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瓜,只是一个瓜。
它原本在自己的山头、在自己的绿藤上安安稳稳地生长着。
可能是地势的缘故,它又比较爱爬,整个瓜是吊在藤上的,有点不好受,但没关系,它觉得高一点的位置让沐浴阳光露水、遥望生灵悲欢这样的事情更加方便——这是它最喜欢做的。
除去偶尔的与山里小伙伴之间的不愉快,它的生活平淡而美好。然而就在它即将成熟、落地化形的那一天……
我***的卑!鄙!小!人!
是谁!在它屁股底下扔了个传送洞!
早知道不爬那么高了!瓜离地面还有几厘米的时候,蓝幽幽的传送洞突然出现,它自由落体的时间被迫无限延长!
传送空间内漆黑一片,越来越快的速度使它的脑浆、不是,使它的果肉果汁都快晃匀了。
遗嘱草稿刚刚打了三百零八个字,神志不清的瓜听到了死神的声音——
“咔…”
“咻——”
“砰——啪!”
“噗通…”
……
瓜没死…瓜直接破口大骂:“你开门干啥!我知道你在家!没人敲门你开门干什么!!你躲在里边不出声就得了!有本事连接通道有本事锁门啊呜呜呜呜……”
第一道声音是世界壁障打开的动静,此世连通了不知来处的传送洞,迎接了瓜的到来。
“欢迎来到咒术世界,我是此世法则、呃…”
第二道是瓜自由落体的声音。此世的法则估计也没想到,这位客人会以如此独特的方式登场。
第三道是……瓜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声响。
过长的传送通道使它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落地一刻,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整个瓜体砸得稀巴烂!
瓜皮碎裂无数、瓜瓤已成泥浆、汁水满地流淌……场面极其血腥可怖!
这不是最糟的,因为第四道,是瓜的某些碎片落入还未完全消失的传送洞的声音……
它不仅摔成这个鬼样!现在肢体还下落不明了!把地上这滩捣鼓捣鼓都凑不齐一个完整的瓜了!!
瓜懵逼,瓜震撼,瓜崩溃,瓜在原地发出了尖锐爆鸣。
但瓜从不内耗自己,它选择斥责这个放它进来的世界法则,要不是法则瞎开门,没准它还能撞在壁上弹回去呢!
‘如果我不开门,你就直接碎在壁上、身体的部分随着空洞漂流,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小可怜。’
世界的法则如此说道。
瓜:“……”
“你…我、你……”
“那我怎么办哇——我才刚刚成熟、形都没来得及化就碎完了…我的瓜皮!我的瓜瓤!我的瓜籽!”
“呜呜呜呜我安安分分在藤上几千年,只会吹风喝水晒太阳,我没惹任何人!”
“是谁要害我——我该怎么办呜呜……”
瓜忍了又忍的哽咽终于是绷不住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声音让世界法则都于心不忍了。
‘传送洞在你抵达后就被我截断了,你的躯体只可能落在这个世界。这个我帮不了你——’
“你帮不了?”
瓜的声音突然正常,滞涩的哭腔刹那间消失不见,甚至带上了危险的质问。
“少跟我扯把子哈。你接的通道你不知道它们掉哪儿了?”
法则没说完的话被瓜瓜的突然变脸截断,祂沉默了几秒。
接着好脾气地续道,‘世间千万种可能,我无法精确定位一瞬间的能量。但那是你的一部分,你应该能自己感应到其所在,自己去寻找更……’
“去球吧你!”瓜胡搅蛮缠:“你主动开的门,必须对我负责!”
再次被打断的法则:……
‘基于你降落的地方,以及碎片的遗落范围…我会合理化你此世之外的能力,并为你创造一个能够立足的身份——这就是我能为你提供的帮助了。其他的,你得自己努力。’
瓜久久没有回应。
世界法则能感觉到这尚未凝聚人形的力量此刻残缺不已,对方好像把自己团成了一坨、缩在一边,浑身散发着阴郁EMO的气息。
法则凑近一听,它还在念念叨叨着什么,间或夹杂着“你条粉肠”、“乐色”、“楞起坎正”等意义不明的词汇。
法则:?
瓜用仅存的力量抱住了柔弱的自己,咬着不存在的小手帕,内心呜呜哭泣。
瓜觉得自己很无辜,那个放传送洞的家伙…到底是有多恨它啊,时间卡得刚刚好,它都来不及反应就落下来了。
但现在追究作俑者已经不实际了,它自顾不暇,不完整的自己就是一坨……它必须先找回碎片。
法则说得没错,毕竟是自己的一部分,瓜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指引方向…坏就坏在,它摔得太碎了,除了能感应的最大几块,还有无数渣渣遍地散布,现在它脚下的地方几乎处处都有力量残余。
太麻烦了……
所以是谁要害瓜!要不是法则意外开门了,它可能真的会是预料的那样,在世界壁上碎成渣、在空洞压力下变成粉末,彻底死去。
瓜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发疯,无论是坏人还是法则还是过路人都被它无差别骂了个遍。
法则听这团不明生物阴暗地嘀咕着,见它蠕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然后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来了套军体拳,压根辨识不清的四肢胡乱挥舞,累歇菜之后又缩回去自闭,循环往复。
法则:……又可怜又有病的样子。好怪,再看看。
最后整理好情绪的瓜瓜接受了这个半好不坏的现状。法则给它提供的帮助有限,并且仁至义尽了,瓜只能自己去找碎片,先拼凑自己、再想办法回去。
法则刚刚说——
“合理化我的能力?能够立足的身份?”
‘没错,你本身的力量不会改变,在他人眼里,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咒术师,而你和你的躯体会拥有人类的身份背景。’
瓜接收到了法则的信息,初步了解了此世的力量体系,以及自己的人类身份…们:一个以相川为姓氏的家族。
负面情绪、诅咒、咒术、咒灵……
瓜、它现在有名字了,相川摇头晃脑地吸收着知识,并且感叹:
“你这法则还怪好的嘞,谢谢你啊……”
“谁会这么说啊!”
“扑街啦这点东西我自己也能做到!少在这磕碜瓜了!给我点实际有效的定位措施啊啊啊啊!!”
好脾气法则忍了又忍,原因祂方才已经说过了,‘没有了亲。爱要不要。’
相川在阴影里剧烈地抖动,短暂的僵持之下,见薅不下一点羊毛了,遂冷酷转身:
“行、整这死出。没你事了,好行夹唔送。”
明明在自己家里却被送客的法则无言以对,临走前又忍不住问,‘…你到底是哪里瓜?’
“管恁多?”
于是在这个充满危险与未知的世界,无辜又倒霉的瓜瓜独自奔上了寻找肢体、拼凑自己的旅途。
……
相川能感应到自己灵魂上的破损,摔散了的最大几块分别是:“躯干”、“眼睛”、“手”、“足”、“心脏”这五个部分,小一点的就是渣渣碎片若干。
在开裂的那一刻,相川的神智就已经被撕扯、分散到各个部分里去了,就像精分了的人,碎片是拥有不同想法的副人格、是它某一面性格的放大,都是它,又不完全是它,而“躯干”理应是最有话语权的本体、是主人格——
它当时四分五裂,距离着陆点最近的就是“手”“足”。
瓜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啊!它急急忙忙地将意识覆盖过去,然后转头发现其余三部分全部失踪!
本该捆绑在“躯干”上的意识脱离了一半,它现在完全感应不到本体的位置了!
这也是它着急的根本原因,“躯干”是最重要的!哦,还有心脏。无论哪一个被损毁,它都可以宣告死亡了。
捡芝麻丢西瓜…哈哈!
之前提到,碎片们是有各自想法的……
现在对于这个问题,它唯二拥有的“手”与“足”出现了分歧。
“先找本体,脱离了我们的躯干就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现在还处于失联状态,它最危险。”
相川的“手”冷静分析道。
“…先找心脏,它是所有情绪的聚集点,最容易失控、引发连锁反应,它最危险。”
相川的“足”反驳道。
“没有躯干,我们无法融合。”
“没有心脏,我们与死无异。”
“心脏有底牌,不会轻易死亡。”
“但躯干失联了,无从下手,效率太低。”
……
两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让。
奇异的分割视角,让相川从两个镜头认识到了自己的手足幻化而成的人形。相似的眉、相似的眼、相似的表情,他们眉头紧锁、凝目对峙。
“要不然……先找眼睛?”
其中一方先软化了态度,试图与“自己”打商量。
“它?”
视野中的脸出现了同样的难言无语的表情。
“眼睛”只是它习惯性的称呼,要解释起来很抽象。总之……那是个只需要担心对面敌人的类型。
这个提议在两秒钟内被否决了。
“找躯干。”
“还是找心脏吧…”
双方都劝服不了对面,在这种情况下也不适合内斗,于是,它们决定分道扬镳、各找各的。
——在陌生的、危险程度尚且未知的世界里,如此草率地单独行动,怎么又不算是一种内斗呢……
被迫精分的相川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有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