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棠不是不知道以眼前这人的能耐,一个不高兴许是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可从她上回与这江东王打交道的经验看来,此人应当是个讲理的。
既如此,她不若撇去那些弯弯绕,直截了当叫他明白自己的底线在何处。
虽说不一定能成,可她的态度却是少不了的。
闻棠如今虽说也在暗中帮着江东王做事,可明面儿上,她却也得给自己撇清些关系才是。
这小院如今是自己与闻桑的住处。
既是安乐窝,那便是遮风挡雨之处,可不能叫这王爷理所当然地当做一个秘密基地,专门用来商讨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的。
若是将来事发,那还不是一查一个准,叫她连辩驳都不能?!
毕竟若是江东王来的次数多了,哪能次次都保证没有被人见到?
闻棠这般想着,便转身走进了厨房准备添些柴火烧水沏茶,却不知在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厨房门内的一瞬间,那外头的江东王倒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他顺着韩九兮的手在一边落座,又忍不住朝着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言语中带着一丝迁怒与不满。
“韩太守,鹤邺府衙走水,烧了库房,你不去善后,倒是有闲心在此处逍遥自在!”
若是韩九兮这厮今日好生待在自己的太守府上,他又何苦来翻人家小姑娘的院墙,还叫她好一顿阴阳!
自己这回可是丢了大脸了!
可谁知,韩九兮却半点心虚都没有,张口就道
:“王爷,库房走水如今已成不可挽回的事实。眼下尚没有查明走水的原因,若是急着善后只怕那些个证据也会被清扫一空,连追责都难了。方才下官同司马大人商议的,便是如何分配这剩余的银两,好叫鹤邺暂且度过眼下这个难关。毕竟下官身为太守,头等大事还是叫百姓的日子过安稳才是。”
江东王被韩九兮这冠冕堂皇的话噎了噎,竟有些无以言对。
原先他在京城之时便听说过此人做事自成一派,认理不认人。
别说太师太保,内殿大学士这些比他官高之人,便是在垂帘听政的太后面前,他都敢直言不讳。
如今看来,这些传言还真是半点水分都没有!
若不是因为那一封言辞犀利的奏折,他又如何会从一个二品京官一下就被贬谪成一个刺史?
且方才自己偷听了一番,他与司马玉也的确是在谈论府衙银库之事。
一想到自己今日是因何而来,江东王索性接着韩九兮的话道:“韩太守,府衙走水已经过去了数日,想来你也该清点完毕,究竟损失几何。如今这河道还未竣工就已被叫停,你给本王一个准话,到底何时能重新复工?”
江东王的野心并不在于鹤邺这一个小小的府城,他看得长远,观得大局,心知此条水路对于他成事的重要性。
因此,他也顾不得思考为何这丫头给自己端了茶来后没有主动回避,反而直接
坐在了一边都快睡着了也没离开,便直截了当,毫不避讳地当着闻棠的面就问出了口。
可谁知,韩九兮却为难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账册递给了江东王。
“王爷,实不相瞒不是下官不想,而是如今,这银库着实是有些入不敷出啊!”
江东王哪里看得明白这一笔笔的支出进账,往日里他的私产,都是交由旁人打理的,他只管听结果便是。
他皱着眉头烦躁地翻了翻那账册,半点耐心都没有,“你且直接说,眼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韩九兮垂眸想了想,这才道:“王爷,早在去岁您前来寻下官之前,府衙便已然拨下了大笔银两用于军营修造以及书院的新建。眼下刨去被烧毁的银票也不过只余下了万两出头的银钱。如今已近炎夏,鹤邺下辖的数个县乡恐有旱涝,剩余的这些银两,便是留着防患于未然,下官实在是不敢随意挪用啊”
江东王听完这一番话简直有些头大。
他当初说服韩九兮扩宽河道,虽说是将自己的明牌打了出来,可到底还用了些旁的好处徐徐诱之。
譬如待河道竣工,便可方便货船北上,如此,鹤邺港口在税银上头还能从琼州府分得一杯羹。
他自己倒是不在乎这一方的税收,可韩九兮作为府城太守,兴修水利造福百姓,这可是丰功一件。
若是做得好,指不定还能在
史书中记上一笔,流芳百世。
可如今眼见着一切都进行得顺利,就差那么几里地就快要竣工,却突然没了银两,他哪里能甘心就此罢休?
于是,江东王也只想了片刻,便主动道:“那不若你且计算下还需多少银两,剩余的,便由本王来补缺吧。”
韩九兮听得这话,心中一时间竟有些不可置信。
他此番设此一计,就是为了在江东王面前哭穷,好叫他出钱出力,以此在自己的手中攥个证据。
可也不知是不是涉及到银钱一事,他江东王本就是个门外汉,竟这般轻易地就上了套?!
韩九兮看着江东王的脸色许久,在确定了他并非是试探,而是真心焦急之时,这才道:“如今倒是也差得不多,河道工程约摸八千两就够了。再者那码头运营,初期投入大概两千两上下,剩余的,便是码头客栈的食材来源”
江东王在玥江东边的封地足足有四五个府城,十几个县乡,光是自己私底下的产业,只怕一个季度的红利都不止这个数。
可他听到最后,都已经准备点头了之时,却皱着眉问道:“一个小小客栈,也不过是做些一日三餐,就连食材的银两都拿不出来了吗?”
韩九兮就猜到他会有此疑问,轻咳一声,伸手指了指闻棠,“王爷,这客栈经营一事,下官倒是真个门外汉了。这些细节,不若您直接询问掌柜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