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秋怔怔低头望去,浑身血液却仿佛在一瞬间冷却。
跪在她左手边的粉衣少女,甚至来不及为自己求饶一声,已被那红缨枪穿胸而过,倒在血泊之中,身体抽搐不止。
“……”
她甚至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只记得在马车上时,这少女也曾哭着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在西京等?太子殿下接她回去。
可她再没有机会活着回到东宫了。
“如?何?看来区区一条性命,还不值得太子思量。”
燕权观察着魏咎脸上神情,再次举起?手中长枪。
怜秋听见耳边风声,后背顿时爬满冷汗——
“且慢。”
正想着恐怕下一个去投胎的就是自己,忽然,却有一道女声自身旁响起?。
“燕将军,你是否忘了,你母亲萧氏也是魏人。江都萧氏,就是这么教你凌虐女子为乐,一身本领,独向?弱者挥刀的么?”
燕权听她提起?萧蝉,登时神情大变,手中长枪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抵住女人后颈。
“贱婢,岂敢辱吾生母!”
枪尖锋利,几?乎瞬间见血。
可宋雪嫣不曾闪躲——亦不曾畏惧。
只望向?城楼方向?,与那面若金纸的少年遥遥对视一眼。
“殿下!”
半晌,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妾虽女子,不敢忘国。若要殿下因顾惜妾身而抛国本,断性命,妾,宁求一死!”
宋雪嫣道:“我父宋旸,年仅二十有三,即战死于北疆沙场,英年早去,我宋家男儿个个从军,有几?个不曾亲手杀过燕人,手中不曾染过燕人的血!妾不惧死,只感念殿下深恩——东宫六年,妾,未尝有一刻不欢喜。”
“阿嫣,叩别殿下。”
说完,她缓缓跪倒,以身伏地?。
纵使燕权暴怒之下,手中长枪从她后心猛地?贯入,她仍维持着这一动不动的姿态。
鲜血如?注,从胸口滴落,她的身体在抽搐,却不曾哀叫一声,直至断气。
这是属于东宫良娣,宋雪嫣的一生。
*
【永安九年,五月十五,燕军围城逼宫。
时太子仁厚,特许东宫良娣宋氏、良媛顾氏、承媛聂氏,共十六人秘密出宫,赴西京别苑。奈何燕人诡诈,众女半路遭截,燕人挟之叫阵于城下。又以良娣宋氏,少有贤名,常伴东宫之侧,刚烈尤甚,死而不屈,时年二十有一。
太子当夜哀之泣血,满宫皆惊。
六月初一,皇城破。
六月初五,征西大军归,魏、燕两军战于赤水。】
“陈阿刀!”
“陈阿刀,是不是你小?子?阿刀!”
这日傍晚,陈阿刀领着一班手下浩浩荡荡走?出夕曜宫。只仔细看,那脸上却分明写满挫败,越想越气之下,竟又忍不住抽出佩刀,泄愤似的往宫门口那石狮子上狠划上几?记。
此?刻忽听有人在身后喊他,他当即回过头去。
那人却已一瘸一拐奔来,二话不说,将他抱了个满怀。
“你小?子!是我!我牛贵啊!你不会忘了吧?小?时候咱俩一块挨了婶子多少打!”
“牛……牛大哥!”
陈阿刀一对虎眼瞪得老大。
老乡见老乡,难免泛起?思乡情,在宫门前便闲扯了一通家常。
只牛贵问他如?今高就,陈阿刀挠着头、却是一脸的不好意思,说自己十五岁从军,在军中混了几?年,到现在也不过混成个什长。
“可恨我不讨上峰喜欢,那厮唯恐我立了军功越过他去,只派我留守魏都,整日领着一班手下在宫里找人!”陈阿刀忿忿道,“那魏太子又不是什么插着翅膀的鸟人,究竟能跑哪去?说不定是早就死了扔乱葬岗里呢?!”
“结果就因为那什么长生大人一句话,宫里前前后后搜了一个多月!可眼下你看,连地?里埋的粪都给掘出来了,竟还是连个影子也没找见……!依我说,就是白费功夫!”
“阿刀,小?心慎言,”牛贵听得表情一变,连忙提醒他,“长生大人乃世之奇人,岂是我等?可以妄议的,如?今连燕将军都敬他三分。若不是他神机妙算,我们和?魏人这场仗,可不定能打得这般顺利……”
牛贵和?陈阿刀不同?,他本就是在赤水关与魏人交战时受了伤,这才被送回上京养病的伤兵。
陈阿刀心急立功,更是连连向?他追问战况如?何。
“还能是什么?你看我这样子,也不像是打了败仗回来的。”
牛贵却只笑着摆摆手,神情中难掩骄傲之色:“想来过去魏军的确强悍,军中能人不少,但他们从辽西一路赶回,风餐露宿,早都病的病,伤的伤,哪里能跟咱们这兵强马壮的比?又被长生大人算准时机埋伏,赤水一战,打得那是节节败退,不瞒你说,这会儿都快退到梵江边上了。赤水如?今是真?的‘赤水’——河都给染红了!”
“咦,不是说那魏人皇帝是在世杀神,所向?披靡?怎么这次竟……”
陈阿刀撇嘴道:“罢了罢了。还以为那征西大军真?有本事,原来也不过就是一群废物,偏这上京城里的人还都把他们当救星。”
心道倘若我能上阵,这会儿指不定已杀出一番赫赫战功来,更是越想越恨。
“此?事的确有些蹊跷。”
而牛贵闻言,也点头道:“还有人说他们那皇帝早就死了,只是一直瞒着消息不报,说那谢皇后整天抱着尸体睡觉呢,听了怪吓人的。不过,我想着也不是没有道理。不然仗都打成这样,怎么从未见皇帝露面?反倒只让那谢皇后出尽风头……幸而她不过区区女子。”
“虽能占点口舌上的便宜,到底手无缚鸡之力,”牛贵说着,忽的压低声音,满脸促狭地?撞了撞陈阿刀肩膀,“燕将军还说,等?到时候抓住她,要把她剥光了吊在城墙口暴尸示众呢。”
“谢皇后?”陈阿刀一愣,“这、这女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不是都说那谢后早就死了?”
难道闹鬼了不成?
“谁知道呢?什么消息都有,还有说这谢皇后其实同?辽西那个摄政王不清不楚的,说她是前朝祖氏公?主的,总之……”牛贵话音一顿。
眼神扫过不远处的甬道拐角、那一闪而过的瘦削身影,牛贵神情微凝,蓦地?大吼出声:“等?等?!那边那个,说的就是你,站住!”
喊罢,提刀便要去追人,反倒是陈阿刀探头看了眼女人跑走?方向?,忙抬手将他拦住。
“大哥莫急,莫急,”陈阿刀道,“不过是个命不久矣的蠢女人罢了。活一日算一日的……就当积点德。左右咱们说的这些,被她听去了也不碍事。”
“什么女人?”牛贵却仍是满脸怀疑,“这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