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少爷，您好像很惊讶。”
黎晏清歪了歪头，不解地说，“我听见你也叫他哥，还以为你们玩得很好。”
“我的事，哥哥都没告诉你吗？”
江妄嘴角抽搐：“……不好意思，还真没有。”
说来惭愧。
江妄屁颠屁颠跟在alpha身后许多年，但其实从未有一刻走进过他的圈子。
江家是做地产起家的，有幸搭上时代东风，吃了一波红利，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但在那些底蕴深厚的家族看来，江家不过就是运气好些的暴发户罢了，又怎么会把江妄摆在同等位置，真心接纳？
若非喜欢许隋林后强行贴上去，江妄这一辈子都不见得同他们产生交集，自然不会知道那些豪门秘辛。
他所知道的，都是人人能查到的，再多就没有了。
京市人人皆知，许氏集团的董事长许简英与其夫人感情和睦，恩爱有加，两人膝下只育有一个alpha孩子。
黎晏清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许家的omega，又为什么会成为后来的黎家掌权者？
江妄cpu都快烧了：“你既然是许家的omega，为什么会穿着月色的工作服？许哥带你过来的吗？”
黎晏清点头，他看起来有些难过，低垂眼睫：“嗯，哥哥说我既然在国外做应侍生，回来后也不应该忘记身份，就带我过来了。”
“你在国外做这些？”江妄震惊了，omega看上去分明才十七八岁，应该是无忧无虑上学的年纪，怎么会做这些。
“爸爸讨厌我，不给我钱的。”黎晏清掰着手指头数，“酒吧应侍生已经是很好的工作了，我还在华人餐馆刷过盘子，在大街上捡过垃圾。”
江妄：“。”
“我以为回家就好了，可是爸爸讨厌我，哥哥也讨厌我。”黎晏清看着头，眼眸近乎墨色，却沁着一点水润的蓝，让人联想到神秘空茫的深海。
他抠着裤缝，小小声说：“江少爷，我不该回来的，是不是？”
江妄：“……”
日后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食人花，现在还是一个渴望亲情的小可怜，江妄幻视他笑嘻嘻折断alpha手脚的样子，只觉无比头疼。
这都造得什么孽。
“这……唉，算了，我去给你找点药。”
“？”黎晏清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脖颈。
omega体质娇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掐痕已经开始发青，仔细摸上去，还有一道不知被什么东西抓破的划痕，泛着微微刺痛。
“江少爷，我没事。”
江妄把omega摁在沙发上：“乖乖坐这儿。”
黎晏清看着被他翻箱倒柜，眼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涟漪。
这个beta……还真是奇怪。
酒吧这种地方不干净，玩得也花，包厢里自然常备着药物。
江妄找到一次性的碘伏棉签，轻轻折断，等棉签被染成深褐色，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嘶——”
黎晏清吃痛，下意识往后躲。
“别乱动。”江妄行动快于脑子，抬手扣住他的下巴。
omega攥着他的手腕，眼眸水润润的：“……江少爷，好痛。”
也不知是在说伤口痛，还是江妄捏得痛。
“都说别乱动了。”江妄放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好板着脸说，“长痛不如短痛，知道吗，放手。”
黎晏清抽抽鼻子，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江妄没再说话，只是动作愈加轻柔。
“好了。”消完毒，江妄把棉签扔进垃圾桶，然后用毛巾包着冰袋，避开抓痕，敷在泛青的掐痕上，“这里没有活血化淤的药，帮你冰敷一下，明天看看有没有好转。”
颈侧冰冰凉凉的，beta怕冻伤他，不断变幻着冰袋的位置，出乎意料的妥帖细心。
“江少爷。”
“嗯？”
“你这样，哥哥会不高兴的。”
江妄动作一顿：“……”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黎晏清指的是什么。
黎晏清是许隋林要作弄的人，帮了他，肯定会招来厌恶。
“嗨，不是跟你说过吗，这地盘是我罩的。”江妄故作云淡风轻，“你要是有点什么，omega保护协会的人还不把我撕了。”
“我可不想摊上麻烦。”
“这样啊。”黎晏清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可是江少爷，已经晚了。”
江妄一愣：“什么？”
黎晏清缓缓摇头，抱着衣服走进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江妄沉默片刻，把冰袋扔进了垃圾桶。
一直乖巧装死的系统见四下无人，在空中显现身形。
“宿主。”
“系统，我今天受到的惊吓够多了。”
江妄身心俱疲，天降金毛犬他都没躲，“咱能别吓人了吗？”
“我知道。”系统善解人意道，“所以我特意变小了呀，是不是很可爱。”
江妄：“…并没有，谢谢。”
“你出来干嘛？许哥又不在。”
“我知道呀。”系统扇着小翅膀，“我只是想夸你今晚真棒。”
“？”
这话听上去怎么怪怪的。
“今天晚上你只和跪舔对象说了三句话，全程只看了他一眼，没待到十分钟就走了，与过去相比进步很大。”
“在拒绝当舔狗的路上，您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请继续保持，再接再厉喔～”
系统奉行鼓励式教育，对着宿主就是一顿夸夸。
但是江妄好像不是很受用，躺在沙发上宛如一条被晒干的咸鱼。
“宿主？”
江妄：“……上一边儿去。”
这话说的，他倒是想留，可黎晏清在那，他怎么留，食人花的出现，把江妄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系统迷惑地挠挠头，看了眼浴室门，又看了眼自家如丧考妣的宿主，好像意识到什么。
“您在为那个omega烦恼吗？”
江妄觉得系统在说废话：“我和许哥都死在他手里，你说我烦不烦？”
“你掉进海里是意外，许隋林却是他自作自受呀。”系统看得明明白白，“你们地球人不是有句古话，叫一报还一报吗？”
“就算是系统被欺负了也会还手的。”小金毛降落在茶几上，“更何况，您不就是因为觉得许隋林做的不对，才冒着被讨厌的风险替omega解围的吗？”
它的这个宿主，恋爱观歪得彻底，三观却是正的。
系统绕着他飞了一圈：“我说的对吗？”
“嘶——”江妄又开始觉得牙疼了。
谁能想到系统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心思竟然这般细腻。
“我就不能是怕他和许哥再次结下梁子吗？”
系统乌黑的豆豆眼里闪过一抹绿莹莹的数字流光：“宿主，数据分析告诉我，您所说的因素只占其中四成。”
江妄不承认，嘴硬道：“那我只能告诉你，你算错了。”
“人类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小系统，你还得再进化进化。”
系统没有戳穿宿主用来挽尊的话：“宿主，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什么？”
系统的原型是小狗，嗅觉格外灵敏，它皱了皱鼻子：“我好像闻到了茉莉花的味道。”
“茉莉花？哪来的茉莉花，你幻闻了。”
系统四处嗅嗅，最后确定了香味的来源，朝着浴室的方向晃了晃尾巴：“好像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您没闻到吗？”
“闻到了，是沐浴露吧，还怪好闻的……等等。”
江妄不知想到什么，语气一顿，旋即神色惊恐地看向浴室。
黎晏清不就是茉莉花味的吗？
他们俩一起掉海里时，江妄闻得清清楚楚。
omega的信息素会引得alpha失去神志，所以日常生活中都会佩戴抑制环，防止信息素泄露。
黎晏清洗个澡，怎么还库库往外放信息素？！
“黎晏清！”
江妄直接跳起来，狂敲门：“你在干什么？！”
然而除了水流声，江妄什么也没听到。
茉莉花香越来越重了，江妄是beta，连他都开始觉得有些刺鼻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事。
江妄咬咬牙，一脚踹开浴室大门。
只见omega他连衣服都没脱，就这么靠着浴缸坐着，脑袋歪在一边，任由花洒将他浇得浑身湿漉漉。
“黎晏清？”
omega神志不清，眼睛都是迷离的，看了好久才认出面前的人：“啊……江少爷。”
黎晏清吃力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您现在走，或许还来得及。”
“什么？”
而omega已经无法回答他，轻轻闭上眼。
他靠在江妄肩上，呼吸清浅而灼热。
“咦？”系统惊讶地探出投来，“宿主，他好像——”
“我知道。”江妄神色紧绷，抄起omega的膝弯整个抱起，“我带他去医院。”
然而江妄刚迈出一步，忽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江妄霍然看向墙上的挂钟。
九点三十五分——
前世许隋林被抓的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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