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那具“尸体”,找到了隐居在荒山中的百里渠。
“虽不知道……他为何执意要给那姑娘换了我的脸,”十?六娘无奈道,“可说到底,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我活不到今日,也遇不见百里大?哥。”
“此去一别,今生恐怕无缘相见,他虽答应过,从此不再打扰,可我想?着,”十?六娘说,“总归是,应当好好……道一声别的。”
“无碍。”
百里渠却道:“他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道别。”
“真的?”
“真的……那能有假。”
说着,他忽又扭头,望向?已?然远去的四平县城方向?。
“尤其不喜欢和你道别,”百里渠说,“所以,就这么走了,反倒是件彼此成?全的好事。”
否则,又要如何道别呢?
恍惚间?。
出神的目光中,记忆游离。
他仿佛又回到四年前?,那个?平平无奇的夜。
谢缨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床榻之上,已?经成?为“解十?六娘”、却仍然昏睡不醒的谢沉沉。
他问谢缨:【我记得你在蛇坑的时候说过,你家中有个?妹妹。怎么,如今找到她了?】
【……】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不是?那她是你的……】
【像么?】谢缨突然反问他道。
见百里渠一时愣住,他索性伸手?指了指床上少女的脸,随即指向?自己,问:【我和她,像么。】
像么。
可她用的,分明是一张不属于她的脸。
纵然像,也是谢缨与外头那个?姑娘像,与躺在床上的这个?“她”,又有什么关系?
从前?,百里渠只觉得谢缨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
如今,却多多少少懂了,这世上,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也许他曾努力过,想?让一切回到“正?轨”,可惜天不遂人愿——真正?的所谓“正?轨”,往往不是人所想?见。
但,又还能如何呢?
“十?六娘,你想?不想?回家?”百里渠忽然问。
“回家?”
“嗯,解家人,你的家人,他们?想?必一直盼着你能回去,知道你还活着,他们?一定会很为你开——”
为你开心。
十?六娘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蓦地侧头看他。
思忖良久,却仍是笑着摇头道:“可是,如今,我更想?做白姑娘。”
十?六娘,是解家最小的妹妹,也是爹娘多年无所出、因此抱回家中,却在多年后意外得知身世,又被皇子拒婚打击、郁郁寡欢的少女。
她在家中,的确万千宠爱,却总觉得这万千宠爱中,怜比爱多,让比宠多。
她不是因为“好”而被爱,而是因为可怜与柔弱,所以换来一些怜悯。
可,唯有做“白姑娘”的时候——
“我还是喜欢他们?叫我白姑娘,”十?六娘说,“因为在他们?眼里,这时候,我就只是白姑娘,既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只知胡闹的小孩。十?六娘……长?大?了,总归,不能永远活在爹娘和阿姊们?的羽翼底下。”
长?大?了的鸟儿,总是要振翅高飞的。
“不后悔?”
“永不后悔。”
百里渠望着眼前?女子噙笑的双眼,不知想?起?什么,忽有一瞬失神。
失神过后,却终是一笑。
“那……便走吧,白姑娘,”他说,“浪迹天涯,岂不快哉?”
只此一世,快意恩仇。
第118章 神女
【永安八年冬, 帝炁兴兵北伐。
以右丞曹睿为征虏大将军,神?龙军军师兆闻为副将,率军十五万, 直入漠北。太子咎奉命监国,携左丞陈缙镇守上京。
辽西赵氏拥兵自重,以关隘相?胁, 拒不?肯降。十一月初九,两军战于琼山关。赵氏大溃,退守绿洲城。
当月十五, 魏军围城劝降。
赵氏女素缟加身, 登临城楼, 血书檄文千字, 痛陈帝之十罪。是夜,帝炁遇刺,旧伤发作,大病不?起?。】
......
深冬时节,草原不?复旧日青翠。举目四望,视线所及,唯原野冰封,银装素裹。
耳畔寒风呼啸, 独无人声,马车驶过之处,留下深深车辙。
饶是久富经验的车夫, 亦不?得不?反复安抚着因寒冷而焦躁不?安的马匹。轻抚马鬃, 却?只摸到一手凝结的冰珠——
若非远处炊烟缥缈, 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穹庐毡帐沿水错落,恍惚间, 真?似踏入荒无人迹的冰天雪地。
而一队足有数百人的辽西商队,如蛰伏于冰原下缓缓苏醒的冬蛇。却?就这样、在反常的大雪天中,冒险向前推进着。
马车中。
魏骁手执辽西舆图,肩披鸦羽大氅,盘腿而坐。
同行前来的魏治却?不?知何时、狐裘貂裘齐上阵——把自己裹得足足圆润了?两圈。
哆嗦了?好?一阵,又开始不?停从小?案上摸过盛姜汤的瓷碗,一碗接一碗喝进嘴里。
直喝得面如土色,满脸闷闷不?乐。
“怎么。”
许是看不?下去亲弟弟这幅无精打采的模样。
魏骁随手将那舆图卷起?、搁在案上,复又抬眼望向魏治,问:“后悔了??不?愿娶?”
魏治摇头。
“怕被那突厥可汗羞辱,临门一脚,要打退堂鼓?”
魏治迟疑片刻,依旧摇头。
只是这回?,却?没等魏骁再追问下去。
他郁闷得又灌下一碗姜汤,两手紧捂脑袋、低声道:“我只是越想越头疼,想不?明白。”
“旁人家的娘子,且不?说什么高官贵族,便是那平民百姓家的妇人,也忧心家中郎君勾三搭四,闹得后宅鸡犬不?宁。都说女子善妒,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不?许枕边人、轻易将心许给了?旁人,为何我家阿蛮,她……”
话至此,反倒梗塞难言。
魏治又是长叹一声气。
眼见得魏骁也端起?一碗姜汤喝下,看那模样不?急不?慢,摆明了?是在等他后话,这才?拧巴着、咕咕哝哝把心里话说出了?口:“怎么她既不?怕我欢喜别的女子,更一门心思把我往外推?”
“这突厥公主,管她是什么劳什子的神?女也好?,前朝血脉也罢,我是半分兴趣没有。偏偏如今,阿蛮一门心思逼我娶她,连三哥,三哥你也……”
魏治气闷地低下头去。
然?而,说归说。
其实个中道理?,他身在局中,又何尝不?明白:辽西与突厥的联姻,当日,没能在赵明月与阿史那金身上成行,只因彼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