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雨后,天气大晴,窗帘被一阵大力重重扯开,底部的流苏与落地窗碰撞发出脆响,阳光闯了进来,落满整个房间。
谢致远沉着脸走到床边,修长的手指抓住被面猛地一掀,只见床上躺着一个漂亮的少年人。
偏生那么大动静都没弄醒他,少年察觉到光线,皱皱眉,身体一转,又睡了过去。
谢致远警惕心很强,睡眠一直很浅,但是现在——这个叫洛绵屿的少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这个房间,他分明记得昨夜那个房间已经空了。
想到自己和一个才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同床共枕一夜,谢致远就很想把洛绵屿丢出去。
床上的少年人,身上只裹了一件黑色的丝绸长袍,长袍下,两条白皙的长腿交叠着,只有小腿露在外边,他睡得很沉很香,呼吸清浅,只是这样睡着,都能瞧出少年人漂亮的皮相。
谢致远脸色十分难看,几乎是一瞬间就给洛绵屿下了无数个不好的定义,他见过不少爬床的,但从没见过那么嚣张的。
谢致远深吸口气,抬手就拽住了洛绵屿的手腕,沉声道:“起来。”
洛绵屿睡得正香,被人大声喊醒有些不高兴,他抿抿唇,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前是无比熟悉的一张脸,饲养员真的很吵,总爱叫他起床,他只是一只小兔子啊,为什么不能睡懒觉。
迷迷糊糊中,洛绵屿还没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人形,还以为自己是那只小兔。
兔形时,他很爱用那双毛绒爪拍谢致远的脸,于是此时,他懵懵地伸出了双手,温热细腻的手心捧住了饲养员那张英俊的脸蛋。
触感好像有些不对,洛绵屿瞳孔地震,瞬间清醒。
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他猛地坐了起来,心跳停了一瞬,立即抬手捂住了头顶。
“我、我、我……”洛绵屿脸蛋倏然爆红,黑潼潼的眼睛潋滟着一层水光,他羞耻地埋了埋脑袋,接着耳根红了、脖颈红了、锁骨红了。
洛绵屿是懵的,分明昨晚还是小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的人形。
洛绵屿不是傻子,知道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误会,谢致远没把他扔出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自己走还是我把你丢出去。”谢致远隐着怒火看着眼前的少年。
洛绵屿立即蹦下床,结结巴巴道:“我自己走,还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谢致远气极反笑,他指着床,眼神没有温度,“难不成是我把你抱上床的?”
洛绵屿揉揉脸蛋,小声道:“那当然也不是。”
洛绵屿现在只想快点离开案发现场,他朝着谢致远挥了挥手,没有再辩解,道:“总之都是我的错,谢总抱歉,拜拜。”
洛绵屿拔腿就跑,可是他才迈出步伐,就被一道力量禁锢住了。
“不许走。”谢致远突然反悔,他把洛绵屿拽回原位,眉头微蹙,眼里闪着暗光。
先是那只兔子,再是现在这个少年,谢致远还从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能够失控至此。
洛绵屿转过身,更懵了,他见过谢致远失控的模样,总不能就因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就要揍他吧。
如果谢致远真的要动手,他也不怕的,毕竟他是一只暴力小兔,谢致远应该是打不过他。
思及此,洛绵屿突然开始理直气壮,背脊都挺直了些许,一副一身反骨的模样。
谢致远朝洛绵屿伸手,“手机。”
洛绵屿满脸疑惑,“干什么啊。”
谢致远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拍什么东西。”
当这句话说出口时,谢致远本人都愣了愣,他神情有些微妙地看着洛绵屿,为什么一遇到洛绵屿,他就变得有些奇怪。
“我能拍什么啊?”洛绵屿这会儿是真觉得谢致远这人有病了,他抿抿唇,很认真地解释,“谢总,我知道很多人都想跟你有点关系,但我真不是其中一员,你不要这么自恋,好吗?”
谢致远神色微顿,神情越发微妙,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做的那个梦,洛绵屿现在的发言跟梦中的那段话几乎完美重合。
这种莫名其妙的关联让谢致远有些不舒服,他很厌恶失控感,于是他再度逼近,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一处。
就在这时,谢致远的鼻尖掠过一阵香味儿,他觉得很熟悉,下意识就想去寻找源头,失神间,他的鼻尖已经贴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上。
男人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如果洛绵屿现在是一只兔子,那一定已经完全炸毛。
除了父母兄姐,他几乎没跟人贴那么近过。
哪怕是父母兄姐,那种亲密的接触,也只存在于孩童时期。
洛绵屿觉得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脸上温度有些升高,甚至于是全身。
他眼神有些慌乱,猛地一推谢致远,可是谢致远力气很大,不仅没推走,反而还在作用力之下,被拉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洛绵屿彻底慌了,挣扎着抬起来头,神情有些委屈,“你干嘛啊,我又没有招惹你。”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谢致远的话题跳转很快,哪怕只是一瞬间,他迅速在记忆中搜寻到了香味儿的出处,是在小兔子身上的香味儿。
洛绵屿瞳孔再次地震。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他福至心灵,马上就明白了谢致远问的是什么味道,同样也明白了谢致远刚刚的反常。
转念之间,洛绵屿就确定了谢致远肯定是没有闻清楚那个味道。
“啊?”洛绵屿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一副完全听不懂谢致远在说什么的表情,“什么味道,酒店的沐浴乳吗?”
就在这时,谢致远的手机适时响起,他施力将洛绵屿按在床上,一手压住洛绵屿的肩膀,另一手握住手机接通了电话,眼神依旧放在洛绵屿身上。
经过这场莫名其妙的同床共枕,谢致远对洛绵屿的怀疑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是管家来电,他语调很急切,今早一起来,笼中的兔子就凭空消失了,佣人们已经在找,暂时还没找到。
谢致远表情微变,拧眉道:“去花房还有主卧找找。”
谢致远不担心兔子会丢,那是一只通人性且聪明的小兔,不见八成是偷溜出去玩了。
洛绵屿一直在偷听,听到兔子不见时,他神情有些微妙,替身符只能持续这么久,估计昨天半夜替身小兔就消失了。
小兔本人挠了挠下巴,决定要快快回家,不然所有人都要不安心。
所以谢致远应该会回去找兔子吧。
洛绵屿也就才待在谢致远身边一周左右,但他就是感觉对方是很在乎自己的。
果不其然,通话结束后,肩膀上的力气就消失了。
谢致远一言不发地去了衣帽间,再出来时已经换好衬衣西裤,这一身是偏休闲的衣服,衬得他身上冰冷的气息都少了几分。
接了那通电话后,谢致远的心绪就完全不在洛绵屿身上了,他通知司机立即来接他,接着转身就离开了卧室,完全没再管身后的洛绵屿。
对于谢致远而言,洛绵屿不管是谁的人,亦或是有什么目的,对方都构不成威胁。
洛绵屿知道谢致远性格阴晴不定,但每次感受到,还是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不多时,外边就传来门锁轻扣的声音。
洛绵屿当然不会觉得谢致远会把他锁在里面,于是他也去了衣帽间,换好了自己的衣服,然后离开了这个套房。
洛绵屿比谢致远迟十来分钟到家,他在院子里蹦跶,享受了会儿阳光,然后跳到了花园中的秋千上,一只纯白的小兔,十分显眼。
“找到了!在这儿晒太阳呢!”家里的厨娘惊呼道,怕惊扰到小兔,她不敢贸然靠近,只是带着几个帮佣静悄悄靠近。
洛绵屿小兔尾巴抖了抖,拜托,他可是小兔精,才不会跑路。
很快,洛绵屿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仰着蓬蓬的小兔脸,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处藏着几分担心。
洛绵屿不禁有些感慨,谁能想到他今早还被谢致远凶了呢,还真是同兔不同命啊。
谢致远虽说不担心这蠢兔子丢了,但在找到时,还是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小兔软软的耳朵,说:“还好知道只在家里玩。”
管家也有些感慨,“绵绵真的很通人性啊。”
谢致远把小兔握在手心提起来看了看,考虑要不要给小兔安一个定位芯片,但是触及小兔白蓬蓬的毛毛时,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谢致远再次把洛绵屿拢入怀中,道:“就这么喜欢在外边玩吗?”
洛绵屿拿小爪点了点谢致远的手心,当然,所以以后别关门,也别把他锁住了。
然后下一刻,谢致远就像是看透了洛绵屿的心思,道:“想都别想。”
被小兔子这么一闹,一上午就过去了。
谢致远难得在工作日不去上班,他给林秘下了一通命令,再查查洛绵屿,他始终觉得这个少年人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