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于不顾,若然陛下在此,又?焉能容其这般放肆……!所谓和谈,亦不过?一再拖延,要挟,羞辱,漫天要价!时至今日,我等尚不知陛下是否安好,尚不知要到何?时,方能结束此战回乡,贼人以计困我毁我,难道我就任其困之毁之?!我大魏先?祖打?下的大好河山,岂是他们张口即来的筹码?!”
兆闻说着,猛地自袖中抽出那?纸信函,在众人眼前抖开。
“我等踌躇多日,皆因被蒙在鼓中,对外?界情势一无所知,直至今夜,探子传信,予我陛下亲笔手书——”
他将信中内容字字读来。
读到“联合赵氏,驱逐蛮人”一句,却听人群之中、陡然传来一声暴喝。
“荒唐!简直荒唐!!”
曹睿面色涨红,须眉倒竖,几近怒发冲冠。
“兆闻,我看分明?是你与辽西人勾结,吃里扒外?!你倒是说说,陛下如今身陷囹圄,如何?与你通信?!胆大包天,竟敢伪造陛下手令……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曹氏贵为一朝右丞,此次天子亲征,更身兼征虏大元帅与神龙军副帅二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话一出,挤在最前的三五名士兵对视一眼,顿时齐齐扑将上前,试图将兆闻拽下高台。
“且慢!”
陆德生见状,连忙上前阻拦。
无奈一介书生,双拳难敌四手,末了?,亦只好扯开嗓子高喊:“陆某跟随陛下多年,敢以性命担保,信上正?是陛下字迹。天下间?,能得此笔锋者,再无第二人!”
“好你个陆德生!”
曹睿闻言,立马调转枪头,向他厉声怒喝道:“陛下治下宽仁,将你放出天牢,没想你竟怀恨在心!如今,更与那?兆闻狼狈为奸……难不成你二人是想调虎离山,待我军中空虚、再引辽西人来里应外?合不成?!”
“若非如此,为何?鬼鬼祟祟、收信而不报。不与本相商议对策,反而执意先?斩后奏?你倒是说说,陆医士,你们安的什么居心?!”
夜半击鼓,本已有违军纪在先?;如今又?被加上这么一顶“知情不报,里应外?合”的重罪。
四下面面相觑,一片哗然。
“右丞此言差矣!”
兆闻却丝毫不顾台下众人目光,又?一次抢过?话头,甚至不怒反笑:“我亦正?想问问右丞,今夜绿洲城如此盛宴,可?有何?动静传来?如若真像信中所说,辽西人与突厥人内讧,为何?我军竟迟无动作?!右丞究竟是铁了?心与辽西和谈……抑或是知晓个中关窍,有意知情不报?!”
“荒谬!”
曹睿道:“本相今夜早早歇下,不曾得探子回报。若真有情况,自会第一时间?通传全军上下,召集众人商议对策。而非像你这般,在此大放厥词、搅乱军心!”
“好!”
“……”
“既然如此,还?请右相下令,容兆某带上一队人马、即刻前去探明?情况。”
“今夜之事,本相稍后自会派人前去一探究竟。”曹睿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却避而不答。
只冷笑一声,摆手示意身后侍从上前,“至于你,兆闻,身为军师,公然违背军纪……如今情况未明?,本相暂且饶你一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受五十大板,罚俸半年——”
“丞相大可?不必轻饶兆某,兆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信究竟是真是假,是兆某吃里扒外?,还?是丞相有意欺瞒,我等前去一观,自见分晓!”
“你……!”
对这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无知小?儿,曹睿一时不由怒极拂袖。
一众侍从见状,当即扑将上前,要将高台上的兆闻押下受审。兆闻却已抢先?一步、倏然撩袍而跪。
以神龙军军师之身,对着高台之下的众士兵,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今日,吾非为己所求,乃为陛下而求。”
“只因不忍见吾主身陷囹圄,故以性命担保,请诸位随我同去!”
“若兆某今日所言有虚,当叫我不得好死,粉身碎骨!”
兆闻追随魏炁多年,手中虽无实权,然而军中威望,本就非一朝一夕可?成。
如今台下之人,有多少?是随他们南征北战的旧部,一场一场苦战打?下来的同袍?
既无强权逼人妥协,便唯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陆德生见此情势,犹豫一瞬,也跟着撩袍而跪。
“我陆德生,也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若有半句虚词,当叫我余生受百病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众生之苦,加诸我身。”
陆德生何?许人也?
当朝御医,天子近臣。
人人知晓他是魏炁跟前红人,上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尚且难求一面。行军打?仗之时,他却每每愿做伤兵营里的常客。如今高台之下,乌泱泱望不见头的大魏兵士,有几个不曾从他手中求药,又?有几个不曾受过?他的恩惠?
原本还?有几分退缩动摇的人群,此刻忽的一静。
紧接着,是曹氏家臣接连喝止也阻不住的窃窃私语。
“我兄弟几个随陛下征战多年,当初定风城一战,若不是陛下拦在我们跟前,我们险些便中了?那?燕贼的诡计,全部葬身雪谷……”
“还?有,还?有东渡扶桑那?一回——”
“海寇凿沉了?我们的船,飘了?半宿,当初以为命就搭在那?了?。可?没成想,陛下竟派人来寻,三十多个兄弟,活下来了?二十七个,如果?不是……如果?……”
“军师!”
人群之中,生得矮小?如蒜苗的张旺,第一个站了?出来。
尽管仍是哆哆嗦嗦,肉眼可?见的“不上台面”,但他咬牙控制住了?不住打?颤的双腿。
唯恐还?没说完、便被人拖出去受军法?,又?着急忙慌地大声道:“我愿随军师去!”他说,“我、我叫张旺,我爹做了?一辈子的伙头兵,我也接了?他的衣钵,这辈子还?、还?没上过?战场打?过?仗!可?我,我愿意去救陛下!”
本就结巴,再配上他瑟缩的表情,更平添几分喜感。
此话一出,顿时叫四下凝重的气氛为之一轻,止不住的窃笑声响起——然而,兆闻与陆德生没有笑。
一拨从定风城调来的征北军旧部没有笑。
张旺的父亲老张头,是整个定风城军营里,曾经做饭最好吃的伙头兵。
“所以,所以就让我去这一回吧,”张旺说,“陛下和皇后娘娘,对我爹有恩,我、我答应了?我爹,别的本事没有,得替陛下养的兵做一辈子的饭!现在陛下有难,我……我也得替我爹报答他!我答应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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