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尚未及冠的黄毛小子,还敢给太皇太后下马威,真是胆子不小。
当今太皇太后杜氏,先皇生母,祁峟嫡嫡亲的皇奶奶,是个大权在握的强势女人。
祁峟那外政软弱内政松弛的爹,终其一生,都没能摆脱亲妈的掌控,一辈子都没做到真正意义的亲政。
便是在废立太子这件国之大事上,都心不由己。
啧!祁峟默默叹气,倒是对他那狼心狗肺的父皇,平白生出了几分怜悯。
无功无能的可怜人罢了。
“陛下,杜尚书到了。”
袁公公低眉顺眼地通报,额头上横堆起来的褶子足有五六层,肥腻腻的脸,让祁峟看一眼便觉反胃。
袁忠这丑东西,又老又不安分,心思过分活络,脑子还不够聪明,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不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站在太皇太后的阵营,监视皇帝。真当他祁峟和他那父皇一样,又蠢又弱吗?
还是他家小柚子可爱。
长相清秀漂亮不提,还是一等一的忠心,干活也利索,虽说脑子傻了点,智商还不如袁忠这个老东西,但是,人搁面前一站,就是风景一道啊。
至少看着赏心悦目。
嗓音也好。
听着也悦耳动听。
这般想着,祁峟闲闲地瞥了眼袁忠,心想:总管太监是吧,孤且再忍你最后几天,待到小柚子病好,你就哪来回哪去吧,刚好陪太皇太后养老,全了主仆一场,最后的情分。
户部尚书杜泽,是太皇太后的嫡亲幼弟。
岁数比先帝还要小上几分。
是太皇太后如珠似宝宠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论起辈分来,他祁峟还要叫人一声舅公。
别人的舅公都慈眉善目,他祁峟的舅公倒好,活脱脱一纨绔,文不成武不就的,沾着皇亲国戚的光,从亲爹那里世袭继承了户部尚书的肥差,正事不干,光顾着寻欢作乐去了。
斗鸡、遛狗、喂鱼、养蝈蝈……
杜泽是个奇葩,坐享高位,却视钱财权利如粪土,只对动物感兴趣。
甚至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到了极点。
祁峟琢磨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处理杜泽小舅公。
是杀呢?还是杀呢?
杜泽倒是不清楚皇帝心里的小九九,大咧咧进了太和殿,对着先帝的灵牌棺木叩首完毕后,便自来熟地走到祁峟跟前,和祁峟并肩坐在紫漆桌子上,右手自来熟的搂上祁峟的肩,道:
“外甥孙子,赶紧的,往右边挪下,给舅姥爷腾点位置。”
祁峟满头黑线地往右挪了些许,杜泽这才满意,舒坦极了。他双手比划着自己的肚子,又单手去捏祁峟的腰,道:
“年轻人就是身材好啊,不像舅姥爷,胖的没边了。”
祁峟:……
该怎么说,灵堂里面话家常,还得是你。
“外甥孙子啊,多吃点,瞧瞧你这气色,都不红润了,脸也瘦了……”
杜泽心疼地揪着祁峟脸颊上薄薄的一层肉,用力地揉搓,直到脸色通红,才松手。
祁峟:……
找这么个奇葩,来办事,孤真多此一举。
“你方才,从太皇太后宫中过来,为什么速度这样慢?”
祁峟冷淡着脸,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先前来求见你,你不见我。”
“现在你想见我了,我就得立马来?”
杜泽理直气壮。
祁峟:……
孤是皇帝,你是臣子,能一样吗?
“孤找你有事。”
户部尚书杜泽拎起漂亮的白瓷茶壶,也不拿杯子,就着茶壶咕嘟咕嘟喝起了水。
眼神也吝啬给予祁峟一个,惜字如金,“说。”
“帮孤查查,三代皇陵的账目和陪葬品。”
杜泽满面红光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嬉皮笑脸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忧愁,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道:
“外甥孙子啊,你知道的,我这个户部尚书,是闲职。”
“户部的人,都不听我的啊,我就一吉祥物,摆那里好看招财的。”
祁峟:……
招财?少往脸上贴金。
自从有了你,本就贫瘠的国库更是雪上加霜,散财还差不多。
“你好歹是户部尚书,还混了这么些年。”
“说来有愧,我不过是白拿俸禄十多年吧。”
“一生所建实无,所毁多有;户部大门朝哪儿开,舅姥爷我都不清楚。”
祁峟:……
杜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废物!
虽然可能,大概率,只有这么个废物能善终。
“查个账而已,凭你杜家的威信……,不能算是难事吧。”
祁峟:狐假虎威,一定是你的长处。
大胖子杜泽眉毛都拧到了一起,纠结道:“那我找哥哥姐姐帮忙?”
“随意。”
祁峟不再搭理胖子舅公,懒懒道:“账本交上来就成。”
“好了,你可以滚了。”
祁峟信手拨开杜泽没上没下的手,稍一使力,便将人推下了桌子,杜泽直接脸着地,狠狠摔了一跤。
祁峟也不觉愧疚,只摸了摸鼻子,没心没肺笑了下。
杜泽也不恼,碎碎道:“小没心肝的,白疼爱你了。”
祁峟不搭话。
杜泽继续自言自语道:“外甥孙子啊,对我大外甥好点,好歹是你亲爹,亲的。”
祁峟继续沉默。
天知道你大外甥将要经历什么。
杜泽将腰间挂着的一串长颈鹿形状的金元宝放进了棺椁。
祁峟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无非是杜泽准备的、打算送给皇帝外甥做生日礼物的稀奇玩意。
这边杜泽刚退下,祁峟便召来了锦衣卫头子,派人不动声色地探查皇陵情况,顺带差人去库房查账。
前线是真的缺粮又缺钱。
祁峟打算,先动私库,用私库的皇家藏品,找勋贵重臣们换粮换草药。
自京城北上运粮,不出意外,三日足矣。
只要京城有粮,前线士兵,便有活下来的希望。
宫女太监,阖宫上下都忙的脚不沾地。
太皇太后数度晕厥,大半个太医院都恨不能住进慈安殿。
祁峟想着,是时候去拜访太后和皇太后了。
他打算先去找太后。
去见见他那18岁的、同龄的小妈。
先帝薨逝不过四五日,年轻的太后尚未来得及从椒房殿搬出去。
祁峟来的时候,没提前通信,刚到椒房殿门口,迎头和太后母女俩撞上。
太后的亲生母亲,镇国公夫人穿着素雅洁白的丧服,哭的梨花带雨,嘴里低声呜呜着:“我苦命的姑娘啊,摊上这么对不管事不当人的父子,你怎么是这样白白守活寡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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