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城。
不同于任何现代的国际大都市,它繁盛而不喧闹,烟火中亦显肃穆,雄伟连绵的城郭此刻就像一位酣睡的巨人,平静的吐息下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几束流光极速从城池上空掠出,饱含魂力的厉喝传来。
“来者何人!”
“武魂城戒严禁空!擅闯者,格杀勿论!”
谌独月微微皱眉,武魂城如此风声鹤唳,似乎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卫队长打出一个手势,守卫们已将劳拉隐隐包围。
他们没有从这个悬在半空中,喷吐着暗蓝色焰流的铁皮盒子上感受到任何魂力的波动,事出古怪,不得不更加警惕。
更古怪的是眼前两个人,也丝毫没有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慑。
苏迎倒是老老实实地举起了双手,另一个却眉毛一挑,连珠炮般地发问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现在是什么年月?”
“武魂城发生了什么变故?”
“为何现在连魂师都不准放行?”
“……”
守卫们被问沉了脸色,将手中的武器一紧。
大小姐眸光一转,终于发觉自己好像过于激动了。
“算了,我不为难你们。”
她淡淡一笑,释放武魂——
黄、黄、紫、黑、黑……紫、银!?
随着一个个魂环从她身上亮起,守卫们的神情变得丰富起来。
哼,区区魂帝可以对付……
万年第四环?又是何方势力的天才?
这怎么还有银色的魂环?是眼花了吧,这应该只是个最普通的十年白色魂环吧……
不对!
他们中有一人忽然反应过来,万年第四环,魂帝,却有七个魂环!?
这个乍看眼生的女人的面容好像有些熟悉起来,她的武魂是……
“第四魂技,云间游!”
大小姐当然不需要隐藏身份,她冲着忽而怔住的守卫们扬了一个漂亮的微笑。
一支月型利箭便嗖地向着教皇山的方向猛然射出,黑色的魂环微闪,箭矢隐于虚空,悄然折跃进守卫武魂城的结界之中!
守卫们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眼神一片炽热,手中长戟一顿——
可惜大小姐没有看见之后的场面,城门上下爆发了一阵骚动,他们单膝跪礼,金甲碰撞出整齐而嘹亮的声响,恭迎谌大人回来!
千仞雪猛然睁开半睡的眼睛,绵柔输注的魂力都紊乱起来,胡列娜连忙接手稳定比比东的伤势。
“我说你累了就去休息,逞强对谁都没好处!”胡列娜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千仞雪此刻却没有理会她的埋怨,她一脸难以置信地跌撞着冲出房间。
一贯镇静自若的少主此刻的表现如此失态,引得候在院外的众人投来意外的目光。
“你怎么啦?”宁荣荣上前扶她,准备替她略作回复。
千仞雪摇了摇头,却语无伦次,只好抓着她的手,指着天空的方向。
不过不需要她再解释什么了,下一刻所有人都有所察觉,猛然抬起头——
隐于虚空的箭矢在众人的注目下现身,鲜明而独特的月型长箭是如此的刺眼!
千仞雪手腕一转,一片飞羽极射而出。
飞羽与箭矢轻擦,霎时清辉如瀑,月色降临!
劳拉喷吐着暗蓝色焰流,带着其上的人缓缓降落。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踩在前引擎盖上的女人,后者也将他们一一环视,而后她渐渐笑了起来,熟悉的嚣张的坏笑。
“哈哈哈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星斗大森林。
静,不同寻常的静。
仿佛刚才那万兽追逐谌独月、熔岩巨喉龙焚天吞焰的场面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嚓——”
一片火红的龙鳞被拇指一顶,像一枚硬币般在空中翻转了几圈又落回辛西雅的手中,而后又被顶飞,再被接回。
辛西雅就这样玩着似乎有些百无聊赖了,她身后的空间终于有了波动,一道赤红的人影从中踏出。
她将龙鳞抓握,回头。
“执法神大人来得有些晚了。”辛西雅踢了踢倒在她脚边的熔岩巨喉龙的尸体,“我的狩猎,已经结束了。”
“很久没看见你这幅样子了……”修罗目光一瞥,落在辛西雅血染的白裙上,声音中有些感慨。
这些自然不是辛西雅的血,而全是她猎物的血,远而高洁,足不践秽土的月神大人久居月宫修身养性,却还是没有隐没狩猎之神的杀性。
她在狩猎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残忍的、疯狂的、浴血的……这也是修罗最看重她的一点,或者说,是她和修罗共通的一点。
“直说吧,这次执法神大人为我带来的,是怎样天罚呢?”辛西雅将手中的龙鳞抛给修罗,“我送你一个战利品,贿赂你放过我好不好?”
辛西雅从来就不是守规矩的神,而此刻他们远离天穹,踩在人间的泥土上,一场酣畅的狩猎刚刚落幕,她身上的血还炽热,性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修罗一把接住龙鳞,摩挲过其上残存着的一丝她手指的温度。
“比起天罚……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龙族饕餮一脉……”辛西雅又瞥了一眼脚边的尸体。
“不,我对你的狩猎手段不感兴趣,我想问,你是怎么把你的小传人找回来的?”修罗打断道。
辛西雅微微一愣,似乎思考了一会,而后环抱着双手往身后的树干一靠,轻笑。
“我不知道呢。”
“不知道?月神大人是不是忘记了……”修罗声音一沉,“全知,方才为神!”
“全知即全能……成为全知全能的神,那是你的追求,不是我的。”辛西雅摇摇头,“我的确不知道呢,我不像你手眼通天,我可乖乖的,什么也没做。”
“哼,我又做了什么……”修罗语气难得的有点心虚。
辛西雅轻捻着手指,数道流星自天际划落,它们拖着星光将一副画卷自天幕垂展——邪神传承秘境中的景象缓缓铺开。
“呵,谁知道呢?可我发现有人偷进邪神传承秘境,要借机将他和他的传人一道毁灭……执法神大人?你管不管?”辛西雅挑眉反笑道。
修罗脸色有些发黑,虽然辛西雅不会去神界委员会告状,但他的小动作直接被这个女人在纸面上戳破,身为执法神的脸面还是有些挂不住,他这趟来执行对她的天罚似乎也有些站不住脚。
“多管闲事!”修罗忿然地骂了一句,倒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动了手脚。
“执法神大人要与我赌一场吗?你的计划要失败了。”辛西雅倒也不恼,看向画卷里的人,微微一笑。
罗刹秘境。
半夜被人摇醒的比比东的确是无比困倦的。
她们谁都没有说,但显而易见——比比东的伤势在好转,但她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她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现在更是有气无力地跟在谌独月身后,拿着一个小竹筒做的简易装水器皿,一路往山上去。
谌独月显然是不困倦的,她干劲十足,撸着袖子拿着小竹筒一路走走停停,弯腰将一颗颗圆润晶莹的露珠小心地装进去。
“何必要这么麻烦。”
比比东随手折了一片叶子,向着林间弹出,注入的魂力拖出了一尾长长的空气扰流,所过之处的枝叶摇颤,一颗颗晶莹的露珠震起,悬于空中,而后汇成了一注注小水流,流进比比东的小竹筒里。
“不行,你这样采的露没有灵魂。”
“灵魂……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一番精彩操作却没有得到她的夸奖,比比东瘪了瘪嘴。
“只是不像以前的我吧。”谌独月摇摇头,纠正道,“以前的我不会信这些……不信神,不信愿,不会心怀虔诚地做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她晃了晃手里的小竹筒,又弯下腰去收集露珠,声音低下去,就像在喃喃自语。
“可是现在,我不得不信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东儿,我没有别的办法能救你了……”
夜风拂过,陡然哀戚的气氛冻得比比东搓了搓双臂,她有些后悔跟她出来采露了,她们不该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浪费时间,在她还所剩的时间里,她们应该围着小火炉,相拥着窝在房间里。
许是发觉比比东停下脚步,谌独月诧异地回头看去:“怎么了?”
那双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夜里也很亮,更甚那些晶莹的露珠。
比比东是喜欢她的眼睛的,甚至是有点羡慕。
她的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是无论如何都用手绘勾勒不出,怎么看也看不够的美景——
静时恃霜傲,动时辉倾城,无情可生情。
比比东想望进那双眼里头去,却发现此刻那双含情的眼里,只见幽潭,不可轻测。
“没什么……我想回去了,我们回去吧。”
这一次谌独月却没有立刻回应,她站在原地,垂眸看了看手里的竹筒,又抬头往山上看去,比比东看不清她的神色。
“回去?”
“比比东,这一程……你可曾走过回头的路?”
“……”比比东心脏一紧:“你……是谁?”
“世间团圆总在月明之时,可月明之夜却如此少……其实残月,似乎也不错?”谌独月并不回答,她背过手去,望向那残月半挂的天空,“明月再完美依旧有残缺,因为完美,所以即便星点残缺也会成为心中挥之不去的心结。”
“那么在你心里,我是哪种月亮?”
她回眸问她的瞬间,山顶突然炸了一声沉闷的声响,不似雷鸣,也不像什么怪物的吼叫,比比东分辨不清,却震得她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看来,你的时间不多了。”
谌独月眼神动了动,也不在意她的答案,自顾着接着讲下去。
“我们抓紧时间,讲完这个故事吧。有一只蝴蝶……”
谌独月微一抬手,便真有一只艳丽的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在她的指尖略作停留,便向比比东飞去。
“有一只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它会落在你的指尖,你跟着它走,就能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经是最好的了!”比比东大喘着粗气打断道。
她想捂住耳朵,可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那沉闷的响动都似乎无孔不入,丝丝扣扣地钻进她的脑海。
谌独月并不意外她的回答。
“那还真是可惜……于是蝴蝶挥动翅膀,下一刻,你我所站的地方,就变成了一片废墟。它说:你所见的美好,只是一场梦而已。”
言毕,她们所处的地方果真开始崩裂,山道坍塌,遮天蔽日的密林腐朽成灰,惨淡的月光透下,深渊中众鬼低鸣,原来她一直身处哀嚎遍野的地狱!
恶鬼与怨念像蛇一般缠上比比东的手脚,日夜不停地在她的耳边低语,不断诉说着人世的荒诞,它们说世人皆有相似的脸孔,但这层皮相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
残月渐渐被吞噬,天空铺上一层血色,谌独月的身形亦有些虚幻。
比比东惊慌起来,她不顾要挤爆她脑袋的声音,伸出手去抓住她。
可一切却只是徒劳,密密麻麻的鬼手抓住她的身体将她往深渊拖去,谌独月只站在原地,却离她越来越远……
蝴蝶发出点点赤红的光,映照得谌独月平静的表情都变得诡异,她忽然牵出一抹笑。
比比东瞳孔骤然紧缩,她的周围俨然化为最惨烈的战场,两军交汇的锋线像吞噬生命的绞肉场,恶灵从地下疯狂涌出,捡食着一个又一个痛苦的灵魂……
云层里一只龙尾将谌独月的身体洞穿,从天而降的雨都化为了鲜血……坠落的千仞雪被血色长刀劈成两半,纷落的羽毛落进海里……而海浪怒号,三叉戟破浪飞袭,将胡列娜钉死在城门上……
“啊——”
比比东痛苦地嘶吼起来,鬼手将她的皮肤撕裂,鬼气侵入她的五脏六腑,黑气从她的身上冒出,眼睛也被黑色吞噬,深的像血。
“蝴蝶说,只要你跟着我走,就能走出这个梦境。”
金戈交鸣般雄浑声线已经不适合继续讲童话故事了,但他仍在继续。
比比东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但脑海里已经有了他的名字——
修罗神!
他摧毁了罗刹所构建的幻境,强硬地逼迫她面对他构建的真实!
辛西雅侧眸看了修罗一眼:“你要逼疯她。”
修罗勾了勾嘴角:“不过是把邪神当年的所作所为,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教皇殿。
安慰之心鼓动的心跳声下,藏着情人的低诉。
“其实,我准备了好多话,想再见到你的时候说给你听……”
“我想和你说什么呢,说我当初并没有战死,只是出海远航了,却没能和你好好告别,让你担忧至此。”
“所幸,我找到了海的尽头,看见了最神秘的星光,虽然很不容易,但是我回来了……”?
谌独月解开比比东被血汗浸湿的外衫,胸前暴露的伤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隐约的暗红色血纹锁着伤处新生的肉芽,罗刹神念不灭,修罗魔纹便不会消失,她的伤就绝不会愈合。
眼中的心疼更甚,指尖扫过血色的魔纹,却在接触她心口的时候,勾出了一点银月的光辉,魔纹似乎有了一丝松动,她忽然知晓月神所看见的“她的所求”是什么了。
“我想过……如果我回不来了,如果我不曾来过你的世界,与你而言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武魂殿学院少了一个学生,小厨房每日少做一人的饭菜,休憩时的床榻撤去一只枕头……我们的人生轨迹就此分别或从未相交,如隔岸桃花、横江晓雾、苍山暮雨,或还可以远远观望,只是再难触及。”
她将人抱起,转身进了浴室。
屋子里有些湿热,暖色的壁灯闪动,照出隐约的白雾浮动。
谌独月轻嗅,竟在水汽里闻到了一丝竹叶酒的清香。
一个厌恶饮酒的人居然从某一天起便放自己活在迷醉之中。
“我还想过……如果你将我忘了,不认识我了,我该如何重新向你自我介绍,以我全新而真实的身份,轰轰烈烈地把你追回来。”
说到此处,大小姐笑得舔了舔嘴唇。
“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这回我不比以前了,说句不客气的,我现在想要的人和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她掀开水汽处的轻纱,在温池边坐下,伸手试了试水,而后一点点将比比东的脸擦干净。
“可是现在,我不想了,再见到你的这一刻,我不想重新来过了,也没有耐心再和你重新认识,再经历一次暧昧了,所以……我要趁人之危了。”
安慰之心的魂技光辉收敛,比比东胸前的伤口失去控制,重新渗出血来,流过大小姐按在其上的手掌,淌进池水里,化为朵朵暧昧的玫瑰。
比比东的脸色更苍白了一分,呼吸也微弱下去,毫无血色间却十分难得的显现出了几分娇弱——那是不同于谌独月往日印象中的雅艳。
大小姐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
比比东被擦去妆容的脸上还挂着薄薄的水珠,如三月烟雨般迷蒙,散落的发如杨柳垂拂,一丝丝地抚在某人痒痒的心尖上。
被浸湿的纱衣更加透明,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将那玲珑体态完美勾勒,隐约间肌肤香腻,身形绰约,丰乳柳腰尽收眼底。这个女人在昏睡中都有意无心地对她释放着性感,引人情动。
“东儿,我要你,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时空不能阻止的,死亡亦不能……”
谌独月咬住她耳朵轻声呢喃,睡梦中的比比东无意识般轻轻“嗯”了一声,语声轻软,她极少这般温柔,这不禁令大猪蹄子内心更加火热。
(想象的翅膀飞阿飞啊)
一圈银色的魂环旋转着出现,紧接着月相一一显现,娥眉、上弦、下弦、残月、最后自比比东心口升出一轮新月,它们贴着魂环,缓缓归位!
完整的银环升起,冷冽的雾气疯狂地自紧闭的门窗溢出,渐渐地浮光蔼蔼……
站在院外的人不由地后退几步,眼前如海上明月生,瑶台归去,仙境降临。
“第六魂技,阿尔忒弥斯行宫。”
罗刹秘境。
山巅之上忽然升起了一轮明月,霎时长夜亮起,魍魉驱逐。
比比东双眼已经黑红各异,她发疯般扯开禁锢她的鬼手,向山顶跑去!
蝴蝶依旧环绕在她的身侧烦人地嗡鸣,脑海里那沉闷的声响却越发清晰。
比比东认出了这个声音,这些天她已经听过了无数次,是有人特意为她留下的烙印,深刻在她的脑中!
咚、咚、咚——
极有节奏、日复一日、一成不变……山巅上此刻响彻的钟声是捣药的杵声,在倒数她的生命!亦在催生她的苏醒!
在罗刹和修罗的双重控制下,谌独月没有下手杀她,她悄悄留下了唤醒她、推她继续前行的指引!
神引她见鬼,亦引她入魔!
可她心中的执念不死,她引她赴月!
比比东抬手将嗡鸣的蝴蝶捏成粉末,粉末洒到她的身上,凝成一圈修罗魔纹刻在她的胸前。
追她的恶鬼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开始疯狂地撕咬她,撕开了她的半身皮囊,不断向她的心脉啃食。
痛苦但狂笑声自她口中发出,焚寂的火焰如脱缰野马,奔腾万里。
须臾间,夜色如潮,杀戮由她创造,由她继承,由她延续!
黑夜若不会终结,那就算行不归途、饮不归泉、是魔非魔,是鬼非鬼,但她已不会迷失方向!
既做过那弑君之君,何不成那诸神之神!
……
当比比东的双眸回复清明之时,周遭已唯她一人。
她站在山巅,明月矗立在眼前,像一道门,散发着明亮温润的光,触手可及。
比比东回首望去,一路的尸山血海已然平静,此间再无神魔,而万鬼臣服!
“……”
比比东又看见了她。
谌独月依旧站在原处,她举起手里的小竹筒,遥遥敬她,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比比东看见了她的口型——
一直走,别再回头。
修罗一甩衣袖,将画卷击碎。他冷哼了一声,怒气却没有继续发作,反倒若有所思。
“你说……她可符合你要找的世间最强者了?”辛西雅微微一笑,偏过头问。
“多管闲事!”修罗又忿然地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你听到了吗?”辛西雅又叫住他。
“听到什么?”修罗微微驻足。
辛西雅略微抬头,目光似已到达九重天之上。
“爱神站在云端,嘲笑死神的愚蠢,嘲笑……你我的愚蠢。”
第五神考,结束!
可她最后通过的,究竟是谁设下的考验呢?
穿过温暖的门,世界也变成了一片柔软的纯白,放松下来的神经无比疲累,比比东只觉自己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有潮暖的呼吸近在耳畔,稍一偏头,唇上便覆盖一片柔软。胸口似在灼烧,哪怕是发丝的轻轻扫过,也能激起她细碎的战栗。
晨光大亮,落在微睁的星眸中,却是一片朦胧……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主导着身体,即使头脑昏沉,也水到渠成地绷紧足尖,并拢双股……无边无际的春意里,凝成一点,越收越紧,最终蓦地绽开,落成一场甘霖,带着浅浅余韵,荡开层层涟漪……
比比东猛然睁开眼睛,脸上的潮红飞快褪去……她这是在昏睡中取悦了自己?!
难以想象,她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比比东躺了片刻才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坐起身来,手心却被一个硬物硌了一下,摊开手掌——
一枚编号46的戒指静躺在手心。
比比东意识到什么,披上衣服就向外冲去。
她的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整个教皇殿都静悄悄的,这个时辰了议会大厅的钟声也没有敲响,定是娜娜趁自己病倒消极怠工……
比比东不确定自己在找什么,但她找了一圈,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
蘭茵湖畔。
白堤上坐了一圈人,远远看着气氛严肃,似乎在开什么重要的会议。
千仞雪站在水边,掂了掂手里的石块儿,手腕一甩朝着湖面一丢。
一、二、三……二十七。
比比东眯了眯眼睛,数她足足打了二十七个水漂,引得湖畔众人一阵掌声。
胡列娜不服气地撇嘴:“你不会偷偷用魂力了吧?”
“这么多人监督呢!谁用魂力了!”
千仞雪对她这种玩不过就污蔑的行为表示鄙视,一回头却看见比比东向她们走来,她的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把胡列娜往前一推,自己往人群后缩。
“老师,您的伤好啦!”胡列娜看见比比东眼睛亮了起来,欣喜地叫到。
众人也纷纷站起行礼。
比比东将这群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悄悄握紧手中的戒指,想开口询问却欲言又止。
“哦,老师……她、她回来过,不过又冲湖里走了。”胡列娜又被千仞雪推搡了一下,看了看比比东怅然若失的神情,这才抿了抿唇道。
说好的,打水漂输的人负责汇报。
比比东刚想转身离去,听到此话身体一僵:“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那个……”胡列娜搓着手指头,斟酌着措辞,“月月昨晚回来了,把所有人都从您房里赶出来了……她为您疗了整晚的伤,今早急急忙忙地出来,又和她朋友一头冲进湖里……不见了。”
“她……又走了?”
比比东脑子还没有处理好谌独月明明还活着,偷偷回来过,好像还趁机睡了她的庞大信息量,便干脆直接跳到她又走了的环节。
“嗯,她说要回去看生病的奶奶,不过……她还给您留话了。”
“什么?”
“她说,我灰太狼一定会回来的!”
比比东再次暗自握紧手中的戒指……什么灰太狼,分明就是无耻大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