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和亲、称臣纳贡,说起来好听,其实也就是名义上服个软,人还是地方上的土皇帝,定期给宗主国上贡点东西口头上拍拍马屁就好。
大秦要的,却是将如今匈奴占据的平原彻底划入国土,成为大秦的一方郡县。这两者给的和要的全然是两回事。
“单于他……”宗正努力找补。
“他今天过来还是明天过来?”楚昭继续寒碜他。
“他要是腿断了来不了,打包几个有分量的王子公主过来行不行?送一张匈奴布防图过来表表心意行不行?”
楚昭痛心疾首道:“宗正伯伯啊宗正伯伯,枉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能随随便便被男人骗呢?对黔首而言,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哪!”
“什么东西……”宗正刚要辩驳又被打断。
“嘴上说着投诚,实际上献土赔款送质子一个都没干。要知道,看一个人本性诚意如何,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楚昭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阵宗正,叹了口气。
“唉,这世道人心险恶,老登你……啊不是……老人家您出门在外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啊,怎么能里外不分,听分就是雨呢。”
她一脸的唏嘘悲叹,就像是看到误入歧途的失足老人家,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您这样,且不说会不会被人骗到草原回不来,就算死守在咸阳,也早晚会被人骗到裤衩子都不剩的啊。”
“你??!!”宗正被气得脸色涨红,拿手颤抖地点着她,喉头发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用感谢我,不用不用。”楚昭很是谦逊,“作为小辈,我本不该多嘴说这些,只是我看您毕竟是宗族长辈,实在不忍心您行差踏错,晚节不保,我这都是为了您好啊。”
神他爷爷的为了他好,这都是他原本要说的词!宗正心下都快气疯了。
魏大监在旁边面色一阵扭曲,想笑又不敢。
是他在陛下身边待久了,脑子不干净想太多了吗?
他怎么总觉得殿下这些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被骗,裤衩子都不剩,晚节不保……就这老菜帮子?他看了看宗正的满脸褶皱,吓得浑身一激灵。
不不不,小殿下那么纯澈可爱,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东西?
她一定只是在劝宗正莫要信了匈奴的鬼话,一意孤行,铸下大错,一定是的。
都怪我们这帮老东西淫者见淫了。
坐上首的始皇嘴角抽抽了一阵,他觉得,这个闺女儿,可能还是得上点学,不求她如博士们般出口成章,好歹别把话说得这般引人遐想。
但别说,这么暗戳戳地骂人还挺有意思,没看那边的老头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嘛,下回他也试试。
至于那句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话虽粗俗却不无道理,果然还是这孩子过惯了苦日子之后的感悟吗?
他诡
异地沉默了一下,看向自己今日刚给出去的大笔赏赐,顿觉原来这才是闺女儿说想再来一点点的真相。
才不是什么小孩子喜欢漂亮衣裳稀罕玩意儿,只是当闺女的想以此感受他这当爹的爱?
这种感受……唉,这孩子……真叫人心疼。
始皇不是一个会让自己难受的人,不就是钱嘛,他富有四海,真不在乎,给魏大监使了个眼神,就要再给孩子亿点点,让楚昭好好感受一下爱在哪里。
宗正可不知道他还在被某个小辈欺负呢?上头的陛下就心疼起了在欺负他的罪魁祸首。
他气到说不出话来,拿手里的拐杖狠敲地板——他今天是来拿年纪辈分压人的,不是被压的。
“不知孝亲敬老,简直,不知所谓。”他把拐杖敲得震天响。
“不知忧国为民,简直,不配为人。”楚昭悄摸声反驳道。
“你说什么?”宗正还待大怒,就听得上首一声长叹打断了他。
“罢了。”
众人循声望去,是始皇开口了,“连效仿六国割地事秦都做不到,头曼自己都不信两国打不起来吧。”
众人陷入沉思。
头曼,匈奴单于的名字,匈奴的第一代单于,匈奴国家的创立者,着实是个枭雄。
楚昭记得这人虽然在不久后就会被蒙恬夺走河套平原,被迫率部北逃,却很快又会纠集部众,重新趁着秦乱南下,还建了头曼城,拉扯匈奴正式成为一个国家。
到了他儿子冒顿继位,不仅趁着中原大乱重新夺走河套平原,后来更是带着四十万大军把汉高祖刘邦围困在白登山七日七夜。
逼得刘邦给冒顿的后妃送礼求情才逃出生天,后来更是和亲送礼才换来边境少许安宁。
匈奴嚣张势大还远不止于此,刘邦刚死,冒顿就让人送国书调戏吕雉,说我好寂寞啊,不如我来中原游览找你做快乐事啊。
吕雉气得想杀人开战,愣是因为两国实力对比,不得不写信说自己年老色衰,继续给匈奴送公主和亲。
楚昭光是想到这就已经开始生气了,打蛇不死随棍上,不把这帮人处理干净的结果,就是汉朝忍着边境不宁、受尽屈辱六七十年,才攒够了家底让汉武帝打匈奴。
她可受不了这个委屈,所以冒顿也好,头曼也罢,拜托你们为了天下黔首、两国黎庶快去死一死。
不然她只能教教你们什么叫做“一硫二硝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止住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她重新看向在场的宗正,对不起了老登,你要是非要因为反对我个人站在匈奴那边,那我也只能把你打成匈奴一员,一起收拾了。
她不耐烦跟他打嘴仗了,总结道:“宗正伯伯年纪大了,不宜辛劳,您要是没事了,还是赶紧快回去歇着吧。”
这是在骂他老糊涂了,要赶他走吧,一定是吧?宗正眼看着气血又上涌了,要开腔怒骂,就听上首一句“去”。
他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就蔫
了,陛下开口了,就是定论已下,他没得挣扎了,只能无奈退下。()
魏大监代陛下送他出门,走到远端无人处忍不住问他:与殿下如此作对,不惜站在匈奴那边,您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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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楚昭,宗正的气顺了不少,闻言苦笑:“匈奴不过小敌,我大秦既能马踏六国,何须怕它,但楚昭,她一介女流……”
魏大监正色道:“再是女流,她也是陛下的孩子,毋庸置疑的皇室血脉。”
“那她的孩子呢?”
“自然也是赢姓,陛下的后嗣。”
宗正哼笑:“你这么想,可天下有几人会这么想?这天下谁不觉得孩子随的是父系血脉?”
“只要天下人都觉得如此,那公主上位,与我赢姓绝嗣有何差别?她还能还政给兄弟的孩子?”
“更何况,如今的女妃外戚就已如此难以处置,若是男妃的家族,岂不处处以染指皇室血脉、篡夺皇室为傲?”
魏大监沉默了半晌:“这终究是天意,父系母系,究竟都是陛下的血系,大不了到时候去父留子,莫要暴露殿下子嗣的父亲为谁。”
宗正冷笑:“可说来说去,如果不选她,这些麻烦都不会有。我赢姓子嗣,主脉旁支,成千上万,怎么就找不出一个能挑大梁之人,轮得着她一个女子出头?”
楚昭不知道两人在殿外为她吵了起来,她在想另一件事:“父皇啊,阿昭听闻,人之所想往往难逃所见。匈奴一心瞄着我大秦皇室下手,只怕是他们自己也不太安宁吧?”
人,总是很难跳出认知之外的,他们的行动偏好往往映射的是他们自身的处境。如果她没记错,头曼和冒顿这对枭雄父子之间应该是有大矛盾的。
果然,始皇沉吟一二,道:“是有传闻,头曼颇为忌惮太子冒顿,偏爱小儿,只是到底是过了明路册封的太子,能有多忌惮也不好说。”
始皇以己度人,能被册封的太子,受到的偏爱不会太少,偏疼小儿的传言,未必不是一种对大儿子的鞭策。
但这个楚昭知道啊,这对父子情况真不一样啊!
头曼是真的想要大儿子死,给小儿子让路,为此前脚刚将大儿子冒顿送到月氏当人质,后脚就带兵急攻月氏,想要借月氏之手杀儿子。
结果这个儿子能耐啊,不但抢了马逃了出来,还没回来几个月就直接带人在头曼打猎时围杀他,把自己的父亲、同父异母的弟弟、后母、反对派一口气全杀了个干净。
头曼被儿子冒顿弄死在秦二世元年,距离现在也不过六七年时间,就算眼下父子还没走到直接相杀的地步,只怕关系也好不了多少。
她没法直说自己的消息来源,于是嘟囔道:“那冒顿太子真能体悟到他父亲的良苦用心吗?”
始皇眼神亮了,是了,反间之计的精髓正在于此,真相如何从不重要,人心如何才重要。
不管他们本人事实上怎么想,只要信了他的太子儿子/皇帝爹可能有杀心,那就足够了。
始皇摸了摸楚昭的小脑袋,不愧是我儿,这股聪明劲儿,像我。
他笑吟吟考校楚昭:“若是要你主持对它匈奴的反间计,你选谁下手?”
一个年老的皇帝?一个长成的太子?你觉得谁更容易被挑拨?
“唔……我都不选。”小阿昭摇头晃脑道。
“哦?”听起来有点对味了,始皇有些期待,“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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