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那般,缓慢地流淌活动起来。
难道他的意思是……此刻的他已经只能用这样拙劣的办法来延缓我我知晓这一切的进度,因为他已经别无办法了吗?
喉咙仿佛被什么炙热的东西哽住了。
那一刻我很想问仇郁清,这么长时间以来,你费尽心机究竟是为了什么。
“裴森。”然而还没等我开口,却听他直接反问我道:“你知道了更多,所以,你开心一点了吗?还是说,已经愈发地失望了呢?”
他为什么这么问?
在夕阳的照拂中,我扭过头,凝望着仇郁清的侧脸。
视线由上而下,我望见他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以及形状优美的嘴唇……它们被橙黄的夕阳照耀着,仿佛秋日里的落叶融化进了波光粼粼的湖水中。
果然,无论他的所作所为再怎么令人抓狂,他的样貌也依旧是令我一见倾心的。
他微敛着眼眸,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答,眸色还是那样漆黑、幽深,但这一刻我却忽然觉得,我似乎不再像以前一样看不懂他。
“虽然并没有更加高兴一些,甚至痛苦、绝望起来了。”再度开口,声音沙哑着,我这样回答他:“但我却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仇郁清,你知道吗?曾经我看你只像是在沙漠的一头远远地凝望着海市蜃景,但现在……你的存在却逐渐令我觉得愈发真实了。”
这无疑是真心话。
虚幻的美好其实并不是值得留恋的,认清自己的处境,看清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然后安然无恙地把日子过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仇郁清?”绿灯再度亮了起来,车窗外不绝于耳的,是后方车辆不断催促的喇叭声。
仇郁清的手紧紧扣住方向盘,就像是呆住了那般,只凝望着夕阳所在的方向,很长时间,都不说一句话。
五秒后,车辆才终于再度启动了。
“我知道了。”这样回答着,可仇郁清的表情,却感觉就好像是不情不愿似的。
回家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走在我的身后,仇郁清的步伐沉沉的。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如同一张避无可避的网,紧紧地,缠绕在我的身上。
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毕竟我已经猜想到,仇郁清就是“那个人”。
于是落下脚步,任由仇郁清的胸膛撞上了我的后脑勺,他的双手近乎本能地抬了起来,缓慢而有力地,箍住了我的臂膀。
于我而言,这是一个极为熟悉的姿势,站在原地,我静静地听着仇郁清的呼吸,一声声,象征着渴求,也象征着欲念。
电梯正缓缓下落,数字慢慢变小,我的心跳声近乎已与仇郁清同频,“嘭咚嘭咚”地,像是要从内部将我的身体凿穿似的。
“叮——”电梯终于抵达一楼,所幸内里没有任何人,于是我和仇郁清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进内里去了。
密闭的空间,我们二人静默着,两相对无言。
空气却是无比浓稠黏腻,光是站在他的身边,与他的手臂贴在一起,我都感觉呼吸困难,似乎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似的。
一回到家,还没等真正关上门,他的怀抱便犹如汹涌的潮水那般,紧密而严丝合缝地,缠绕在我身上。
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他的动作告诉我,他仅仅只是想要维持着抱住我的姿势,仅此而已,“你还没有讨厌我。”他说:“你还没有想要离开我,是吗?”
分明声线是那样低沉而富有磁性,但说出来的话语,却好像正受着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承认我的内心对他尚且还心存怨怼,但……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当我发现他的脸颊正热乎乎地反复蹭弄在我脖颈间的时候,我还是无可避免地心软了。
哪怕他的手段似乎永远都耍不完,哪怕他隐瞒我的事情,似乎远不止我知道的这一件。
但有什么办法呢?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我,早已开始贪恋,我需要,我无法割舍掉这明显透露出多重危险的关系,因为只有失去后才知道,被人爱着的感觉是那样美好。
除了已故的亲人之外,这世界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爱我的人。
我不想再弄丢了它。
所以哪怕明知道仇郁清藏匿了那个笔记本,我也不打算再追问他了。
他还没有想通,他不愿意让我知道……而眼下我刚发掘的这些信息,也还需要时间让我慢慢消化。
那之后的日子,我与仇郁清就好像在无声中签订了一张停战协议,我们迎来了互不追究的短暂和谐,我不再跟他强调“我们已经分手了”,他也不再试图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至多只是每天晚上要求跟我一起睡罢了。
我知道这样并非长久之计,毕竟只要一跟仇郁清在一起,我的大脑就自动开始短路,就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不再具备了。
但有些事情必须循序渐进,我需要等待仇郁清自己想通了松口,而我自己,则也不能一味地沉溺于追寻真相的苦痛之中,毕竟杨天鹏那边,还在等着我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忙碌,我们拍摄的第一支关于御宅族的纪录片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准备发布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最开始仇郁清没说什么,但到后来他开始表现出不满,十次有五次会选择跑到杨天鹏的家里去当门神,另外五次则是会自己等候在家中,待我回去了用身体彻头彻尾地将我惩罚。
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那种事情如果做得太过频繁,身体也是会吃不消的,更别说仇郁清的体力早就在拳馆练得一天赛一天地好,有时候被他稍微折腾狠了,第二天身体直接散架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后来我向他提出了抗议,在他蹙眉略含怨怼的目光中,我自己搬到客房区睡了一晚上。
每当深夜我独自睡在床上,大脑空闲下来,有了独立思考空间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开始仔细研究——究竟该怎么佐证,仇郁清就是“那个人”呢?
首先,在上大学期间我跟他一直都没有联系,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任何关于我的事情,所以如果他是“那个人”,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学校甚至平日我所在的位置的呢?
难道是舒琳琳?倒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毕竟舒琳琳曾经同时与我跟他联系,担任传话筒的时候,透露出的信息被仇郁清知道了也属正常。
可即便如此……仇郁清前来找我、对我做出那种事情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就算当初在高中时期,他对我的确有几分在意甚至是“喜欢”,但我觉得这一切,都不足以成为他不远万里跑到我的学校对我做出那种事情的动机。
若要这一切变得合理,那么原因恐怕就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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