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她的少年?郎。
唯恐眨了眼便梦碎,动作太大会将?她惊醒,于?是,一切动作都?愈发?小心翼翼。
那长长的沉默中,魏弃究竟想了些什么,她并?不清楚,也无?从探问。
然而,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分明已平静如初:【他们都?说,你是她。】
【所以,魏咎知你遇险,宁肯背负一身骂名,也要?穷己之力救你。】
【……】
她心中一颤。
勉强定了定神,却仍是低声?道:【太子殿下的确待民女分外亲厚,不知,是将?民女错认成了谁?】
【陆德生带你去过朝华宫。】
他说:【你已经知道那底下藏了什么,是不是?】
【回禀陛下,民女天生喜爱亲近鸟兽,在家?中时、亦曾养过狸奴,那日肥……神兽受伤,民女心中有愧,故才万般恳求陆太医,将?民女带入朝华宫中,亲眼见神兽无?碍,方才宽心。】
……
他们分明是一问一答,又似各执一词。
鸡同?鸭讲,谁也不愿松口,不愿让步。
而亦是到那一刻——沉沉终于?明白?,自己曾在每一步“行?差踏错”后想的借口与解释,在他面前,都?那样苍白?无?力。
因为魏弃甚至不是在向她求证。
他早已笃定“你是她”,再之后,所做的一切,亦只是在求她。
求她应允这句话?。
若她不应,他便天荒地老地问下去——
无?穷无?尽地问下去。
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与他坐在一处“见招拆招”,还有一个人,值得让他不厌其烦地为她找无?数个理由和借口。
【我若是早些对魏峥死心,早一日反,便不会让他有机会逼你喝下毒酒。那酒,后来我也尝过——肝肠断不过如此,是我让你受了这样的苦,你生气也理所应当。】
【还是你气我让你被人掳去?】
【我——伤了你的手。】
说到最后,魏弃的声?音已然低不可闻。
沉沉却仍是一瞬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双目霍然大睁,左手伸出、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换在平日,以她那点力气,自不可能拦得住他。
然而魏弃的两只手——手臂,手指,早已各自支离,不过是靠布纱勉强重新固定。她拼命拉他,竟也起了作用。两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
“……若你真不拉他,他会如何??”
本已听?得入神的魏咎,却在这时忽的问:“断臂?”
“不。”沉沉摇了摇头。
魏弃的体质虽特殊,毕竟不是那随意便可拼凑复原的木偶。
外伤可以痊愈,但断臂并?非儿戏,他一日没有退下帝位,便不可能,也不能将?自己的狼狈暴露人前。
否则,也就不会有为避耳目而罢朝的事了。
沉沉说:“他只是要?把骨头接好,再在我面前重新掰断而已。”
只是。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用玩笑的语气把话?说出口,然而,话?真到嘴边时,心中却如沉甸甸压了一块巨石。
她笑不出来,只有苦涩。
魏咎闻言,沉默盯了她良久。
末了,却忽的撇了撇嘴——这是个并?不像他的表情。
“你要?装不认识他,”魏咎说,“就该把事做绝,让他把手拧断给你看。”
“……阿壮。”
魏咎别过脸去,装没听?到,“反正迟早也会长好。”
“你不是想做十六娘么?你忘了,十六娘绝不会心疼他,也不敢拦他。他就是要?逼你承认你是你自己罢了。你又中了他的计。”
“不。”沉沉却摇了摇头。
脸上一瞬浮现茫然错杂的情绪,她竟有些迟疑。
许久,方才轻声?道:“我没有承认,只是,他反倒……松了口气。”
【陛下!】
是夜。
沉沉手里紧拽住那片衣袖,用力太过,以至于?脸憋得通红。
却终究仿佛无?奈——又仿佛在他跟前图穷匕见。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可是,】她咬牙道,【可是十六娘确曾被贼人掳走,失踪数年?!】
【陛下若不信,可遣人赴辽西查探。久病醒来,我……我那时记忆全失,家?人遍寻名医,亦无?可解,最后,是一游方道人,笃定此乃离魂症,前尘旧事尽忘。您说的那些,也许……】
【也许,我都?忘了。】她说。
“忘了?”
魏咎道:“他又不傻,怎么会信。”
理是这个理。
沉沉:“……”
问题是,我真就是这么说的呀!
“除非——”
“没有除非,”沉沉唯恐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忙摆了摆手,“他真的信了。真的。”
不仅信了,甚至微怔过后,长舒一口气。
【忘了?】
僵持的力气渐松懈。
他不再执着于?同?她一起、与那片无?辜的衣袖为难。只是若有所思地垂下头去,低声?喃喃许久。
【忘了。】
【都?……忘了?】
【原是忘了。】
“那之后,他便不再同?我争,”沉沉说着,伸手指了指魏咎坐的地方,“就在这坐了很久。我那晚实在撑不住,睡着了。再醒来时,他人已不在……此后连着数日,没再见着过他。”
相反,见着的都?是你了。
“原是如此。”而魏咎听?罢,沉思良久。
末了,淡淡道:“他宁可信你的假话?,也不愿听?你的真话?。”
你忘了他。
他至
多难过,却不至于?绝望。
可你记得他,却要?抛他不顾——光是这一件事,已足够压垮他。
“嗯?”
沉沉一愣,下意识回问:“什么?”
“没什么。”
魏咎说着,松开一直紧拉她不放的手。
藏回袖中的右手,不轻不重地扫过掌心余温。
攥住,却留不住。
“我明日会再来。”他说。
话?说得突然,沉沉甚至都?来不及叫他把那画轴带走,他已扭头离开,走得飞快。
留下她握着那画,满脸不解——想追也追不上。思忖片刻,索性又将?那画轴展开:
画上亦并?非什么稀罕物,不过一只花纹错落的圆环。
前几日,她不经意同?魏咎提起密室深处的暗门。
一问才知,宫中早已派人下去地宫查探,当然,同?样也发?现了这处青铜门上的机关。只可惜,用尽各种办法,却始终无?法打开那门。
哪怕命工匠按照拓本、制出与机关图一模一样的圆环,搁进那凹槽去的同?时,孔洞又会立刻收缩变小或扩张——简直如活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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