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听到老道士的询问,抖着不利索的唇瓣,急切问道:“道长可是……可是瞧出了什么?”
她已经记不得当初给儿子看相的那位老仙人长得什么样子了,可老仙人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忘记。
老仙人说过,他儿子会遇到一位贵人,会因她飞黄腾达,贵不可言!
老道士掐算了一下,摇头叹息:“缘起缘灭,应是如此!施主本有一段良缘,此良缘本可助你仕途平坦,平步青云,可惜……你命中各宫冲克,良缘变为孽缘,也因此福禄尽毁,家破人亡!”
“你说什么?”许氏脑子嗡的一声,好像灌入了千斤铁水。
“什么良缘变孽缘?我儿的良缘还未到啊!”许氏急得差点从平板车上坐了起来。
老道士挑了挑眉,又仔细看了一眼几人的面相,喃喃道:“也未必是件坏事,凤困浅滩,焉知不能浴火重生!”
“什么凤困浅滩?谁是凤!”
许氏觉得这寒冬里的风一个劲地往她心里头钻,那种彻骨的冷从她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难不成曾经那个老仙人所说的贵人就是沐云书?
这怎么可能呢!沐云书一介商女,她算是哪门子的贵人!贵人,起码得是公侯府中的小姐啊!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老道士见状失笑道:“原来真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怪道说这世道无常,全无定数,贫道悟了,悟了!”
老道士没有再多说什么,拂尘一扫,笑着大步离开了,只留下娄家几人在原处发呆。
本来脑子还十分清醒的许氏一下子竟变得有些癫狂,她歪着嘴,一个劲儿地喃喃着:
“不是的,她是什么贵人……不是的,不是的……”
那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希望破灭了,许氏瞬间没了精神头,唠叨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快到清河县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雪钻进脖颈里,让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可躺在车板上的许氏就那样盯着米粒大小的雪花落在她的眼睛里,一动不动。
吴妈妈见到这情形,心口一紧,忙扑过去察看许氏的鼻息,发现她整个人都已经凉透了。
其实许氏的病已经很重了,娄家败落后,她的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更别提药了。
走到这个地步,许氏早就知道不该听信道士的那些话,可不这样,她只会更加痛苦。
吴妈妈其实听到不久前许氏在呼唤娄鹤筠,也许有什么话要对二爷说,可娄鹤筠不想理会许氏,所以没有回头。
连与儿子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许氏走得一定很绝望吧。
走过去将被子盖在了许氏脸上,主仆一场,她也算是送了她最后一程了。
娄鹤筠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短短几个月,他失去了母亲、大姐和三弟,唯一的女儿也走失了,他已经麻木得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了。
帮许氏整理遗容时,在她的鞋底找到了吴妈妈的卖身契,娄鹤筠将卖身契交还给了吴妈妈,放她离开了。
之后,他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把许氏的尸体连同板车一起烧掉了。
……
沐云书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几日后吴妈妈返回京城的事了。
许氏会死沐云书并不奇怪,她的病不控制,就会一直遭受病痛的折磨,死了反而解脱。
只是她没想到,许氏心心念念想休掉她再为娄鹤筠娶一房娇妻,竟然是因为老道士的一句话!
人不信自己,却信那种捕风捉影的东西,也不知她和许氏谁更可悲!
吴妈妈来投奔她,沐云书也没有将人留在自己的身边,而是叫她与她的儿女团聚去了。
虽然是在庄子上干活,可吴妈妈却很开心,不必再做违心的事情,能简单活着就是好事!
安顿好吴妈妈后,翠玉唏嘘地对沐云书说:
“小姐,如果许氏早知道那个贵人就是您,她会不会对您好一些,您和二爷……”
“没有那么多如果!”
沐云书打断了翠玉的话,“老仙人说的那个贵人也未必就是我,只是如今站在高处的是我,我便成为了对的那一个!”
所以说对错不是别人决定的,而是自己!
即便不是天命所归,也要翻盘给所有人看!
沐云书的话竟听得翠玉心口发热,不知怎么的,她发现她家小姐越来越不一样了,浑身都笼罩着自信坚定的光,让人忍不住仰望和追随。
她点了点头,说道:“小姐,你说的没错!我们一定要做那个一直对的人!”
娄家仅剩的娄二爷已经离开,翠玉也就不担心他来找小姐的麻烦,便也就不再提起他了。
宝珠想到一件开心的事儿,笑呵呵地对沐云书道:“对了小姐,您听说了没有,二老爷昨儿被人打了!”
宝珠说的二老爷就是沐二爷,听说他被打,翠玉惊讶地问道:“怎么回事?他才入京几日怎么就有了仇家?”
“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他逛夜集的时候,被人套了麻布袋拖到了暗巷,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
挨揍不要紧,要紧的是沐二爷根本不清楚自己招惹了谁!
沐二爷不清楚,沐云书却是知道的。
沐五夫人曾经用她的家人要挟她,那时她故意提起了二叔一家。
最近二叔一家与她走得这般近,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关系很融洽,于是纪家把这些“亲人”当成她的把柄,小小地敲打她一下。
既然如此,她不能让纪家人失望,笑着对宝珠道:“二叔竟遇到这种事!回头咱们买些骨头去给二叔补补,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瞧小姐这样子,宝珠后背莫名有些发寒,总觉着二房要倒霉了。
因为只要小姐笑起来,那些算计她的人,都不会有啥好下场,娄家人就是个例子。
但她并不觉得小姐做得不对,人不为己,还有谁能帮自己?
善良小姐不是没有,但绝对分对谁!
……
这次的事情把沐二叔吓得不轻,那几人打他时是半点都没留手,临了时还对他说让他掂量掂量沐家的分量,是否有与旁人作对的本钱,若还有下一次,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他这人向来做事谨慎,根本就不可能得罪什么大人物,他脑子不笨,思来想去的,只有可能是沐云书闯的祸。
心中又苦又憋屈,看着守在他身边的女儿女婿急道:
“你们到底怎么打算的?叫我们尽量对昭姐好,你看看把老子连累的!”
因为愤怒,他说话时有点着急,直接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