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立刻上前,掐住沈泰喉咙逼迫他张口,塞进一颗药丸,手指一按一推,药丸就这么咽了下去,动作快到一旁的禁卫都来不及阻扰。
沈泰惊恐,立刻用手指抠着自己的喉咙。
却只能干呕。
“你给我吃什么!”
他口中滴落唾沫,狼狈至极。
赵非荀勾唇淡淡一笑,“还未廷尉府定罪,还不到你死的时候。”
沈泰恨声咒骂:“赵非荀——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禁卫立刻扬手一鞭子抽下去,“闭嘴!”
赵非荀目光生冷,薄唇轻掀,“阴曹地府,不会放过你的冤魂只会更多。”他不信神佛,此时却口吐这些神鬼之言,看着沈泰面上爬满恐怖,“你们沈家利用禁药赚的每一个铜板都是利用无辜之人的鲜血换来的,等定罪昭告天下后,亡者家属的怨念、仇恨,更不会放过你们沈家每一个人!”
他冷冷说完,收回视线,打马离开。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但也只响了一声,很快被鞭声打断。
此时已到正午。
一天里最炎热难耐的时候。
太阳将大地晒得滚烫,源源不断的热浪从地下涌上来,长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即便他们打马而过,迎面吹来的风更是闷热难耐。
赵非荀还穿着一身入宫的官服,热得浑身都是汗,眉间也因这份酷暑而腾起两分不耐烦。
他们骑马速度并不慢,竟有一个戴着斗笠挑着扁担的农夫追上了他们,农夫脚下撵赶着,却不见他气息喘息紊乱。
赵非荀放慢些速度,轻风立刻上前佯装驱赶。
农夫死皮赖脸的求饶着,请官爷眷顾他生意,实则用三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恭喜将军又立下一功。”
赵非荀冷冷扫了他一眼。
农夫腾出一手,顶了下斗笠,露出一张温文儒雅的面庞来,分明是一张顾生的面庞,却因他面上邪气的笑容而显张狂,“将军怎么还不高兴?”
赵非荀收回视线,语气冷冽:“有话直说。”
顾生笑着:“顾某特地来恭贺将军,将军这是用人朝前,用过后就如此冷淡。”
说完后,看着赵非荀眼神生寒,顾生连忙改口,“我只是有一事不解,如今沈家落网,还请将军解惑。”他也不等赵非荀答应与否,直接就问道:“数月前伏诸山一战顾某是将军的手下败将,愿意受将军差遣,但实在不懂,为何将军只让我去故意引诱沈女?将军可答应过我后,等到事情结束后要全部告诉我的。”
赵非荀勒着缰绳一个拐,从长街拐入一条僻静小路,顾生也跟着拐进去,轻风放慢速度,尾随在谨慎戒备。
“我意在将云秦胡人名正言顺困在京城,但他们勾结京中药商、沈家,且手段阴狠狡诈,要万无一失困住他们并不容易,一旦失手,之后再要等到如此良机不知还要多久。让你勾结沈女,一是避免哪怕失手,也能让沈家身败名裂赐婚作罢,二是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只要沈女出事,沈家必定慌乱,我安排的线人才能逐步取得沈家的信任,里应外合才能一举成功。”
顾生听得啧啧称赞,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骠骑大将军,老谋深——”
赵非荀视线凌厉扫来。
顾生强行咽下最后一个字,后背发毛,没什么诚意的描补道:“失言失言。但这里面还有一事我实在没琢磨明白,将军您曾说过是在接手城羽营后不久后才发现京中药商有异,在赐婚后才开始怀疑沈家,那上面……是这么知道的?”
这一句话,吓得轻风不顾规矩,瞪着眼看向顾生。
这人不怕死啊这是!
赵非荀的眼神也带着警告,低声训斥:“谁给你的胆子敢议论上位?”
顾生心里发虚,但嘴硬回道:“我伪装成这样晒得都快热晕了,还不忘用内力传话还不够谨慎吗!”
赵非荀懒得再和他浪费时间,淡淡说了句:“那位的线人之广只怕比你我加起来的都还要多。”
顾生听明白后,后背不止发寒而是彻底结冰了!
他搓了下胳膊后,嘶了一声,“下面的我可不敢继续听了…滚了!”
顾生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从巷子里离开。
赵非荀却看着巷子顶上的天空,短暂陷入了沉思。
这位陛下心性坚毅手段杀伐果断。
在尚未坐稳江山前一心扑在朝廷之上,为杜绝父老少壮生出危机感,直到坐稳后才令皇后生下了第一位皇子,至今仅有十岁。
而为他所用的贵妃,却连一个女儿都不准许她生养。
如今大皇子年幼、边境不稳、宗亲里难免有不忠、垂涎龙椅之辈,陛下将他留在京城,何尝不是把他当成一把趁手的刀,来稳住他的江山。
可他实在厌烦这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还不如边疆天高云阔——
但这位陛下啊,却有不放心他在边疆一人独大。
毕竟,赵家文武双全,在少帝未长成之前,他们赵家若不为陛下差遣,只怕会引来陛下的忌惮。
看来,这一年半载,他也无法离开京城了。
“大公子。”轻风谨慎出声,“外头天热,咱们是要回府去,还是去营里?”
赵非荀下意识张口就要说城羽营。
沈家落网,为避免城羽营中有人居功自大惹出来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想去敲打几句,但话到嘴边,他看见街角一家首饰铺子,想起了小丫鬟。
“回清竹苑。”
不是回府,而是回清竹苑。
轻风偷偷松一口气。
锦鸢的腿伤已经康复,只要不长时间行走或是跪拜便无大碍。
在她康复后,姚嬷嬷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郡主院中递话,说清竹苑的大丫鬟锦鸢想去给娘娘请安,谢娘娘先前的赏赐。
在姚嬷嬷递去消息后,过了一顿饭,回话就来了,说娘娘午后得空,传她去见一见。
锦鸢如临大敌,面色紧张僵硬,由着姚嬷嬷亲自替她挑选衣裳首饰,打扮妥当后,前往院里请安。
而在禾阳郡主的院中。
郡主才用了午食,这会儿站在书桌前写大字消食,吉量一边研墨,一边轻声先报了柳嬷嬷的事,“嬷嬷捎来口信,得娘娘厚爱回乡奔丧,遇上家里走水伤了脚,要些日子才能回来继续伺候娘娘,请娘娘责罚。”
柳嬷嬷是禾阳郡主的陪嫁嬷嬷。
与吉量一样,都是她信任的。
禾阳郡主待下人重赏重罚分明,听嬷嬷伤了脚,叮嘱吉量包些银子由府里的小厮亲自送去,再让她安心养着,别心急着回来伺候。
说完柳嬷嬷的事,窥探娘娘的心情还可,才继续说下面的话,“前些日子娘娘命奴婢去打听大公子院中锦鸢姑娘的来历,奴婢都打听到了。从小在京城长大,家中母亲早亡、父亲缠绵病榻、小妹懵懂稚子,姑娘当年是为了父妹,才把自己卖入沈国公府。街坊邻里说,他家大女儿似是在府邸里得了主子重用,拿回来不少银子,家人生活明显好了起来,前些日子不知道搬去哪儿了。”
吉量正在回禀,禾阳郡主也分出一分心思听着。
门外传来乔樱儿天真烂漫的声音。
一路穿过厅堂直入后间。
恰好将吉量说的几句话听入耳中。
不是与沈家的婚事已经退了吗?而且沈家都要搬出京城了,怎么母亲反而打听起沈家丫鬟的事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