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她的脸,又一路滚落,掉进了?她手捧着?的汤碗里。
“你!”
饶是沉沉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耐不住他的胡搅蛮缠,“腾”地一下站起。
阿史那金反而被她那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面前来的架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
而沉沉一把揪起他衣领。
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连日来的委屈终于在这?时倾涌而出。
“你听着?!”
她一开口,便冲阿史那金劈头盖脸骂道:“这?里不是你们突厥人?的地盘,你不要?拿什么王子的派头来压我!你知不知道,外头的人?如今挤破脑袋都想喝口汤……你糟蹋自己可以,不许你糟蹋粮食!你不吃我吃,你不想活,就去……去饿死自己好了?!我不会管你!”
她气得眼睛通红,“如果不是看?在布兰的份上……谁管你!”
沉沉虽遇事有些迟钝,却并不是不懂:自己和长生这?一路遇到的追兵如此?“宽容”,若是没人?从中授意,是绝不可能的。
而在阿史那金身边、能代替他下命令的亲卫里,除了?布兰,还有谁会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放她一条生路呢?
布兰是个好人?。
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为了?保护阿史那金而死,所以,她虽并不喜欢阿史那金,也?很讨厌他任性妄为的坏脾气,却还是会在他陷入困境时伸出援手拉他一把。
她只?是不愿让布兰的牺牲显得那般可笑而无用,仅此?而已。
沉沉说完想说的话,便松了?手,扭头去把那碗飘着?稻草团的鱼汤端到阿史那金跟前,当着?他的面,把稻草团挑出来扔一边,自己重?新?盛了?一碗饭。
之后,该吃吃,该睡睡,任由他再怎么喊她骂她,她都缩在角落里不再应声。
直到夜里,他终于又渴又饿,不情愿地喝了?两口鱼汤解渴,她听见?动静,这?才抬起眼来,正儿八经地和他对视一眼。
许久。
“你,安分点,”她用并不熟练的突厥语说,“我出去之前,就照顾你。不然,不会理?你。”
“……”
“饿死你。”
......
两个语言不通的“狱友”,最终半强迫式地“约法三章”:
不骂人?,不闹事,好好吃饭。
而也?是到这?时,沉沉才发现,阿史那金之所以一直缩在稻草铺上不起来,不仅因为他饿了?几天身体虚弱,还因为他右腿在那场厮杀中被长枪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因她擦身时有意避开了?敏感处,牢狱内又昏暗无光,这?才一直没有发现。
如今,伤口已然溃烂,不断流出脓血。
沉沉对医术一窍不通,被那伤口的情状吓了?一大跳,当即拍门唤来狱卒,央求他找个大夫来替阿史那金看?看?。
“他是突厥王最疼爱的儿子,日后突厥人?肯定会把他赎走,”她同狱卒解释,“若是死了?伤了?,日后挑起两国的、那个,两国打仗怎么办?差大哥,所以请你一定向牢头上报一声,找个大夫、来替里头那个治伤……他的腿都要?烂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成跛子了?。”
狱卒这?几日收了?她不少好处,待她也?比之前和颜悦色许多。
或许是觉得她说得有理?,第?二日,当真找了?个老大夫来帮阿史那金治腿。
可“小?王子”嫌弃大夫老眼昏花、医术八成不精,驴脾气却又上了?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死死护着?裤子不让大夫看?。
大夫不好动粗,沉沉看?得着?急,索性冲上前去,“哐”一声给了?阿史那金后脑勺一下。
“……”
阿史那金被打蒙了?。
双手护着?脑袋,他两眼写满无措,震惊地瞪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看?什么看?!”沉沉却凶他,“不许看?,这?是大夫,不是你的奴隶!”
何况,咱们约定的是不骂人?,什么时候说过不能动手了??
她的突厥语在和阿史那金的“骂战”中突飞猛进。
说完,又趁机喊来狱卒按住他双手。
见?他们三两下扒了?阿史那金的裤子查看?伤口,这?才捂着?眼睛、转过脸去回避。
待老大夫忙前忙后、给阿史那金上完药离开,狱卒又端来一碗说是外服的汤药。
沉沉接到手里,拿去给阿史那金喝。可人?显然还没从她那一爆栗的阴影里回过神,看?她的眼神充满防备。
听她催他喝药,眼神中更是写满“你看?我就知道吧”的恐惧之色。
“你喝不喝?”小?姑娘沉着?脸问。
原本长途跋涉被晒黑的脸,分明稍稍捂白了?些,显出原本清秀的底色来。
可她对阿史那金的温柔本就有限,加上这?厮总是不配合、反而频频闹事给人?惹不痛快——她自然没有和他嬉皮笑脸的意思。
阿史那金再任性,也?明白她如今是为数不多还“关心”自己的人?。
似乎被她这?副表情唬得有些心虚,他想了?想,到底伸手,将那药碗接到手里。
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沉沉问:“又怎么了??”
他撇了?撇嘴。
满头精致的长辫,早已在狱中枯的枯,散的散。
少年顶着?一头卷毛,看?起来像只?无家可归的狮毛狗。
一句话在喉咙口压了?半天,末了?,才不情不愿地小?声咕哝出来:“你,给我,下毒,”他说。
沉沉:“……”
他不说她都快忘了?。
方?武身为镖头走南闯北,身上留了?许多关键时刻保命的物什。
当时他们急于脱身,方?武便想出个计策,让她给阿史那金的膳食中,下一味名为“催火毒”的无色无味药粉。毒下在汤里,解药则掺在她试味的那只?糕饼中。阿史那金果然中计,她也?得以趁乱逃脱。
在这?点上,她确实有些理?亏——
不对。
沉沉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怒斥道:“还不是你先抓着?我们当人?质的!你不把我们当人?看?,不毒你毒谁!”
何况,那催火毒分明只?是占了?个‘毒’的名头。按照方?武的说法,也?只?有阿史那金这?种整日大鱼大肉浑身虚火的人?才会症状明显,不然的话,中此?“毒”者,最多也?就是晕两天,于身体并无大碍。它充其量只?能算是蒙汗药里、配方?较为特殊的一种罢了?。
阿史那金听不懂她说什么,但很显然看?出来她在生气,端着?药碗的手没出息地抖了?两下。
沉沉心火难消,见?状,却还是皱着?眉头凑过去、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药汤,随即把药碗推回他面前。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