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闻棠也心知,这会儿不是上门的好时机。
可今日若是不将事情问个明白,她心中总觉得有根弦紧紧绷着似的,什么旁的事都打不起精神来做。
韩九兮见闻棠少有地上来就质问,那模样就像是一只生了气的兔子一般,顿时就噎了噎,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
司马玉见韩九兮在见到闻棠后倒是恢复了往日那副模样,也不再担心自己被迁怒,反而坐在了桌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好声劝道:“韩兄,既然小阿棠都知道了,咱们就别瞒了。”
韩九兮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想打人,忍不住怒斥:“是不是你说的?我之前是如何吩咐的?真是胡闹!”
司马玉冤枉死了,赶忙一个蹦起躲到了闻棠的身后,还推了推她的肩膀。
“韩兄,天地良心啊!我可是半个字都没说!你若是不信,大可问小阿棠啊,那日我为了躲她,还是翻墙出的院子呢”
闻棠点了点头,“此事的确不是他说的,而是阿兴。”
“阿兴?你铺子里头的那个伙计?”
韩九兮闻言,表情又凝重了起来。
如今为了避免引发民众的恐慌,他已然下令让那几个村子的村民都守口如瓶,只等着府衙的消息。
阿兴是如何知道的?
闻棠见韩九兮竟一瞬间变了脸色,赶忙解释道:“大人,那日你们在林间挖出最后一具尸首的时候,阿兴正在隔壁的村中采买药材
。这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而后回来便告诉了我。”
韩九兮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听得闻棠所说的那日是他吩咐封锁消息的前一日,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润嗓,这才好声好气地同闻棠解释道:“阿棠,此事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实在是那些孩子死状凄惨,自我为官起数十年,还从未曾见过这般诡异的景象。且外头一旦起了风言风语,再经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一传播,很容易就变了味道,这才命人封锁消息,待我们查明了真凶,再将真相公之于众。”
闻棠想了想,一针见血地问道:“大人方才既办了那县令,这便说明他们是没能捉住那凶手的。既如此,那大人可查明,这些死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吗?”
韩九兮被问得一愣,而后又摇了摇头,“若说关联,目前也不过就两个地方。一是他们的年纪,二就是”
“尸身上被挖去的那块肉。”
闻棠抢着韩九兮之前就将这关键点说了出来,复又道:“大人,这人既已去,便没什么好再害怕的。我向来是不信那些神鬼之说的,又如何会被这吓到?如今我这般着急地想要询问,不过就是想到阿桑。”
“嗯?等等!这同阿桑有何关系?”
司马玉顿时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虽说这死的都是些七八岁的男娃,可那村中也有同样年纪,却安然无事的人啊,
你缘何会觉得,阿桑此番会有危险呢?”
闻棠心中的确有个猜想,却不知韩九兮他们如今的调查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
她低头想了想,突然道:“大人,那些尸首如今应当都放在府衙内吧?我想去看看。”
韩九兮见闻棠竟然主动提出要去看死尸,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劝阻才好。
偏偏这会儿司马玉还在一边煽风点火道:“韩兄,既然小阿棠说她不怕,那就让她瞧瞧吧,指不定她能看出些旁人没发现的问题呢?”
一想到这些仵作一连加班了几日都没能找出关键的信息来,司马玉也着实是有些着急。
这大热的天儿,那些尸首搁在殓房中都快要腐坏了,若是再不抓紧时间,恐怕既是有罪证,他们也取不到了。
韩九兮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闻棠好半晌,这才站起了身。
“那好吧,我带你去。若是一会儿那里头的罢了,你站在我后头便是。”
闻棠听得韩九兮这未尽之言,原本还不知是何意。
可当那殓房的门被打开,瞬间一股扑鼻的恶臭袭来之时,她方才能明白韩九兮到底在担忧什么。
到了这个份儿上,闻棠也不好在退缩,只得捏着鼻子强忍着反胃走了进去。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那屋子里头竟站着两个人,一个仵作模样的正反复查看着尸首,还有一人站在边上,手中执笔正认真记录着,就好像对
这气味免疫了一般。
仵作见韩九兮竟亲自来了这腌臜的地方,吓得赶忙上前,又是见礼又是赔罪,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
这几日,这平日里都和和气气的太守大人在衙门内发了好大的火,以至于如今整个府衙内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夹紧尾巴做人,就怕一个不慎被韩九兮捏了错处,挨一顿打。
“大人,这下官正在查验昨日送来的尸身,一会儿便将案录呈给您看,此处污秽,您还是”
“无妨。”
仵作的话都还未说完,便被韩九兮摆了摆手打断了。
他又转头看向后面紧跟着的闻棠,小声道:“阿棠,你可还受得住?若是不成的话,一会儿看仵作的案录也是可以的。”
闻棠听了这话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地上并排摆放着的几具尸首跟前,示意仵作将那白布掀开。
仵作不知闻棠是何人,却见韩九兮也没出声反对,只好亲自将遮尸布尽数都揭了下来。
这还是闻棠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惨白的尸体摆在自己的跟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弯了弯腰,注意力却全在那些死后被挖去了一块肉的伤口之上。
看了一会儿,闻棠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已经生了蛆虫的伤口,转头看向仵作问道:“大人,这伤口你可验过了?是利器割伤,还是兽咬所致?”
仵作这回倒是没有犹豫,
想也未想便道:“若是被野兽啃食,伤口便会呈现锯齿状不均匀的边,可这尸体上的伤口,周围皆是整齐划一的,因此是利器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