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一变,下意识护住肚腹站起身来。
沉沉与她两手交握,自也跟着?起身。恐谢婉茹惊动了腹中胎气,当下让自家堂姐待在原地莫动,自个?儿几步跑出小厨房去、探头张望了两眼。
可宫门不知何时被合上,她这么看,其?实也看不着?外头是何景状。
正踌躇不定间?,三十一却从院中槐树上轻飘落地,冲她微一颔首。
“谢姑娘,”三十一低声道,“我去看一眼。”
眼下不知外头出了什么事,由他去看,确实是最稳当的决定。沉沉没有多想地点了点头。
小厨房中,谢婉茹见她匆匆而去、不多时便又掉头而回,脸上不由地浮现出几抹忧色,心神不定间?,也跟着?向外探头看了几眼。
“宫中怎会?平白无故有金戈之声,这到?底是……”
沉沉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是宫中只有她一人,她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这会?儿大概早已跑去拍门问外头是什么情况。
可如今身边多了个?堂姐,堂姐肚子里还多了个?金贵的小外甥,她这个?做姨母的,也不得不多长两个?心眼。
是以,好奇归好奇,还是先安慰起人来:“二姐莫慌,”沉沉说,“殿下在宫中留了人手,我方才已让人去瞧是什么动静,而且你想,朝华宫前头、还有那么多贵人娘娘的宫宇呢。若真是出了什么事,等闹到?这来,岂不是先得把阖宫上下都?闹个?天翻地覆么?陛下怎会?置之不……”
置之不理。
她话未说完。
呼吸之间?,脸色却遽然大变。
不等谢婉茹问明发?生何事,她已转过身、几步跑出门去。
徒留谢婉茹站在原地,满脸不明所以。
只因?实在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妹妹,思忖片刻,仍是扶着?肚子跟了出来。
没走几步,侧耳细听,忽才察觉空气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为强势的笛音。
那笛声时而凄厉,时而激昂。
伴着?兵戈相接的刺耳震声,竟显出一股莫名?的诡异悚然之感?。
“开门——!”
沉沉跑得极快。
谢婉茹人尚在廊下,小心翼翼扶着?廊柱前行,她已扑到?宫门前,双手拼命拍打着?那紧闭的大门。
“开门!”纵然声音几乎全被外头毫无止息之意的金戈声掩盖。
她听着?那怨鬼哭号般森然笛音,已然反应过来门外是何情状,仍是扯开嗓子、冲着?门外歇斯底里地大喊出声:“开门!开门!!放我出去!!!”
指尖在朱门之上留下几道长长划痕。
谢婉茹被她的反应吓到?,也顾不上自己?有孕在身,忙要上前阻止。
“别过来!”沉沉却低声道。
“二姐,你不要过来,”小姑娘脸色青白,忽的定定看向面前森严朱门,道,“你站远些。”
她的身板小,力气也不够。
此?时此?刻,却竟以肩为石,侧过半边身,猛地用力向那宫门撞去!
“沉沉……!”谢婉茹看着?眼前抖簌不已的宫门,再?看痛得冷汗涔涔的小姑娘,愕然叫出声来。
可那近乎破釜沉舟般决绝的撞击,仍在一下又一下地继续。
骨头“咯啦”作响,沉沉早已痛得满头是汗,动作却仍然不停。
直至活生生将紧闭的宫门撞开一道缝隙——
满是汗水的小脸凑上近前,她整个?人几乎都?扒在门边,用力往外张望着?。
然而,只一眼。
一眼。
她却猛地瞪大双眼,目呲欲裂间?,两手成拳,重重向那朱门砸去。
“开门——”
几乎喊破了嗓子,沉沉两眼盛满泪水,顾不上手心剐蹭出的伤痕,只拼命拍打着?眼前的宫门,“放我出去,让我出去……阿九!阿九!不要再?走了!”
“停下,不要再?走了!”
......
一门之隔。
由十余名?全副武装的黑甲士兵牵引着?,千金难求的西域金蚕丝,密密织就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网。
而那吹毛短发?的金丝网下,此?刻别无他物。
唯有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仍在蹒跚前行着?。
一个?血人。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血肉翻卷,在金蚕丝切割入肉的撕扯下,脸已被毁得几乎辨不清五官的,血人。
纵然每走一步,那蚕丝便在皮肉上陷得更深一分。
纵然身上已全是密密麻麻伤可见骨的血痕。
他仍然还是一步一步,向朝华宫紧闭的宫门行去。
身下,赫然拖出一道逶迤凄丽的血河。
“阿九——”
他分明还“醒”着?,努力睁着?双眼,可神思其?实已经模糊。
痛苦,麻木,心里只有隐隐约约的一个?念头,在支撑着?他,拖着?灌铅般的双腿继续行走。
恍惚之间?,却似乎听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隔着?眼前威严的朱门传至耳边。
那声音痛得无需分辨,那样的撕心裂肺。
“阿九!阿九!!”他听见她说。
一开始还凄厉的声音,到?后来,却越来越轻,几乎是声若游丝了。
她的声音哽咽得破碎,只是一直一直地重复:“不要再?走了,不要再?走了……”
金蚕丝上淬的剧毒,让他唇齿麻痹,神志模糊,每一步,都?迈得无比缓慢而沉重。
听见她的声音,不知为何,他的唇角却仍是下意识地轻轻扯动,似乎想笑。
他以为自己?笑一笑,谢沉沉便不会?哭得那么害怕,仿佛天都?塌了一般。
他想用这笑容告诉她,没关系,他仍然还是会?带她走。
可脸上那道从右眉斜划至下颌,几乎将整张脸割成两半的伤痕,却让他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疼。
疼啊。
右眼眼球不住往下淌血,他的视线此?刻包裹着?一层血幕。
目所能视之处,皆是一片醒目的红。
“阿九,不要再?,走了……”
那些细韧的金丝将他包裹其?中。
若然静立不动,也许不过寻常桎梏,可只要稍一挪动,便顷刻间?,成了削铁无声的刑具——这便是他们想出来对付自己?的东西?
的确“用心良苦”。他想。
这是他从那次“一剑穿心”过后,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离死亡这样近。
也是除了那一日外,他第一次想到?“死”——这个?唯一能让他得以解脱的法子。
昨夜知晓的往事也好,今日“请君入瓮”的算计筹谋也罢,他的理智在一遍遍地被摧毁,艰难地重建,又尽数坍塌。心中那叫嚣不已的恶鬼,几乎要把他吞噬了……他的身体也已到?了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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