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信,你会不知道她就住在我的家中。”秦荽冷笑。
杜梓仁未置可否,也无视秦荽的冷嘲热讽。
他正色道:“我只是,非常好奇,萧二太太为何要牵扯到这些事中来呢?还是说,萧二太太想要从谢家获取点什么?”
秦荽道:“杜公子想必知道,姚姑娘成为谢家太太之前,那个位置是我秦家妹妹,如果我要图谋谢家的东西,用自己的亲妹妹岂不是更好?我想,杜公子定然也知道,当初我妹妹离开谢家,也是我和我家大哥大嫂一力促成才是。”
“所以,我才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不晓得萧二太太究竟是何用意?”
“你想知道?可是我不能说,毕竟,我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说完,转头看了眼躲在牢房黑暗角落里观察外面几人的谢老爷子一眼,外面点了很多灯,虽然也不甚明亮,可相比较里面来说,却已经是非常明亮了。
所以,秦荽的那一眼,谢老爷子看清了,他更看清了眼前的女人是谁。
秦燕的姐姐,那个当初来家中将秦燕接走的女人,一个他不曾放在眼中的女人。
秦荽走了,带走了姚珠儿。
杜梓仁站着看她的背影消失,这才独自一人进了谢老爷子的监牢之中。
走到谢老爷子的面前,杜梓仁看了看桌上未动分毫的饭菜和酒水,不由得笑了笑:“谢爷爷,看来你娶了个好妻子,竟然还想着来给你践行,送你最后一程。”
谢老爷子闭着眼,不愿意和这个小狼崽子说话。
“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杜梓仁背着手在这监牢之中缓慢踱步,就好像信步游走在花园之中一般自在随行。
当然,谢老爷子是不会回答他的。
“我听说,谢老爷子藏有一个后手,不知道是否有这么回事?”
谢老爷子闭着的眼皮子下,眼珠子急速颤动了几下,好在光线不好,杜梓仁看不见这细微的反应。
“祖父非常痛心谢爷爷做错了事,父亲也极力求情,想要保住谢爷爷一命,可终究是皇上不愿意放过谢家,我们也无能为力。若是”
“若是谢爷爷愿意拿出些诚意来,祖父和父亲便也有了为谢爷爷开脱的理由了。”
“希望,谢爷爷能三思,能救你的,究竟是谁?”
他说了一大堆言辞恳切的话语,却不知道有没有打动谢老爷子的心,反正这个老头一言不发,无动于衷的靠着墙壁,就好像高僧入定,根本不为外界纷扰所分神。
杜梓仁的脚步在谢老爷子的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迟暮老人:“谢爷爷,你还是给一句话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不想死,你也不想你家里人死是不是?你更不想你家中女眷去到那种地方被人凌辱、供人玩乐吧?”
谢老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张了张嘴,缓缓吐出一句话:“不要说我没有你要的什么后手,即便有,我交出来了,依然改变不了我和我家里人的命运,我实在是太了解你们杜家人了,你们要是能饶了我,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杜梓仁定定看着谢老爷子,在里面呆的久了,眼睛便也能适应这里面的光线,看谢老爷子的表情也能看得七七八八。
见谢老爷子一如既往的软硬不吃,杜梓仁悲天悯人的长叹了一口气:“唉,谢爷爷啊,我的谢爷爷啊,我是真心想保你谢家一家子的命啊,可是,谢爷爷你却唉时也命也,强求不得,强求不得啊。”
“不管谢爷爷信不信,我都会好好关照谢家人,尽我所能护上一二。”
一番或真或假的表演完毕,杜梓仁转身便走,这里的味道实在是难闻至极。
牢门再次关上,谢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看着牢门久久不语,随后,目光落在眼前案几上的菜肴上。
探出瘦弱颤抖的手,打开酒塞,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火辣顺着咽喉直达胃里,呛得他忍不住有了眼泪。
那一年,他赴京赶考,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也抱着保家卫国,为民请命的抱负和决心。
可是,多番碰壁后,他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他选择了杜家跟随,这一选择赌赢了,他拥有了令人嫉妒的高官厚禄,拥有了让人艳羡的娇妻美妾。
他这辈子,该吃的吃过了,该用的用过了,本来是值了,可这临死前,却不得善终,如今想来过往种种,终究是黄粱一梦,皆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送走了杜梓仁,老赵头又回来,还坐下来陪谢老爷子喝酒。
两个人年岁相差一轮,地位悬殊也非常大,以前是谢老爷子是天,如今谢老爷子却又跌入了泥潭,化作淤泥。
“你对杜梓仁是表面恭顺恭维,实则敷衍;对秦家丫头却是真心实意的客气,难道,秦家丫头给你什么好处不成?”
“我今年四十多了,在这里干了二十年,见得最多的,便是囚犯。这活好干,但也太过无聊,我这人就喜欢看这些人,然后猜测他们的心中所想,倒也算是给自己寻点乐趣。”
刚才杜梓仁对谢老爷子是说了半天的话,谢老爷子不肯回答,可如今却对着一个牢头,有了谈兴:“哦,听起来似乎还是不错嘛,都看出些什么来了?”
“进到这里来的人,先是惊慌恐惧,再就是不习惯这里的污浊脏乱臭。不过,接下来,都会习惯的,也不会在意这些了。”
谢老爷子点头,他便是如此,如今坐在这又臭又脏的地方,他是一点闻不到臭了。
“进来的人,有些是受冤枉的,这种人最可怜,往往还胆子小。而那些真正干了坏事进来的,则反而更嚣张一些。当然,都是表象,怕才是真实感情。”
“那你看我怕吗?”谢老爷子将一口酒喝了,坦然问老赵头。
“怕,老爷子怕的更多,但也更坦然。”
“知道无法改变,怕也无用。”谢老爷子的语气低沉,却带着无尽的沧桑和无力,稍后,便又收敛起这种语气,突然转换了话题:“你带话给秦荽,我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