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宋度然:“……”
裴尚:“……”
两个人盯着地上的碎瓷片, 一时间谁都没开口说话。
沉默了大概几十秒,宋度然语气复杂地开口:
“怎、怎么了?”
裴尚神情复杂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沙哑:
“手滑了。”
“好好地为什么会手滑?”宋度然好奇宝宝。
“……有油。”
“可是这是盛粥的碗。”
裴尚:“……”
“坐在沙发上, 把脚收起来, 小心扎到。”
裴尚蹲下身把几块大的碎瓷片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宋度然看着裴尚心不在焉的动作和神情, 十分不解地挠了挠头。
裴尚动作很快地把垃圾处理好, 又看了一眼宋度然的表情, 有些别扭地轻咳了一声,又和他交待了几句晚上的事儿,换好鞋就要出门。
宋度然把他送到门口,就看到裴尚忽然折了回来, 压着眉头,深邃的眼神落在宋度然的脸上问:
“宋度然, 离婚之后, 你第一件事儿想做什么?”
宋度然被他连名带姓叫地懵了一下:
“离婚之后第一件事儿……”
“看看银行卡账户还有多少钱?”
“和我做的。”裴尚打断他。
“和你……做、做、做什么?”
宋度然的皮肤有些不自然地发热, 目光微微闪烁地眨着眼睛看裴尚。
“如果你想做,就做。”
裴尚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
什么莫名其妙的?
-
宋度然下午又联系了一次唐律,把相关材料都准备齐全之后又都准备了一份复印件, 找了一个书包放进去。
今年雨水多, 九月份北京已经有了初秋的感觉,傍晚风吹动树叶窸窣声格外萧瑟。
宋度然看着窗外摇动的树叶。
天凉了,该让宋家破产了。
裴尚给他发了条消息, 告诉他晚上冷, 别穿短袖。宋度然本来想穿一件卫衣, 想了想, 从原主的衣柜里找出了一条黑色的衬衫穿在身上。
他不想替陆进上演什么结婚三年离婚之际发现妻子忽然变美, 渣男追悔莫及的戏码,相反,他想完完全全的以原主的样子在他面前把婚离了。
不过有些别扭的是原主的衣服着实夸张,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衬衫,都能在面料和剪裁上下文章。
宋度然平时见惯了裴尚的高级黑衬衫,这件和裴尚的比起来几乎要薄了一半儿,在灯光下动作稍微大点儿几乎能看到腹肌的线条。
宋度然因为练舞,这半年身材比原主更结实了一点,把腰腹本就刻意做了紧身设计的衬衫撑得更满。
说不上暴露,但就是浑身上下写满了性感。
宋度然试图还原一下原主的烟熏妆,他本来就够白,所以只稍稍打了一点裸色唇膏。等到拿起眼线笔的时候宋度然的手依旧微微颤抖。
本来就抖,想起来裴尚第一次见面时候叫他……
眼线哥。
更抖。
算了。
宋度然一直等到晚上8点多,人都等饿了才接到陆进的电话,把ktv地址发给了他。
宋度然背起书包,临出门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扬起一个深沉的微笑,关灯出门了。
宋度然到ktv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陆进让司机去门口接他进去,宋度然跟着人往里走。
宋度然走到最里面的大包厢门口,陆进的司机微微抬起头看他,宋度然朝他点了个头,司机拉开门,里面正在五光十色莺歌燕舞,看到宋度然拉开门,先是停顿了一下,陆进立马一反常态地站起来,几步直接走到门口迎他:
“来来来,来来来,你可算来了!”
陆进下意识嫌弃地打量了宋度然一番,但还是耐着性子假装热情,他的胳膊也不想碰上宋度然,举起来虚虚地扶着。
宋度然随着陆进的动作一秒变了脸色,谄笑了几声:
“老攻~你怎么这么猴急呀~”
陆进:“……”
包厢应该是KTV里最高级的,空间很大,设备高级应有尽有,沙发上分散地坐着七八个人。
“今天有重要的客人,等会儿别乱说话。”
陆进边带宋度然往里走边低声警告他。
宋度然没回他。
“听到没有?!”陆进看宋度然像聋了一样,忍不住提高点儿声音。
“老攻你说什么啊?”
很快走到众人面前,宋度然这会儿故意提着嗓子说话。
沙发正中间坐着一个中等身材、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宋度然进来那一刻,就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旁边女人打量了一遍宋度然,朝他扬了扬下巴:
“宋少,还记得我吗?之前李老爷子生日宴上咱们见过。”
宋度然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变得淡漠:
“不记得。”
“怎么不记得?当时秦总就坐我旁边!”
陆进赶紧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纠正他。
“老攻,有你在的地方我眼里还会有别人吗?”
宋度然低着头绞手。
“……”
宋度然多年舞台经验擅长表情管理,倒是秦总差点没憋住笑,赶紧咳嗽了两声掩盖过去。
“陆总夫夫够伉俪情深啊。”旁边有人调侃了一句。
陆进偷偷抬眼看了主座上沙发那位,脸“唰”的一下红了,额头冒了点汗,赶忙摆摆手:
“没有没有,我和他最近都忙,已经小半年没见面了。”
众人一时间沉默下来,陆进还在不断偷看正中间那位,只见男人放下手中的雪茄,身体微微后倾,包厢的音乐立马识趣地低了八个度。
他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宋度然:
“白马少年?怎么和照片里差距那么大啊?”
“什么照片?什么差距?”宋度然蹙蹙眉,直戳戳地问出来。
陆进吓了一跳,赶紧用胳膊肘怼了宋度然后背一肘子:
“你怎么说话呢?”
“张总不好意思啊,度然……平时忙着学习跳舞,没参加过这种场合,紧张,对,他紧张。”
张总似乎对宋度然这副初生牛犊的臭脾气还挺感兴趣,又打量了他一遍,没说话,也没生气,朝旁边的沙发扬了扬下巴。
陆进赶紧擦了擦汗,拉着宋度然赶紧往下坐。
宋度然换到了陆进的左边,离张总更远一点。
“哎?陆总那位表弟还来不来啊?”
秦总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陆进愣了一下:
“裴尚?”
“他不会来的。我那个表弟啊,小时候受过家庭创伤,落了个听不了大声的怪病。让他来这种地方比杀了他都难受。”
宋度然动作明显地僵了一下身体。
“陆总和他是表兄弟么?他最近公司资金可是出了大问题啊。不会影响到陆总吧?”
秦总不动声色地把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香槟。
“啊?是吗?出什么问题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陆进演技极烂。
旁边一个总裁看不下去了,冷笑了一声:
“当初陆总公司融资的时候,我们可都是裴总介绍给陆总的。怎么现在好像不熟了?不是表哥表弟的亲戚么?”
陆进赶紧摆摆手:
“别别别。没有半点儿血缘关系啊,也就是我二爷爷和他爷爷那辈儿熟攀上的关系。他自己都是几岁才进京城,爷们儿小时候四九城混的时候连这号亲戚都没听过。”
“是吗?”
一旁安静的宋度然忽然冷冷地给出了两个字。
“我怎么听说……”
“这儿现在不需要你说话!”
陆进小眼睛往上用力一番,气沉丹田重重警告道。
张总朝宋度然抬了抬胳膊:
“听说什么了?说说。”
宋度然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听说小时候陆总在学校里挨了打还得哭着跑到低年级找裴总帮忙找场子呢。”
“你胡说!”
几个人都笑起来,陆进脸上一红,瞬间挂不住了。
宋度然眼神冷冷地看着他,嘴角依旧笑着:
“开玩笑。”
陆进大喘气了一口,不知道谁朝负责点歌的人使了个眼神,包厢里又传来了恰到好处的音乐声。
“唱歌唱歌。”
“唱歌唱歌。”
“来来来,你不是学艺术的吗,快点首歌。”
陆进好像生怕那些总说什么,赶紧催宋度然展示才艺。
“啊?老攻,你不知道我现在是学舞蹈的吗?”
“哎呀我知道。艺术不都是相通的吗?不然你来跳个舞?”
“陆总。”秦总看着他出言提醒。
陆进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没说对话,赶紧又看向宋度然。
宋度然耸耸肩,好像一脸无奈道:
“那就唱个歌吧。不过我会的都是老歌。”
“没问题没问题。唱个你拿手的就行。唱什么让他帮你点。”
宋度然没看点歌的人,而是脑袋转到陆进的方向,眯眼微微一笑:
“《劈你的雷正在路上》。”
“你他妈……”
“哎哎哎,陆总陆总,是歌名,是歌名。”
有人及时打断。
歌很快点好,宋度然走到前面对着大屏幕拿起麦开始唱。
他唱歌说不上多专业,但就像陆进说的,艺术是相通的,再加上原主学音乐剧有一把好嗓子,唱的两句还有模有样。
陆进皱着眉头听,没想到张总反而神情赞许,甚至有些欣赏地看着宋度然:
“有个性,我喜欢。”
说完他挥了挥手,旁边立马有特助拿着文件夹走过来。
“陆总,废了这么久的话,该说正事儿了吧?我可不懂你们什么天使投资长线回报,我就是个臭挖矿的,我只知道借钱还债,天经地义。”
说完特助就要往出拿文件,陆进立马吓出一脑门汗,赶紧拦着他的动作:
“张总张总,别,别。你也知道,整个京城甚至全国的经济环境好不好对我陆进影响不大,我就是最近碰巧出了一点回款慢的问题。这些都是我实打实干进去的工程,这绝对赖不了的啊。”
“回款慢?陆总怕不是把我们这些粗人当傻子吧?”
张总把威士忌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甩:
“我们查过,你近两年投的工程被查的查,封的封,拖尾款欠工资的钱都还不上,这还只是明面实业上的。至于骗了多少融资借了多少钱,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吧?”
“秦总你清楚吗?”
秦总优雅地耸了耸肩,轻轻叹了口气:
“我当初也是裴总介绍给陆总的。现在清楚,好像也有点晚了。”
他俩一唱一和,打得陆进极其被动,感觉自己一直被带着走。他上学时候确实没好好学过什么经营管理,可是陆家的底子是在的啊,他一个独生子造一造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好像填不上这个窟窿了?
他心虚地厉害,秃秃的脑袋都泛红:
“张总张总,您之前不是说了,喜欢看度然跳舞吗?我今天把他叫来,就是让他签您公司的!您看我这个诚意怎么样?”
张总停顿了一下,手往下一垂,陆进赶紧滑稽地把雪茄递到他手里。
张总目光毫不遮掩地看向背对着他们唱歌的宋度然,吸了一口点燃的雪茄:
“人嘛,是可以的。比视频里还有气质。”
陆进一听立马面上一喜:
“那是那是,他跳舞我也看过,条子动作都不错。”
“不过。”
张总又吐出一个烟圈,目光深邃地看向陆进的眼睛:
“我这个人嘛,不喜欢和别人分享。”
他话音一落,周围小小地沉默了一下,紧接着张总就自己带头笑起来,秦总和周围几个人看着他也开始笑,陆进很尴尬,尴尬地跟着笑起来脸色更怪异。
张总摆摆手,在陆总肩膀上拍了一下又一下:
“开玩笑,开玩笑啊。”
陆进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似乎是懂了张总的意思,赶紧摆摆手:
“没有,没有。”
他稍稍往张总身边又靠了靠,压低声音直白地问:
“陆总,这宋度然毕竟是我的合法男妻。要是签了您,您之前投资的……”
张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
陆进看着他的动作,再看他目光赤.裸地落在宋度然身上,心里一阵诡异兴奋地快跳。
宋度然刚好唱完了歌,走回来看着几个人神色各异:
“怎么了?太难听了?”
“好听,好听”
“好听极了。”
陆进看着宋度然的眼神变得兴奋起来,甚至有些扭曲。
“度然啊,是这样的,你不是快毕业了吗,今天叫你来,就是想给你介绍一下张总的公司。他之前就从网上看过你,很欣赏你……”
“我不签。”
没等陆进说完,宋度然就开口打断了他。
陆进像是有点儿没想到,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签啊。签这种公司不就是去当艺人吗?好一点儿的混个小明星,到头来还不是给资本打工。我家那么有钱,我老攻又有钱,我干嘛要从头吃苦?”
“你!”
陆进感觉自己有点儿昏头了,宋度然这几次穿着打扮比较正常,都差点把他迷惑了,忘了他原本是个什么德行什么嘴脸了。
什么跳舞跳的好白马少年,也就是撞了狗屎运,本质上还是好吃懒做的拜金男!
“小同学,你这种想法可不太好哦。”
张总开口了。
宋度然耸耸肩:
“所以,张总可能看错人了。”
宋度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陆进脸都要黑了,赶紧看向张总,哪知道他不怒反笑:
“没看错。有个性才能成艺术家嘛。”
“我的任务是帮公司挖掘艺术家,至于怎么劝说艺术家,那就是陆总的事儿了。”
他们又笑了两声,陆进赶紧抽空拉了一下宋度然:
“你跟我出来一下。”
陆进赔了个笑,宋度然跟着他来到隔壁空包厢,陆进一扭脸,直接看着宋度然道:
“姓宋的,有意思吗?”
“老攻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这儿没有别人,收起你那套伪装吧。你不是早就想和我离婚了,就是想等我先提?”
陆进说完定定地看着宋度然,期待着这个作精被戳穿目的之后的。
宋度然确实先愣了一下,然后紧接着却信步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懒散地看着陆进。
没有反驳。
预想中拿腔作调的绿茶和假装慌乱的反驳都没有发生,陆进反而有些懵了,心底里甚至有种不爽。
他不反驳?
早就想离婚了是吧?
陆进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宋度然散漫地看了他一眼:
“说吧,什么条件。”
呵呵,果然。
陆进冷笑了一声:
“我说什么条件你不也得答应?毕竟宋大少这种白眼狼应该也没那么缺钱了吧?”
李老爷子生日宴之后宋度然和家里闹翻的消息人尽皆知,宋父更是放话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以前不离婚还有家族股份的因素,现在宋家怎么样应该和他没半点关系了吧?
“那我也想问问陆总了,到底欠了张总多少钱,能让你干出卖老婆的事儿?”
“你他妈别瞎说!”
陆进被宋度然点了心火,恼羞成怒地呵斥他。
“宋度然我告诉你,你别得意太早了,小于说得没错,你也就是这张脸还能骗骗这些俗男人,新鲜不了几天。”
“那你呢?你这张脸去公厕都得收费吧?”
宋度然毫不示弱。
“你他么……”
陆进本来就喝过酒又装了半天孙子,情绪差得厉害,被宋度然这么一激,一秒钟都不想看见这个男人。
他暴躁地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司机送进来一份文件,陆进直接甩给宋度然:
“看完就签。”
离婚协议书。
宋度然打开那份文件,在KTV的包厢里认真读起来。
不得不说,唐律确实很厉害。
他之前按照猜测其实拟过一份陆进方的离婚协议书,和陆进现在拿出来的这份儿基本八九不离十。
不过想要不一样确实也很难。
两个人之间既不存在资产纠纷,也没有小孩的抚养权要争,唯一牵扯不清的只有宋家股份的问题,这也是婚前都说好的。
宋度然看着这份离婚协议书,忽然笑了笑。
陆进没有一点儿坑他,或者一点儿不公平的条目,就像是古早小说里的豪门恶婆婆一样,给你500万,离开我儿子。
巴不得让他赶紧签了。
宋度然把协议书放下:
“有笔吗?”
陆进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
“有有有,去隔壁,去隔壁签。”
陆进的条件其实也很明了,只要宋度然愿意签张总的公司,他就立马签离婚协议书。
再加上张总太过于昭然若揭的目的,这个婚得当着张总的面儿离诚意才最足。
“姓陆的。”
陆进已经兴奋地去拉包厢门了,宋度然忽然叫住他。
陆进回头,宋度然冷脸看着他。哪怕是穿着紧身性感黑衬衫,陆进却觉得宋度然此刻身上的气场又冷又强,和他不故意绿茶的时候好像完全是两个人。
甚至有些可怕。
“又怎么了?”
“你就不怕,我和你签了离婚协议之后,不签张总的公司?或者违约?”
陆进看着宋度然的脸,听着他这个天真的问题,不禁冷笑了一声:
“宋度然,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到了这些人手里,还有那么多时间让你你情我愿吧?”
陆进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本来只是猥琐的气质变得更加具有侵略性。
不是自愿的。
宋度然全身泛起一阵恶寒,他转身看着KTV桌上放着的烟灰缸,又盯着陆进圆圆的后脑勺,眼神温度降到冰点。
陆进和宋度然走回包厢,手里拿着文件喜滋滋地走到张总和秦总身边,不知道谁使了个眼色,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借口出去上厕所,只留下张总、秦总和秦总带过来的两个人。
五光十色的夜灯变幻闪烁,背景音乐依旧嘈杂,陆进丝毫没有关了音乐的意思,在张总耳边说了两句话,抄起一支笔大手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陆进签完看宋度然没动,生怕有什么变数,或者这个作精敢在张总他们面前公然耍自己。
他惯性想发脾气朝他大喊大叫,但又被张总和秦总的眼神盯得感觉身上焦热,即将达成目的的兴奋感如同虫蚁攀爬般刺激着陆进的神经。
他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两只圆眼都瞪大了,手甚至有些发抖地帮宋度然直接把协议展开到签字页,又把笔塞到他手里。
宋度然看着他的动作,又转头看看坐在沙发上看戏的张总和秦总,冷笑了一下,没再犹豫,稳稳地签下了“宋度然”三个大字。
“然”字拉到最后一点,一道正好打过来的蓝光随着笔尖拖墨而走。
宋度然就在这间ktv里,结束了这场荒唐的婚姻。
陆进兴奋得不得了,嘴里说着明早9点去领证,一边看着张总和秦总,脸上一点儿惋惜都没有,完全再懒得装。
“陆总你这反应可真够逗的,不知道还以为是领结婚证呢。”
秦总看到宋度然把那份离婚协议书稳稳地装好,出言调侃他。
陆进摆摆手,也故意开玩笑阴阳:
“既然是张总看上的人,我也不好强留嘛。别耽误了人家的前途,万一还出个什么顶流大明星呢。”
“张总,您之前说的公司合约?”
张总好像不知道在想什么走神了,看到陆进弯腰曲膝地“好意”提醒,回过神来:
“哦,和小宋签的合同啊?我没带啊。谁会来这儿都随身带着合同啊?”
陆进:“……”
“不急,先加个微信,慢慢聊。有陆总这层关系,还能跑了?”
“说的是说的是。”
张总说完还真捣鼓了两下手机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宋度然也没扭捏,虽然冷着脸,但还是拿手机过去扫了一下。
然后张总就把手机合起来了。
好像很满意。
张总看了看面前桌上的酒,陆进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双喜临门,站起来扯了几句,说着自己就直接干了一大杯白酒。
之前宋度然是和陆进坐在侧边沙发的,刚刚加完微信就直接被请坐在张总旁边了,短短半小时主客易位,陆进倒也丝毫没在意。
一杯酒下去陆进立马半张脸也跟着红起来,嚷嚷着还要喝,秦总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端起半杯14度的香槟,碰了碰陆进那杯高度白酒:
“恭喜啊,陆总。”
“秦总客气,秦总客气。”
陆进几三下干了几杯,还想再端起来酒杯和张总说话,张总忽然直接站起来,陆进赶紧跟着站起来:
“张总这就要走了吗?”
门外特助进来,进来给张总披上一件西装外套。
“明天一早要飞欧洲。怎么,陆总不放我啊?”
“那不敢那不敢,张总”
“不是张总,那您上次借的那笔钱……”
陆进急得直接挡在了张总面前,张总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
“什么借的钱?谁着急找你要了?”
“不仅不要,可能还得再送陆总一份儿大礼呢。”
酒场上的话术一来一回,推推拉拉,真真假假,喝到这个份儿上,有时候正反话都听不出来了。
陆进一听他这样说,激动地差点当场发出鸟鸣,又嘴上放了会儿空话。
张总临走之前,忽然拍了拍反手在陆进鼓出来的肚子上拍了拍:
“KTV里闹离婚,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他说完就走了,秦总笑了两声也跟上,一瞬间包厢里都走空了,只留下站在原地有些发懵的陆进和仍在沙发上坐着的宋度然。
“呵呵,人才?老子是天才!”
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甩了甩脑袋准备给司机打电话接。
他看宋度然还饶有兴趣地看着桌上那些各色酒瓶,嗤笑了一声问他:
“看什么呢?是不是没喝过高档酒?馋了?”
“看看哪个瓶子适合开你的鸟头。”
陆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哈笑了几声,指了指宋度然,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敢打我?”
“不打。”
陆进冷哼了一声,像是在说谅你也不敢。
宋度然站起来:
“有人打。”
他话音一落,包厢门被一道极其大的力气推开,顶地陆进往后踉跄了几步。紧接着就感觉被一条腿从胸口踹了出去,踹地他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这下踹的力气极大,陆进整个人都懵了,宋度然走上前反手帮忙关上门,那个人直接抄起一个酒瓶往陆进头上砸去,瞬间鲜血直流。
“你,你……”
陆进先是疼地嚎了两声,看清楚打他的人是谁之后,震惊地瞳孔都放大了。
是他的司机。
跟了他三年的司机。
“你他妈的疯……”
没等陆进说完,西装青年直接一拳砸到他的牙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砸掉牙了,陆进捂着嘴哀嚎着,司机不给他任何机会,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每一下都砸到实处,饱含了满腔的愤怒。
陆进被一通捶,他也是抗揍,这样的拳头打下来都没晕,他倒在地上歪着脑袋,看到站在人身后的宋度然,忽然咧着带着血水的嘴阴森地笑了笑:
“原来,原来是你俩有一腿啊?”
宋度然直接狠狠在他身上踹了一脚。
司机拽着他的领子把人从地板上提起来,发狠问道:
“还记得11年前被你强迫、去你公司闹跳楼的那个男孩吗?”
“他死了。就是因为你,他最终也没熬过自己的心魔。”
他说完不给陆进再多嘴的机会,仍旧一拳一拳挥着,释放着多年来的满腔怒火。
从穿书来的第一天,就有一个陌生号码一直在给宋度然发消息,告诉他陆进什么时候回家。
宋度然知道,是陆进的司机。
也就是当年去陆进公司闹跳楼那个男孩的表哥。
起初这件事被陆家用所谓的钱摆平了,可惜几年之后,那个男孩依旧选择了自杀。
原主当时嫁给陆进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件事,他也留了个心眼,选择了和司机合作,各取所需。
宋度然已经分不清陆进是哪儿在流血了。
原本他只是告诉司机,今晚是摊牌的机会,可直到陆进说出了那句“别以为都是你情我愿”。
他不仅仅是渣男,更是个身上背了人命的禽兽。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机终于停了手。
他从地上起来,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缓缓点燃了一根烟。
宋度然走到陆进身边,蹲下来看着这个人。
陆进笑了。
都这样了竟然还能看出来是笑的表情。
“我还以为这三年你憋了多少火呢,原来就这、这点本事啊?联合这种社会底层的穷逼揍我一顿?”
“你还能拿我怎么办?啊?”
“等明天离完婚,你俩,一个都跑不了。”
司机一听这话还要起身揍他,宋度然伸手示意他别动,看着陆进的眼睛道:
“我刚刚踹你那一脚,是为了你从前坑骗宋度然踹的。”
说完他直接站起来又朝陆进的腰狠狠来了脚:
“这一脚,是为了你今天能亲手卖老婆踹的。”
宋度然说这句话时候吸了很深一口气,说到最后气息都有些飘。
原书里只写了他和陆进作为反派下场很惨,宋度然想象不到,如果他没有穿来,如果今天这出戏不是他们设的局,既没有家庭靠山,股份也几乎被全部架空,原书里的宋度然会被陆进怎么做局对待。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等着,你俩等着,老子马上就要暴富了!”
“老子马上就要进福布斯喽……”
陆进还在地上冒着血扭动,酒精极大麻痹了痛感,绚烂转动的灯光把包厢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他像是疯了一样,完全沉浸在用宋度然获取利益的快乐之中,
宋度然和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瘫着的醉鬼,把烟头扔进烟灰缸,走向宋度然身边:
“谢谢了。”
宋度然摇摇头。
他的眼圈很红,很红,是那种回忆起了什么,哭过,又极力忍着泪水的猩红。
“他们没有人相信。”
“除了我,没有人信阿德的死是因为这个禽兽。”
“他们都说,都过去那么久了。”
他越说声音越哽咽,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后背都在颤抖。
包厢门被适时拉来,司机下意识躲了一下,撞开拉门的那个人,跑出去了。
裴尚。
裴尚只是简单看了一下地上躺着的人,朝一个侍应生招了招手:
“三分钟后,过来收拾。”
“好的先生。”
裴尚伸手,把宋度然从门里拉了出来。
他拉着他的手,毫无遮掩地,一路从ktv最里面的包厢走廊走出来。
一直把他拉到车里,裴尚伸手去拿宋度然背着的装着离婚协议书的包,宋度然下意识把包带握得更紧,不肯松手。
“阿然,好了,没事儿了。”
裴尚轻声说到。
宋度然怔了一下,松开手,任由他把书包放在后座。他系上安全带,苦笑了一下:
“你都听到了。”
“嗯。”
“来多久了?”
“也没多久。”裴尚松开手刹,调转车头启动车辆。
“秦总出来时候给我打了电话。后来我就在隔壁的空包厢等着。”
宋度然沉默了一会儿:
“今天整层楼的包厢,都是你包下来的吧?”
裴尚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这么问,只是如实嗯了一声。
宾利开了很久,裴尚专门把副驾驶车窗开了个缝儿,给宋度然透气。
夜风沿着车线肆意烈烈,吹得宋度然额前的头发肆意飞舞。
“那个司机的事儿,你没告诉过我。”
“嗯。”
“我想,他应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宋度然知道裴尚为什么要这么问。
今天的一切都在裴尚的可控范围内,就连陆进草拟的离婚协议书。
唯一的变数,就是司机。
其实是有些冒险的。
“饿了吧?”
“想吃什么?”
裴尚没有再追问,而是仍旧温言细语关心他。
宋度然把胳膊打在车窗边,侧着脑袋,在夜色川流的霓虹幻影中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
【我想喝海鲜面,可惜太晚了。】
他在心里说出了这句话。
裴尚在车载导航上点了几下,不经意道:
“附近刚好有家温州海鲜面不错,我很久没吃了,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好。”
宋度然没有一点儿犹豫。
他就这么一路侧着脑袋看着裴尚,裴尚觉得自己似乎理解宋度然此刻的心情。
经历了这么多,在这一刻终于解脱了,应该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裴尚口中的“附近”几乎开了半个小时,宋度然看着导航,距离终点还剩一公里的时候,忽然在心里想:
【又不想吃海鲜面了。想吃火锅。】
裴尚猛打了方向盘。
可能是这个动作太过突兀,裴尚打完之后自己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阿然,我忽然想起来这家海鲜面可能已经关门了,现在太晚了,要不去吃火锅?”
“好。”
宋度然回答的又很快。
裴尚很快找了一个附近的火锅店掉头开去。
【可我现在好想好想吃一个哈密瓜。】
这次距离近,不到二十分钟裴尚就把车稳稳开到了火锅店附近。店门口没有停车位,裴尚只能把车扎进胡同里。
两个人在逼仄的胡同下了车,裴尚道:
“阿然,你先进去,我去买点儿东西。”
“买什么东西?”
宋度然跟上来,走到他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买……买点水果。”
“你在想什么?”
裴尚有点好笑地皱了皱眉,他现在真是怕了宋度然脑子里时不时冒出来的黄色想法了。
“买什么水果?”
宋度然看着裴尚,一步步逼近他。
裴尚的脚步下意识退了退:
“阿然,真是去买水果。我还不至于在这种小胡同的便利店里买套儿吧?”
“你要去买哈密瓜,对吗?”
裴尚往后退的脚步瞬间停住了。
二环逼仄的小胡同里,路灯下,两个人彼此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宋度然笑了。
他笑得很不解、疑惑,甚至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无奈:
“裴尚,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然后他就看到,裴尚也笑了。
路灯下,裴尚的五官被勾勒的那么温柔,他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白皙,涂着唇膏,穿着和本人气质极其不相符的几乎透明的黑色紧身衬衫的少年:
“宋度然,你到底是谁?”
宋度然只感觉自己心里猛颤了一下,下一秒,宋度然只感觉唇上一热,裴尚温热的唇瓣带着男性的荷尔蒙味道压过来,毫无章法地在他的唇瓣上吮着着。
吮压了两下,宋度然感觉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感从脊椎往上泛起,他不由地闭起眼睛,不受控制地扬起下巴。
唇瓣被撬开,由于兴奋而一瞬间变得冰冷的口腔下一秒就被裴尚温热柔暖的舌头探了进来。
青涩、柔软、濡湿,舌尖接触过后流下的回甘。
裴尚的手臂有力地将宋度然整个人箍在怀里,舌尖在口腔里交缠,整个人几乎被裴尚的味道压地窒息那一刻——
宋度然好像忘记了这个平凡世界所有不可能的超自然现象,忘记了彼此到底是谁。
他们在路灯下拥吻,就像两个灵魂与对方共同振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