应付不了眼前这个情况。思来想去,她只能亲自去找自家二儿子和三儿子。
没法子呀,一家子的锯嘴葫芦,也就只能矮子里拔高个儿,她二儿子起码说话噎人,三儿子正常情况没啥,偶尔还是能扎心的。
这厢,田大娘着急忙慌的去找儿子了。那厢,李杏花带着程素纹来到了作战第一现场。
呃,对于李杏花来说,那是她的吃瓜第一线。
她们赶到的时候,陈母已经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实话实说的胡编乱造的,全都说了出来。
别看第六生产队是田家的大本营,但此时的风气却是一边倒的偏向城里的。事实上,在社员们看来,闺女出嫁了似乎就不应该回娘家,尤其是在婆家需要人手的时候,至于陈母将这么宝贵的工作机会给了儿媳妇,简直就是世间难得的绝世好婆婆。
这么好的婆婆,这么好的婆家,这么好的工作,她田美娟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程素纹赶到时,已然失去了先机,场面几乎已经失控,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错在田美娟。年纪轻一些的也就罢了,那些上了岁数的妇女代入一下自己,顿时忍不住开口数落起田美娟来,逼着她向婆婆赔礼道歉,然后赶紧回城里照顾孩子去。
“你当儿媳妇的,咋能跟婆婆顶嘴?”
“不是说孩子端午那会儿才刚出生吗?你咋就狠得下心来丢下不管他?你咋当妈的?”
“做人要惜福,你看看咱们队上有几个人能嫁到城里去的?你婆婆还把工作给了你,这是拿你当自己人了,你不好好孝敬她,咋还能赌气回娘家呢?”
“就是就是,赶紧给你婆婆赔罪!”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千错万错都是田美娟的错。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当人们对某件事情的看法高度统一时,偏偏当事人不那么做,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当事人是个傻的,要么就是别有内情。
可田美娟已经哭崩了,她现在想的不是自己曾经吃过的那么多苦,而是生怕婆婆闹了这么一回后,老田家在第六生产队的名声扫地,更怕的是小妹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万一影响到了婚事怎么办?还有……
她余光瞥见那个自带傲气的三弟妹走了过来,顿时忍不住往旁边缩了缩。
对于娘家的三个弟媳妇,田美娟唯一熟悉的其实只有王冬妮。她是真把王冬妮当亲妹妹来看的,但对于另外两个弟媳,却没那么熟悉了。二弟媳李杏花是大队长家的
() 女儿(),长得很是漂亮?[((),看着略有些娇气,但总体而言就是个邻家小妹妹的模样,即便不是很熟悉,也不至于惧怕她。
但三弟媳程素纹就不一样了。
在田美娟所知晓的消息里,程素纹是从京市来的大学生,就算是大学肄业,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而且,据说程家还是那种有传承的大家族,祖上是出过一品大员的,跟他们这些穷乡僻壤里的泥腿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若非程家突遭劫难,田美娟都不敢想象,自己还能跟这样的人说上话。
事实上,程素纹始终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平日里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疏离表情,说话也是淡淡的,连田母都有些怵她,不敢使唤她做事。
就这么个冰美人,此时却走到了人群前,与她并肩而立,目光冷冷的看着正在撒泼打滚的陈母。
陈母突然就僵住了。
抬眼一看,是个陌生的女子,作一副女知青的打扮,看着就感觉出身很不凡,像是大城市里过来的,让她这个小县城出身的人倍感压力。
“你、你是谁?”陈母尴尬的停止了撒泼的举动,她觉得被这人注视着,自己仿佛干了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有种祖宗八辈的脸面都被自己丢尽了的感觉。
程素纹冷着脸拧着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那种眼神好像也不能说是不礼貌,但确实充满了审视的感觉,就好像是用目光将陈母扒了个干净,将她心底里的龌龊全部晒在了太阳底下。
“你少管闲事!”陈母恼羞成怒的呵斥道。
围观的社员里,有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女不干了,气愤的冲着她喊:“这是我们程老师!我们程老师可是首都来的大学生,你这是什么态度?”
尽管那些黑暗的岁月才刚过去不久,对于知识分子的践踏也尚未过去,但他们这儿到底只是个小地方,那些大城市里的阴霾其实并未真正的传播到这里。
在他们这样的地方,已经传承了数千年的对文化人的崇拜,仍然根深蒂固。
一听说诸如“老师”、“首都”、“大学生”这种词汇,陈母自己就觉得矮了人家一头,当下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有个事儿我没想通。”程素纹拧着眉头一副严肃的模样,“你把工作让给了你儿媳妇?那你的工资是多少,她的工资又是多少?”
“我四十六块啊,她、她二十多……”没具体说多少,是因为上大夜班是有额外的津贴拿的,陈母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才含糊的说了个大概。
程素纹没纠结这一点,继续问道:“所以你把工作让给她后,工资就少了一半?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是我对她好!”
“对她好,所以甘愿工资少一半?你根本就没到退休的年纪,也拿不到退休金,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陈母卡壳了,她不知道这人为什么非要在这种事情上刨根问底,偏生自己又不能说出真正的缘由来。噎了半天后,她索性梗着脖子道:“我家的事情跟你有什
() 么关系?我就是要让我儿媳顶职怎么了?”
程素纹放下了这个问题,转而又问:“她在你家真的是享福?你的意思是,她放着城里舒服的日子不过,非要回到乡下娘家当牛做马?”
“对啊!她非要犯傻我有什么法子?”
“你对她好,你儿子对她,她有福不知道享,还非要丢下亲生儿子不管,跑回娘家照顾侄子?”程素纹接着问。
陈母已经很不耐烦了,隐隐约约的,她觉得这话似乎有什么问题,但一时间她也捉摸不透。有心想要仔细想想,可她的耐心早已告罄:“对对对,就是她非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铁了心的回娘家吃糠喝稀累死累活!”
这些话一出口,围观社员们已经变了脸,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田美娟是本生产队的人,在场的这些人多半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哪怕是那些年岁小的不怎么了解她本人,只要代入一下自己,也能想个七七八八。
简单的说,陈家要是真的那么好,田美娟是得了失心疯才非要离开吗?至于田家,即便再怎么孝顺的闺女,在有三个弟弟并且娘家条件压根就不差的情况下,非得要抛下自己男人和亲生的孩子,回娘家当牛做马?
风向已经偏了。
程素纹又道:“上次你儿子过来接人,怕不是家里已经乱了吧?没想到被骂了回去,这次隔了好些天,还特地逮了个冬妮回娘家的日子,应该不是凑巧吧?”
陈母刚要争辩,却被程素纹一个眼神阻止了。
“让我猜猜,下一次你们恐怕会带着孩子来了吧?小儿子还太小了,不方便带出来,应该会带着两个女儿过来吧?让女儿哭着喊着求妈妈回去,说家里不能没有妈妈,我说的对吗?”
跟王冬妮劈头盖脸一通骂完全不同,程素纹至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个脏字一句重话。可偏偏,就是这么慢条斯理的话,听得陈母脸色煞白,有心要反驳,可程素纹其实什么结论都没有说,她只是引导着社员们自己去思考,也因此反驳起来更为困难。
终于,陈母心态崩了:“离婚!这种婆娘娶回家有什么用?结婚快八年了,抗战都要打完了,她生了俩赔钱货才得了一个儿子!早知道我就该把工作卖给别人,她一个乡下泥腿子怎么配!”
程素纹用十分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陈家母子,大概只有程素纹没被这个地图炮所伤到了。
果不其然,大家的眼神都变了,有那脾气暴的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了,更有甚至开始推搡他们母子俩。一时间,场面再度失控了。
关键时刻大队长来救场了。
李杏花看着自家倒霉爹匆忙赶来,她“嗖”的一下躲到了人群之中。李大队长也确实没把心思放在别处,只高声让人群散开,该干活的就去干活,没活儿干也可以去碾晒坝。
所谓晒坝,就是收粮食后用来晒粮食的地方。因为这年头水泥还不普及,起码他们这儿是真没有,可粮食又不能晒在泥地上,所以一般
都是选择一处空地,用石碾子反反复复的碾压平整后,再把粮食推平晒开的。而晒坝除了晒粮食外,也可以用来当喜宴的场地,反正是队上的空地,谁都可以用,当然为了避免矛盾,使用之前还是要跟大队长打招呼的,以便互相错开时间。
而晒坝,因为风吹雨打的,时间一久就会变得坑坑洼洼不平整。因此,就有了碾晒坝的活儿。
这李大队长的意思是,大家伙儿要是闲得腚疼,就去碾晒坝玩儿,别凑在这儿惹是生非。
社员们肯定是要给大队长面子的,因此不少人纷纷散了去,只有一些年岁比较大或者是不怕事的小孩崽子,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就在大队长过来时,田母也带着俩儿子赶来了。
陈家母子见自家既失了面子又丢了里子,想着不管怎么样,今个儿都得把人带回家,当下就冲着田母骂道:“你教的好闺女,满心满眼都是娘家人!”又对田美娟呵斥道,“还不赶紧把孩子丢给你妈,跟我们回家去!”
光说还不行,陈母直接上手打算解开田美娟背后的绑带,把三伢子丢给田母。
这下田家人可不干了,李杏花吓得差点儿没变身尖叫鸡:“你要是把三伢子弄伤了,回头冬妮一定会上缝纫机厂闹事的!到时候小心你儿子的工作都弄丢了!”
“你在说什么瞎话?我儿子可是厂子里的技术工!”陈母除了儿子娶媳妇前,来过两次胜利公社,之后就再没来过,自然不认识李杏花这个大队长的闺女。因此,她话里满是不耐烦和鄙夷,看向李杏花的眼神里甚至有种看晦气东西的感觉,“还丢工作?你试试啊!你们知道缝纫机厂的大门往哪儿开吗?你是什么东西!”
李杏花:……
这个她确实不知道,她也没打算知道,毕竟她不是王冬妮,她可干不出那种举报自家辅导员、跟副院长掰头、上院领导办公室骂娘的壮举来。
她只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花花,最擅长的技能就是找爸爸告状。
“爸,她骂我!”李杏花眼泪汪汪的冲着李大队长告状,“从小到大,你跟妈都从来没舍得骂我一句,她居然骂我!”
李大队长果然生气了,当然更生气的还有田卫南和田卫西两兄弟。
很快,两个失去了战场的好闺蜜就站在一旁吃瓜看戏。李杏花还抽空问:“纹纹,我觉得你今天还是比较收敛的,没发挥出你全部的实力来。”
“这不是不清楚大姑姐的想法吗?万一她要是还打算跟那家人好好过,我直接把人怼死了,怎么交代?假如她不打算继续过了……”
“那会咋办?”李杏花来劲儿了,“对了,那个顶职有问题吗?是什么问题啊?”
“有问题,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问题。可以等冬妮从娘家回来了,让她跑一趟缝纫机厂,这样就什么都清楚了。”程素纹顿了顿,开始回答李杏花前一个问题,“她要是真不打算过了,就回娘家呗。嫁出去又不等于断亲了,只要她愿意,家里永远都有她的位置。”
程素纹最后那段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俩所在的位置距离陈家母子近得很,自然也被陈母听到了。
陈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震惊的扭头看了看李杏花和程素纹,又回过头看着怒火冲天的田家俩兄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刚才跟自己辩论的人究竟是谁。
“你们老田家是有病吧?嫁出去的闺女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就算死在了婆家,跟你们有啥关系?还真要替她做主?脑壳有包啊?”陈母气炸了。
“所以你承认苛待我姐了?”田卫南黑着脸问道。
田卫南体格壮硕,一看就是副不好惹的模样,陈母当下就漏了怯,迟疑着后退了几步,大概觉得已经安全了,又冲着田美娟喊道:“你真不管家里孩子了?那可是你亲生的娃儿!”
这话引得田美娟当场落了泪,可她还是一把抹掉了眼泪,故作坚强的说:“我要是死了,我的娃儿更没好日子过。你要是想让你儿子跟我离婚,那就小的归你们,两个女儿都归我,工作我也不要了,还给你。”
没等陈母跳起来骂人,田美娟又道:“你要是觉得我和你儿子不离婚也成,那往后我的工资都归我,你儿子的工资给我一半,这个家由我来管。家里的活儿,休息日我来干,平常你来干。行就行,不行就离婚,我命好,摊上了好弟弟好弟媳,要是再不活出个人样来,我都对不起他们。”
李杏花当即拍手叫好,同时心下又觉得有些奇怪。
她给了程素纹一胳膊肘,问:“她男人不是在这里吗?怎么她只跟她婆婆说话,人在这儿还要传话?啥意思呢?”
“很简单,你昨天问冬妮,能不能给三伢子吃一点米粉。当时三伢子就在你面前,你不也没问他的意见吗?”程素纹微微一笑,“有些人是不必尊重的,他的意见完全不重要。”
李杏花:……
好高级的骂人方式,她差点儿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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