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署离电话亭也有一段距离。打完电话之后,舞香从电话亭里出来。
她看起来非常难过地告诉对方:“推迟回家不太行,所以只能拜托你快一点啦,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听进去了她的话,在小事上他总是很听舞香的话,所以省去了原本没有进行完的叙旧环节,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要换一具身体。”
舞香问他:“是需要我帮忙吗?”
在舞香进行了“转生”之后,他们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见过面了。舞香还记得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名字是“加茂宪伦”。那具身体也是舞香帮他更换的,后来“加茂宪伦”成了咒术界御三家的耻辱,有史以来最臭名昭著的诅咒师。
加茂宪伦的身体也不是舞香喜欢的长相,但是他对舞香说,他需要加茂宪伦的术式。
“舞香,只有你的术式才能做到在更换身体的同时连术式也一起更换。”
一千多年以前,他从舞香那里学会了更换身体的方法,但这仅限于大脑的转移,目的是延长人类短暂的寿命,即便更换的身体也是术师,他也无法做到像身体的原主人那样自由使用体内的术式。
男人执起舞香的手来和她说话,一千多年以前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做了。但那个时候他是舞香的“未婚夫”,是一名长相英俊、举止温柔的咒术师贵公子。
温情脉脉的贵公子毫不在意舞香身上穿着粗布的和服,也不在意她那双常年劳作的粗糙手掌。他用看待一件稀世珍宝般的目光注视着舞香,用柔软的嘴唇亲吻她的手指。
他对舞香说:“我会娶你的,舞香。”
那个时候舞香没有拒绝他,所以现在舞香也没有拒绝。
他对舞香说:“新的身体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他将舞香的手指贴在自己的嘴唇上,一千多年前的时候,舞香的手因为经常干粗活而格外粗糙,但是现在这双手变得白皙又柔软。
他想到了什么:“你在打工是因为缺钱吗?”
而且那个时候还告诉继国缘一,他是会直接给她钱的人。
他的确是这样的人。
男人取出
了自己的钱包,他的钱包里有几十张大面额的钞票,他将它们全部拿出来递给了舞香。
舞香是下课后直接去点心店的,所以现在她也还背着书包。
她从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下来,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给了对方,然后把他给的钱塞进了书包的夹层里。
在松开那张写了号码的纸时,舞香向他确认:“你会把我的电话号码背下来的吧?”
他说:“我会的。”
然后这一幕就刚好被接到电话赶来的巡警们看到,当事人被带到警局后分别进行了询问。
男人赶在巡警们冲过来之前记下了舞香的号码,好在他这样做了,因为写了号码的纸直接被当成证物收缴掉,而舞香则是在被带上警车时便开始掉眼泪了。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警署特意找了女警来向舞香了解情况。
舞香红着眼眶,一边啜泣一边说:“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家了……如果不回去的话,哥哥会担心的……”
女警花了好一会儿来安抚她的情绪,还保证待会儿会送她回家,舞香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女警问舞香,她是怎么和那个男人认识的呢?
舞香小声地说:“我和同学从兼职的点心店下班之后一起回家,他在路上把我拦住了。”
女警又问:“你认识他吗?”
舞香这次犹豫了一下,她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看起来完全就是被吓到了。
于是女警换了一种问法:“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这一次舞香直接低下了脑袋:“……不知道。”
女警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询问过后,舞香坐在警署里等对方送自己回家,她身上披着女警的外套,低着脑袋开始思考待会儿要怎么跟哥哥解释。
就说是她自己逞强不让缘一送她回家,结果被好心的巡警看到后送回家的吧。
这是事实,只是省略了中间的一些过程而已。
-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舞香到家的时候无惨还没有回来,所以也不用解释她坐警车回家的原因,坏消息是舞香没过几分钟便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其实这个消息也不算特别坏。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生气了吗?
”
这句话不是舞香问的,而是电话那头的男人问的。
他能这么快从警署里脱身完全在舞香的预料之中,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能定罪的关键性证据。
“没有生气。”
“那就是生气了吧。”对方声音温和地询问她:“是因为我让继国缘一看到了我,还是因为我说错了什么话呢?”
他说:“你今天对我的态度好冷淡。”
舞香道:“是吗。”
“是哦。”
“那就是吧。”
非常敷衍的回答。
然后对面就开始道起歉来,从他不该让继国缘一看到自己到后来和她说过的话。舞香一言不发地听着,最后他问:“平安夜那天晚上你有空吗?”
舞香看了一眼日历,那天在半个月之后。
她回答道:“你希望我有空的话,那就是有空的吧。”
舞香说完这句话之后,无惨就走进了家门。
无惨注意到舞香在打电话,他刻意没发出声音打扰,但是舞香直接和他问好:“你回来啦,哥哥。”
电话那头的男人对舞香说:“也帮我向哥哥说声晚上好吧……”
舞香在心里骂他,谁是你的哥哥。
就像舞香只会是无惨的妹妹,所以无惨也只能是舞香的哥哥。
她生气了,所以没听他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生气的舞香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完全没有差别,她的怒气一点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就算是无惨都看不出来。
今天晚上,那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舞香其实非常生气。
但她的神情平静极了,呼吸平稳到没有任何变化,即便缘一都没看出来她在生气。男人也是在巡警把他带到警署之后才意识到这点。
——意识到舞香正在生气。
缘一天生“通透”,舞香不敢肯定他不能看穿男人使用的是他人的身体,假设他被缘一看穿,那后续就会给她带来许多麻烦。
男人不是不清楚,他就是故意的。他想看舞香生气或是慌乱的样子,如果能惊慌失措地向他求助,问他“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舞香没给他实现这种幻想的机会。
她将手机放在矮桌上。无惨问她刚才在和谁打电话,舞香回答道:“无关紧要的人。”
听
到这话,无惨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无惨本想直接洗漱后回房休息,但是舞香拉住了他,问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也和他一起睡。
跪坐在矮桌前的舞香要仰着脸才能看到哥哥的脸,无惨垂下眸子来看她,忽然发觉了异样。
他蹲下身体,用手掌扶着她的脸颊,皱着眉头贴近了她的眼睛。
“你刚才哭过?”
无惨看到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舞香抿紧了嘴角,她看起来好委屈的样子。
她的反应让无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开始追问起原因:“谁把你弄哭了?继国缘一吗?刚才你在和他打电话?”
平时总用“那个人”来代指缘一的哥哥,现在居然能连名带姓地说出对方的名字,而原因是认为对方把她弄哭了。
舞香几乎要为此感动到落下泪来。
这是代表着她也能成为哥哥勇气的来源吗?他也是在乎她的吗?
舞香觉得好高兴。
她抱住了哥哥的脖子,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不是因为缘一。”
“哥哥,”舞香缩在无惨的怀里,她对无惨说:“我好爱你。”
无惨习惯性地露出嫌弃的样子,像是不耐烦似的“嗯。”了一声。
舞香不死心地又问他一遍:“我今晚可以继续和哥哥一起睡吗?”
其实无惨是很想拒绝的,但是舞香看起来很需要他,所以无惨又同意了。
“哥哥,”夜里舞香贴着无惨躺在被子里,她在被子里摸索着握住了哥哥的手。失去了夜视能力后舞香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今天的月亮好不好,但她无比清楚地知道:“我好高兴能做你的妹妹。”
这样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他说:“我爱你。”这样的话。
不需要遮掩,也不用顾虑。
舞香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永远都能做他的妹妹,永远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爱他。
无惨没用反驳来打击她,但要他附和舞香的话难度实在太大了,所以他只能用简单的音节来表示自己正在听她说话。
所以到最后无惨还是不知道她哭的原因——他的思绪完全被舞香牵着走了。
-
缘一周末有事,但是舞香还要继续兼职,她按照客户在通讯中发来的地址抵达目的地,是一座看
起来有些年头的小型别馆。
接待她的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
她领着舞香来到自己的卧室,说最近这段时间总能在夜里听到奇怪的声音,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这几天声音越来越明显,而且有时候半夜醒来还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自己。
舞香给了她一颗豆子大小的珠子让她握紧。
“这是什么?”
“是可以让普通人看见咒灵的一次性咒具。”
因为总有客户会反复询问是否真的解决好了,而且由于舞香和缘一的年龄问题,也会有客户不信任他们的情况出现,所以舞香便制作了一堆一次性咒具,让客户可以亲眼见证咒灵被袚除的过程,以此来让他们安心。
握紧了珠子之后,女主人觉得眼前晕眩了一下,但是当她重新聚拢目光时,却几乎要当场尖叫起来。
仿佛淤泥般的黑色怪物在地板上蠕动着,它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了黏液般的痕迹,这令女主人几欲作呕。
她连牙齿都开始打颤:“这……这就是……”
舞香平静地说:“这就是咒灵了,让您寝食难安的罪魁祸首。”
她这时候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舞香问女主人要不要旁观袚除的过程,女主人当即拒绝,表示自己非常信任舞香的能力。
然后她就暂时离开了房间,把房间留给了舞香。
舞香将手掌放在了咒灵身上,一时间咒灵的身体开始极速扭曲盘虬,最后化作灰烟般飘散,但在那个位置却有一条细小的红色长条物质。
构成“咒灵”的基础物质,同样也是“虫”。
舞香将它收了起来。
女主人被舞香叫了进来,她的视线仔仔细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确认刚才那些可怕的东西——咒灵和残秽都消失了,她才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
即便使用了咒具,她也没法看见舞香身边围绕着的数量庞大的“虫”。
顺利完成了这次的任务,舞香现场确认收到了对方的转账,在女主人留她吃午饭时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就像平时那样袚除咒灵然后回家,这本该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但是从别馆出来没走两步,她又遇到了一个人。
“呀,原来是舞香啊,出来玩吗?”
和平日里穿着衬衫戴墨镜的休闲打扮不同,今天的五条悟头发全部支楞起来了,墨镜也换成了黑色的眼罩。
“不,”舞香说:“出来赚钱。”
五条悟哈哈大笑起来,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看起来简直一副坏人的样子:“我这里也有可以赚钱的活哦,要来试试吗?”
舞香沉默了一下。
“有多少?”
五条悟把脑袋凑到她面前:“怎么不先问问我是什么活呢?还是说……只要给钱就什么都可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