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之中隐约传来一声鹰啸,比比东放缓了速度,在空中悬停。
“看来我们运气还不错。”
她们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处高耸入云的绝壁,就习性来说,这也是鹰类魂兽最爱的栖息之所。
听那隐藏在云雾中的一声鹰啸,比比东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判断。
——青云九尾枭!
“我是不是可以去下面等着捡了。”
扑在她的怀里人扬起了脑袋。
“不急,先一起看看。青云九尾枭若是执意要跑,我也得费点事儿去追,把你放下去当别人的点心吗?”
比比东又开始调笑她,大小姐只好又把脑袋又埋了回去。
“呵,敛息,我们悄悄去看。”
六翅紫光翼收敛了光辉,无声地轻微颤动,带着她们一头扎进了云雾里。
丝丝冰凉的雾气很快就拨散了,她们也得以看清那绝壁的全貌,山壁之陡峭连最顽强的怪松都无法扎根生长,绝无任何人能涉足其上。
一只通体火红的大鸟绕着绝壁逡巡,和谌独月对鹰的普遍认知不同,它的尾羽更像孔雀或者凤凰,华丽地如同长长的焰火拖在身后,点燃云雾!
“一、二、三……七,这不是才七尾嘛?”
“因为它才7000年,万年后的青云九尾枭才会有九尾。”
“噢,那我们还是走吧,不合适。”
“不,合适。”比比东摇头,又一次郑重地问,“我再问你一次,突破极限吸收魂环会极度痛苦,你可准备好了?”
“我说过,从不会骗您。”
“那你自己在这片云里藏好……我放手了!”
“您您您,您等一下,我我我我还是有点慌……这太高了!”
大小姐慌乱地想抓住她的衣袍,可这次却怎么也抓不住……比比东这个坏女人说撒手就撒手,她周身的魂力流转,衣袍舞动,轻巧地就从她的指尖流走。
“第三魂技,清风引佩下瑶台!”
“第一魂技,半月!”
八支墨绿色的蛛矛伴着漆黑的魂环凝在她的身后,比比东蝉翼一振就冲出了这片云,抬手一挥,八道翡翠光刃尽数向青云七尾枭刺去。
一道惊空遏云的长鸣自它口中啸出,优雅逡巡的身影一瞬间就被云雾隐没,翡翠光刃穿透那片云爆射而出,尽数落空,短暂地丢失了目标……
大小姐把自己挂在云里,暗自吃惊。
难怪比比东说就算是她也会费一番手脚,一只7000年的青云九尾枭居然就能轻易地化解封号斗罗的攻击。
不过半月显然是能操控的魂技,火红的七尾枭在云雾间毫无规则的闪现,周身的焰火制造了又一次朝霞……八只月刃锲而不舍的紧追其后。
霎时云雾飘到了比比东身边,七尾枭抓住了这个机会,它的身影从极远的云层中一下就闪近到比比东的眼前,近在咫尺!
周身的火羽带着太阳般的高温,长尾一甩,一片火海就在比比东只鼻尖前一点的距离的爆发!
太快了,想来即便是封号斗罗也跟不上这样的速度,不说重伤而退,怎么也得被烧的灰头土脸。
“第四魂技,魔蛛之御。”
比比东额头上的蛛网纹路亮起,幻化出一层绿色光盾,她静静地负手而立,火海宛如被她的身体劈开,从她的两侧分过流走。
哇,你这和王八壳子不是异曲同工吗!你还只能给自己穿,我都可以给别人穿,你居然还看不起龟龟……
火云之中猛然探出一只利爪,比比东面无表情的抬手,仅凭空手就接住了鹰爪,那纤纤素手和那锋利的鹰爪怎么看都难以匹敌……
但爪子生生被捏碎了骨头,痛苦的鹰鸣刺破长空……
它的嘶吼使得谌独月皱了皱眉,她这会儿看出来了双方的实力差距究竟有多大了,可是为什么?
青云七尾枭不逃走,它明明可以逃走……比比东亦不直接杀了它,她明明可以轻易地杀死它?
谌独月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方绝壁上,一块稍凸起的岩石上是有一个……鸟巢?!
一只还未睁开眼的雏鹰在瑟缩地颤抖!
谌独月赫然知晓了她的计划,骇然填满内心也爬上脸庞!
死死捏着断裂的鹰爪的比比东眼角染上了一丝扉红,眼神冰冷地仿佛冻结一切。
谌独月太熟悉这个眼神了——杀神领域!
对付一只7000年的魂兽何以需要开杀神领域?
需要的,她要杀掉的是自己的善良!
“不要!唔……!”
谌独月拨开了云雾钻出去,内心的激荡差些使自己维持不住魂技直接掉下去。
比比东微微回眸,冰冷的眼眸并没有多的情绪。
“第三魂技,死亡蛛网束缚!”
深紫色的蛛网一把将谌独月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尤其结结实实地捂住了她的嘴!
蛛网上氤氲的紫色毒气侵入了她的体内,浑身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比比东屈指一弹,她被蛛网粘附,挂在了绝壁上。
一声嘹亮的长鸣刺破了长空,带着汹涌的怒气!
这才是她们最开始听到那一声鸣叫,谌独月努力地睁开眼睛,透过蛛网间隙看那长空之中,一只体型更为巨大的、浑身深青色的青云九尾枭自云雾里闪现而来……
爸爸回来了!
这是真正的青云九尾枭了,那华丽青色尾羽有足足九支,可那又如何呢?
谌独月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
它来战斗!来赴死!来殉葬!
原来这个世界鹰的爱情也是如此。
从一而终,忠贞不渝。
如果另一半遇到危险,它会不顾一切的去相救,如果失去另一半,剩下的一只也会不吃不喝,直到自己被饿死,绝不独活!
从一开始鹰爸爸才是比比东的目标,这个故事注定凄美而残忍!
“呜——”
山壁震动了一下,谌独月睁开眼一看,青云九尾枭也被蛛网结结实实地捆住,被比比东一丢,撞到山壁上,就挂在了她的旁边。
它周身燃起的青色的火焰,在毒素作用下越来越虚弱……不过想来即便是全盛状态下的它,也烧不开教皇冕下的束缚。
谌独月看它那对锐利的眼睛满是赤红,就像根本看不到有个和它同病相怜的人一道被挂在山壁上,只死死盯着凌空而立的那道倩影,嘴里发出的长鸣或哀求,或悲愤,或怨毒……
比比东嘴角挂着的是那抹熟悉的残忍,刺的谌独月心口生疼。
为什么啊,明明是那么美,那么温柔,宛若谪仙的人,为什么要将自己置入地狱,为什么要以恶鬼之相行走世间?猎杀魂兽本无可厚非,为什么要用虐杀的方式?
你明明也不想的,明明也不喜欢的……
比比东的手里倒提着那火红的鸟尾,那刺眼的红也沾在了她如玉般的手腕上……无论是爪骨还是翼骨,皆被一根根生生折断……可虐杀并没有结束,她妖异地笑着向着山壁凌空踏来,每走近一步就随手生生地扯断一尾,华丽的羽毛燃起火焰和着血珠飘落。
一场火雨,一场血雨……
“呜呜……”
青云九尾枭眼里的赤红之色逐渐被泪水消去,愤怒也好,哀求也好,怨毒也好都被无尽的悲伤冲碎。
人类的悲欢都难相通,此刻谌独月却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青云九尾枭那汹涌的悲伤,那无边的绝望,竟逼的她也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在这个世界,好像还是第一次哭呢……
为了鹰?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呵。”
比比东似乎终于发现手里的七尾枭早已失去了最后的生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将早不成形的尸体随手一丢,正正地砸在青云九尾枭的身上,被蛛网定定地挂在它眼前,滴落的鲜血染红了蛛丝,也染红了深青色的羽毛……
她冰冷的目光转而落在那蠕动的雏鸟上。
!!!
谌独月猛然咬碎了封住她嘴的死亡蛛网,浑身的麻痹让她的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不……要,求你不要……比比东你住手!!住手啊!”
“与其求人住手,不如求自己强大!”
比比东并不看她,掌心一动,小小的一只雏鸟就吸落到她的手中,小家伙儿新生不久,粉嫩嫩的身上只覆盖着细碎的绒毛。
她凌空踏到青云九尾枭的身前,笑意森然,盯着那被无尽悲伤淹没的鹰眼,已然看不出半分属于天空领主的高傲。
“恨我吗?”
“那就恨我吧。”
玉手一覆,也打翻了那无边绝望中最后的烛火。
小小的一团自长空下坠,它或许会直接摔死,或许在空中就会被别的魂兽吃掉,那都无所谓了……
青云九尾枭眼里最后的光……灭了!
比比东这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可是有些干涸的污渍怎么也擦不掉了。
蛛网束缚解除,谌独月一头栽在她的怀里。
只觉得止不住的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襟,比比东心口一疼,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抚平她的颤抖……一股魂力从她的全身游过,抽走了死亡蛛皇的毒素。
“结果它吧,我带你下去吸收魂环。”
“为什么……你为什么啊……”
谌独月只是紧紧抱着她反复呜咽着,比比东咬紧了唇。
“吸收万年魂环,会极度痛苦,更会有生命危险。吸收的过程我帮不上忙……但这只青云九尾枭如今万念俱灰,一心求死,你此时杀了它,是帮它解脱,它不会折磨你,最好还能感激你,这样你会……轻松一点。”
“……”
“而且,按玉小刚的理论,虐杀魂兽……能提高掉落魂骨概率。”
“他放屁!你不是说他不可信吗!”
谌独月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她,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愤怒,她的眼睛此刻也红的吓人。
比比东只觉得胸口被石头压住,仿若要窒息一般……真奇怪,自己的眼睛竟然也酸胀起来。
“……好,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信了,再也不信了。”
“呜呜呜~”谌独月又紧紧抱住她埋头哭起来,“你就不会难过吗?”
“你恨我吗?”
怀里的人默不作声,只是疯狂地摇头。
“呵,那我有什么可难过的。”
比比东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笑了笑,“至于别的,我不在乎……就算万物有灵,因果有报,那就让它的怨气冲我来吧,我不差这一份业障,也不在乎报应。”
“可我在乎!”
闷闷的声音吐在她的胸前,似有一分滚烫落入她的心里。
比比东只觉得自己坚强的盔甲快被她的泪水软化了……教皇冕下,雕心翎爪,无坚不摧,可此刻心底那些坚硬的壁垒怎么也竖不起来……
她只好慌乱地把这块灼人的小宝贝推开了些。
带着她和晕死过去的青云九尾枭落到地上,铺开精神力探查四周,确认安全。
“在乎就赶紧给我起来吸收魂环!”
比比东终于可以放开她,站远了些,强硬地沉声道。
谌独月沉默地抹了一把脸,擤擤鼻子打起精神来,凝箭!
黑色的魂环幽幽升起,飘到了盘坐着的人身上,在意识完全进入吸收魂环的冥想之境前,那温柔的声音穿透进来。
“如果承受不住,不许逞强,直接分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