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停车。”
完全没考虑过身边人拖后腿的可能,简青边说边解安全带,搭扣弹开的瞬间,发动机刚刚好熄火。
贺临风的技术十分优秀,急刹也没造成剐蹭,甚至捡着空“漂移”进了一个能停的位置,免了被交警兄弟贴罚单的后果。
等做完这些,他才跟着对方,快步追上青年问:“怎……?”
一只手飞快捂住贺临风的嘴巴。
大概是嫌自己吵,青年直接选择物理闭麦,覆着他的掌心冰凉而柔软,是与青年外表南辕北辙的触感。
【血……DNA……】
【怎么……】
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似乎快要脱离接收范围。
冷静做出判断,简青果断朝来时的方向拔腿狂奔,耳边对话果然清晰起来:【做都做了,宿主不杀她,等于前面的努力全部白费。】
【听不懂吗?!她牙缝里有血!我的!】
【原主没有案底,宿主无需担心。】
世界重归安静。
简青甚至能想象到穿书者持刀悬在女孩上空犹豫的画面。
“左边,”七拐八绕穿过几栋居民楼,抬手示意,他用气音半真半假解释,“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哭。”
贺临风顺着简青的视线望去,稍远处,是个荒凉废弃的儿童公园,杂草丛生,很难想象除了拾荒者,有谁会半夜跑到这。
但他依然选择相信简青,即使他没听到彼此呼吸之外的任何响动。
“跟着我,”同样用气音回应,贺临风放轻脚步,“别出声。”
【别害怕,附近没人,宿主快动手。】
【妈的,我……】
救人,还是将自己厌恶痛恨的穿书者抓个现形。
利弊权衡间,简青毫无犹豫地选择前者。
西装口袋里拇指大小的便携报警器被按响,“滴滴滴滴”急促尖叫,刹那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划破整片夜空。
【草!有人!】
【是警察?他看到我了?】
伴着穿书者难以遮掩的惊慌失措,简青用力扯住贺临风的袖子,衣摆猎猎,一头扎进传出声音的公园。
滑梯,秋千,转盘……色彩斑驳的设施无声伫立,沐浴着月光投下大片大片奇形怪状的阴影。
植物特有的土腥气弥漫,混杂着一丝隐隐的铁锈味。
贺临风脸色登时凝重起来。
是血。
视线前移,用来堆城堡的沙坑里,蜷缩成团的女生拼命用手捂住脖子,四肢却渐渐脱力,被眼泪和血渍糊住的五官,正是前不久在直播间里说过晚安的曲桃。
“会包扎吗?”默契绕过沙坑里另一串没来得及处理的凌乱脚印,贺临风边打急救电话边问。
纯黑大衣坠地,简青迅速将衬衫下摆撕开:“你去追人。”
约莫是被越来越近的警报吓到,凶手这刀刺偏大半,可碍
于凶器过分锋利,女生的皮肉还是被残忍划开,涌出一股又一股殷红的湿润。
指尖碰到的刹那,简青的胃便开始痉挛。
他没有洁癖,也不曾晕血,然而,六岁那年的记忆阴影太甚,这种逐渐由热转凉的粘腻触感,简青实在没办法遗忘,更没办法无视。
“救……()”明明痛得厉害,女生仍挣扎着,发出幼兽般的泣音,救……?()?[()”
肤色苍白如纸,瞳仁却幽黑深邃,刚从人高马大的异性手中死里逃生,她本该害怕这样一个深夜里突然出现、尸体般缺少活气的古怪青年,偏偏又从对方有条不紊的动作里,品出些许温柔和安全感。
“没事了。”
不知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简青启唇,冷静重复:
“没事了。”
一刻钟后。
贺临风在人群最边缘处找到裹着毛毯的简青。
相识以来,他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狼狈,额发汗湿,脸颊沾着几小团晕开的红痕,裹满血浆沙子的大衣丢在脚边,看样子不打算再穿。
听颜队说,救护车一来,这人就冲进角落里吐了个天昏地暗,曲桃的情况太紧急,便没压着对方一起上去。
熟门熟路从警车储物格里摸出瓶水,他拧开盖子,递到简青面前。
晚饭没吃东西,简青根本吐不出什么,正因为这样,反而难受得厉害,脱力的胳膊使不上劲儿,下一秒,贺临风却像看出他的窘迫,体贴将瓶口送至他的唇边,小幅度倾斜了下,随即向旁边让开。
一连漱过三次口,简青终于觉得自己舒服了些。
报警器弄出的动静太大,之后又有救护车乌拉乌拉赶来,周围的居民楼里,不少人开了灯远远朝这边张望,甚至有穿着拖鞋下楼的男男女女试图切身凑个热闹,又被挡在及时拉起的警戒线外。
不想被拍到,简青特意坐在滑梯的出口处,背光,被后面没了耳朵的大象一遮,仿佛随时能融进黑暗。
鉴证科的同事来来去去,周山和汪来忙着疏散群众,唯独贺临风稳如泰山,屈膝半蹲着,纸巾蘸水,替他擦了擦脸。
放在平常,简青一定会躲开,可眼下他吐到头晕,着实懒得动弹。
“脚印断了,人没追上,”重新换过一张纸巾,贺临风将毯子掀开条小缝,手伸进去,抓住简青的食指,“凶手应该是听到警报就跑了,但你放心,我已经告诉颜队去调附近街道的监控,逃不掉。”
简青僵住。
他甚少与人进行友好的肢体接触。
脏掉的纸巾藏于身后,简青轻易猜到贺临风在想什么:对方八成以为他晕血,才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偷偷在毯子里把他的手擦干净。
陌生的体温远比自己要高,热得几乎有些烫人,十指长而直,虎口长着薄薄的茧,许是练枪留下的痕迹。
视觉受阻,触觉因此而愈发敏锐,后背像过了电,又像有蚂蚁爬,简青本能地往外抽了下手,却没抽动。
() 虎落平阳被“犬”欺。
安抚般在他手背拍了拍,男人垂眸,认认真真:“听话。”
鬼使神差地,指尖那些干涸的血迹不再让简青感到恶心,取而代之的,是想把某人揍一顿的痒。
但他没力气。
连续日夜颠倒积累的疲惫在曲桃获救后汹涌决堤,如果不是凶案现场太没安全感,简青可能会倒头就睡。
强行忽视贺临风毯子下动来动去的手,他提醒:“曲桃嘴角有血。”
“她可能咬过凶手。”
“颜队打电话时提到了,小姑娘挺勇敢,”忽地想起一件事,贺临风停顿两秒,仰头,“对了,颜队问我们为什么一起出现在这里。”
“我说是约会。”
简青:……
杀人犯法。
用力闭了闭眼,他想,自己早该预料到案件之外的对方有多不正经。
“凌晨一点,我和你,开车兜风,”狐狸眼委屈下垂,贺临风无辜,“约会是最合理的解释。”
见对方被噎住,他又顺势反将一军:“否则你要怎么和颜队讲?”
殊不料简青早有准备:
“塔罗牌。”
贺临风:?
“我用塔罗牌算出白沙街可能有血光之灾,”胡话扯得泰然自若,简青淡淡,“有问题?”
这是刚刚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时想到的办法,用玄学遮掩穿书者和系统的秘密,无法证真,也无法证伪。
基于华国的文化背景,如果非要给警方个交代,它无疑是最离谱却又最容易被接受的答案。
贺临风摇摇头,轻笑:“中西结合,话术挺新潮。”
简青:“有意见?”
毕竟他没读过《易经》之类的专业书,临时找的借口,当然要选一个相对更简单的方式才稳妥。
贺临风再次摇头:“车里怎么不说?”
简青:“眼见为实,怕你认为我是疯子。”
突然遇到,又突然闯进自己车里讲了一通案情,外加随时可能遇袭的潜在受害者,重重压力堆积,他完全没机会静心思考如何撒谎。
这下贺临风总算颔首:“原来简先生这么在乎我的看法。”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最左边的小指再次被细细擦拭,简青方才注意到,对方还握着自己的手。
“松开。”他低声。
听着却没多少威胁性,透出股罕见的虚弱。
“用完便丢,”简单将染血的纸巾装进不透明的包装袋里收好,贺临风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起身,支出胳膊,“走吧,送你回家。”
简青:“笔录……”
“笔录可以明天做,但简总再不休息,恐怕就快猝死了,”发觉青年迟迟没搭住自己,贺临风又伸出条胳膊,挑眉,“还是说……要抱?”
在男人附身环住自己之前,简青主动扶上了对方小臂。
血液里泡过一遭的手指干干净净,紧紧攥着颜色偏深的外套,两相衬托,仿佛能连里头的青痕都看得分明。
余光扫见两道熟悉背影的汪来:“……老周。”
“我好像累出幻觉了。”
贺狐狸怎么可能挨着简总走?亲亲密密地贴贴,远远低于正常的社交距离。
最要命的是,这俩人瞧着居然还挺般配?
“简总不舒服吧,”回头飞快瞄了瞄,周山边拍照取证边道,“先前吐得挺严重。”
不舒服。
对,不舒服。
自认为找到了此情此景的正确解读,汪来长舒一口气,想,等这个案子结束,他必须得带贺狐狸去庙里烧烧香。
简总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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