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如蝉翼的花瓣发抖般轻微颤动,其根茎状似蝉脱壳之后留下的蛹,雪白透明,又像块圆润的玉。
三人连呼吸都不由地放缓,生怕些微的气流就将它像蒲公英一般吹散了。
“雪衣蝉,我跑了好些个地方,终于让我给捡着了!”
(好些个地方个鬼,不是老夫领路让你直奔就去捡到了嘛!)
参商在她腰间发出不满意的微震。
“雪衣蝉,性寒,略苦,入口即化。唐昊的大须弥锤中者多迁延不愈,是其上的雷霆之力伤了根脉所致,雪衣蝉是疗伤仙品,吸收后更以冰心之力护住心脉。换句通俗的话讲,这个叫名刀司命。”谌独月不理暗中嘀咕的小老头,将雪衣蝉小心谨慎地放入比比东手心,“服用后修炼激发药性,会感觉有些冷,不过我会陪着你。”
“你所说的通俗是不是有问题?我没听懂。”雪清河伸长脖子去看比比东捧在手心的小花蕊。
“又不是给你吃的。”比比东横了她一眼,极度幼稚地拢起手掌将花护下。
“靠!让我看看怎么了……给我摸摸,我帮你尝尝有没有毒……”
“别抢啦,你来尝这个。”
大小姐又摸出一朵花,每一丝花瓣看上去都毛茸茸地极为可爱,其上更是流动着淡淡地金色光彩。
“这是……”千仞雪凑近了些,鼻尖轻嗅,“奇茸通天菊?”
“有见识啊。”参商几乎和大小姐同时发出无声地赞叹。
“废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菊长老的武魂长什么样天下魂师都认识。”
雪清河有所怀疑,学着月关的样子翘起兰花指,谨慎地打量道,“不过这玩意儿能好吃吗?吃了不会变成菊长老这样吧?”
“你不吃我吃。”比比东又伸手来拿。
“嘿!早膳就被你一个人吃了,你还来抢花!”
雪清河顿时不乐意了,一把夺过奇茸通天菊,直接咬了一大口,示威般看着比比东。
“呃……你这个吃法不对!快吐出来!”
大小姐扑过去就差直接上手去他嘴里掏。
“什么?”雪清河一愣。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顿时蹿起无名火,灼烧地他痛苦地挛缩起来……
再无法维持雪清河的伪装,千仞雪灿金的长发无力地垂落。
“雪儿!”比比东脸色一变,立刻将她扶住。
玉弓现,粉红的灾厄花在房间里顷刻绽放。
“第五魂技,安慰之心!”
可这次的治疗魂技清晰地传回了一股强烈的对抗之感,安慰之心无法深进千仞雪此刻金光炸溢的身体!?
“怎么回事!”谌独月眉头紧皱,低喝一声。
参商应声出鞘,直直地悬立在她们眼前。
在比比东惊诧的注视下,那把她每次看谌独月用来和千仞雪对练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长剑,通体骤然幽绿莹华,随之铺开的金红色在她的眼中旋转开来,令人目眩神迷……
金红色的魂环!?
“仙品药草之间既互有补益,也会互有对抗,这株奇茸通天菊品质极高,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尊重,生气了……炽凰灵髓也暂时劝不下它。”
长剑嗡鸣,竟是口吐人言。
比比东压下内心的激荡,沉声问:“那现在该如何?”
“哎,你要是答应不打老夫的主意我就告诉你。”
尽管没有人形,但大小姐能想象得出参商那个小老头眼珠转动,盘算着贱兮兮的模样。
“你威胁我?”比比东眯了眯眼睛。
“我可不敢……害,算了算了,威胁你主人会不要我的。”参商叹了一口气,“你骂我,我吃亏,你是一只小乌龟……嗷!”
剑身被人弹了一个脑瓜崩儿,“我是一个受气包。”
“赶紧说!”大小姐作势又要弹。
“嗷!这还需要老夫教啊,你们当雪衣蝉是干嘛使的?”
“不行。”大小姐想也没想先否决了。
凡间仙品药草何其稀有,就算走过几十万年岁月的参商也不过能找到寥寥数株,还得看运气,当年那生长草药的洞天福地没有随着岁月被湮埋……
谌独月没有骗人,为了给比比东治伤,她确实跑了好多地方,最开始是去寻花中之王相思断肠红的,久寻未果,这才退而求其次去采了雪衣蝉。
比比东摊开掌心,凝眸片刻,若有所思。
“那你的伤怎么办?”
大小姐拉住她的手,又看向倒在她怀里的千仞雪,犹疑地将目光移开,开始从兜里叮叮咚咚的往外掏……
天山雪莲,九品灵芝,蚀骨花,地精金笋,铁皮石斛,郁金香……各色名贵的花草药品一股脑儿地倒出来。
“除了雪衣蝉,肯定有别的能用的!”
“嗯……有啊,但有效果好的干嘛要用差的,咱家又不是用不起。”小老头表示不理解。
比比东轻轻颔首,做出决定。
“仙品药草固然珍贵,也总是能再寻到的,可雪儿只有一个……我本就亏欠她良多,就让我做一点补偿吧。”
“可是……”
谌独月还想说什么,就看见比比东将雪衣蝉喂进了千仞雪嘴里。
雪衣蝉入口即化,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那仿佛要撕裂千仞雪的金光骤然像被冰封一般平息下去,她眉毛和头发上都生长出细小的冰渣,如雾凇悬挂,整个人一时透明如冰雪。
“现在坚持修炼,直至完全吸收药性。”剑锋嗡鸣,参商的声音直接穿透进千仞雪封冻的脑海,“醒了后记得感谢我噢。”
千仞雪动了动冻僵的关节,比比东将她扶到床上,柔声道:“别害怕,我替你护法。”
“护什么法,雪衣蝉可比你温柔多了,不会有危险的……”
参商被比比东一瞪,心虚地噤声,长剑收敛光辉,歪躺在桌上。
“呃,你别理他,”大小姐讪讪一笑,“他这嘴就这样,不是故意要……”
比比东又转眸瞪她:“我倒是不知道,你现在都开始背着我养人了?”
这把古怪的长剑显然是远超十万年的魂兽,比比东却半点没有觉察他的踪迹,无疑是他已经化形了,甚至还用了某种秘法躲过了封号斗罗的眼睛。
既然化形了,本质虽说还是魂兽,但感情上就不该以兽来论了,就算是化成一把剑那他也应该拥有人类完整的七情六欲。
比比东这回阴阳怪气的醋意总算是有了些底气。
“你……生气啦?”大小姐看了看比比东的脸色,有些心虚。
“我难道不该生气吗?”
比比东顺手拿过长剑,并指拂过锋锐的剑锋,剑柄震动,小老头做出了最大限度的努力要从比比东的魔爪里挣脱……她手上骤然发力去催折剑身,可参商的坚韧就连泰坦巨猿的力量也无法撼动……
比比东气恼地皱眉,似乎又听得剑身上发出欠欠的嘲笑声。
谌独月不由地翻了翻白眼……你可别再火上浇油了,折不了你,她能把我给折了!
“其实也不算是人,参商是剑灵。”
谌独月走近了些,试图从比比东手中把剑拿回来,解释道,“我和焱遇到泰坦巨猿的时候,是参商保护了我们。他本来是化形了,但为了救我们舍弃了形体,又认我为主,我总不能……丢下他不管吧。”
比比东眼神动了动,似乎又忆起那些个她抱着冰冷尸体的绝望夜晚,手上的力道不由地放缓……
她放下剑,反倒把人拉进了怀里。
谌独月微微错愕,随即了然,轻轻回抱,拍拍她的后背。
“我早就没事了,现在的问题是雪衣蝉没了,我重新去找帮你疗伤的仙草……”
“你刚回来,不许走。”比比东埋在她的肩上摇头。
“哎呀呀!小别胜新婚,主人你咋连这都不懂捏。”小老头又不安分地开始吐槽。
“你给我闭嘴!”两人同时喝道。
“啧,我的倒霉主人呐!老夫看你对这个凶女人确实情深之极,你大江南北到处寻药我看着也心疼……其实吧,咱们根本就不用去找什么相思断肠红,找什么雪衣蝉,找什么灵药……”
“你什么意思?”谌独月微微侧眸。
“你自己就是灵药。”
参商叹了一口气,语气间似乎并不想吐露这个秘密。
“忘了吗?炽凰灵髓,就连泰坦巨猿也不惜现身来抢的东西。你吃了灵髓,它想吃你。”
谌独月微微一愣,与泰坦巨猿一战因为小舞的出现导致战局异常惨烈,以至于她忽略了很多细节,就算没有小舞,泰坦巨猿好像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块玉璧就是她自己。
“我最开始就和你说了,聚梧树,活死人,肉白骨,转阴阳,夺造化,连你被锤成肉饼都能给重新长回来,何况治一治她这点小伤?我之前不和你说是怕你在人前暴露,哪怕有孙悟空守着,各路妖怪还是前赴后继地来吃唐僧肉呢,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保护自己。”
“所以,我要割肉?”大小姐试探着问。
“不用,放点血就行。”
谌独月了然,她并不拖泥带水,就要以手掌割过剑锋。
却被比比东制止,她横了一眼参商:“以血拭剑,你这是喂他还是喂我?”
“自然是为了你。”
“此言差矣啊,老夫要是有心觊觎,这些宝贝还轮得到你们什么事。不过现在我这副形态,要是能让我尝尝可能也能利于我的恢复嘛。”
“喂我,不需要这般。”比比东沉声道,牵过她的手。
下一瞬,唇间的湿软封缄了房间里所有人的口,从浅尝到越发霸道的深入攫取,谌独月能感受得出比比东有些无可奈何的怒意和难以言说的惧怕,她只能用尽全力去回应她,全心全意地承接她的所有……
比比东摩挲着她的脸颊,将她反扣着推到墙角,俯在她的耳边道。
“你总这样不听话,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就算是你自己,也不可以伤害你?”
“嗯,说过的。”
“那你还想用剑割伤自己?”
“我,认罚。”谌独月在意乱情迷中有了些喘息之机,她眼珠一转,忽然笑意极尽魅惑,“那……你咬我?”
本是干柴烈火,又哪经得起这番撩拨。
比比东呼吸加重。
她回头看了一眼盘坐着修炼的千仞雪,后者紧闭着双眸,微皱起眉头,也不知是不是修炼到了紧要关头。
占有终于战胜理智,她将人推进偏殿……
“la~la~la~……”参商心情愉悦地哼完了一曲小调,“她们走啦,你可以醒了。
千仞雪浑身的冰寒褪去,缓缓睁开眼睛,却依旧一动也不敢动,脸色古怪不知作何思绪……
那俩人急着连门都没有关上,院里的红梅映在雪里越发娇艳……
她轻轻握紧拳头,难道院里种的其实是红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