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集团一开始是以精细类化工产品发家,十年前被24岁的傅明义接手,年轻的他却已经有了远超常人的目光和预判,陆续收购上下游的企业,成立傅氏集团,接着又投资其他行业,也都成为领军代表,截止到目前,傅氏集团的产业像是一颗千年古树,地底下的根茎已经牢牢扎根在泾市每个角落。
掌管着这么大的产业,傅明义当然不会清闲,这十年来,陈助理在傅明义的身边,看着他早出晚归,全身心都在工作上。
是从去年开始,发现他慢慢分出一部分精力到了别的地方。
一开始似乎只是觉得有趣,偶尔想起来才会去看一眼,后来越来越频繁。
紧闭的办公室里,正在开一场重要的年度会议,会议决定着全集团几百多人的命运,也决定着傅氏集团未来的走向。
陈助理看着那条最新收到的消息,又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很快做出了决断。
他敲门进去。
集团的股东,骨干,核心人物都聚集在这里。
傅明义坐在高位,紧抿唇,神色淡淡。
不怒自威。
陈助理的闯入让所有人都微微愣了一下,这场会议的重要性全集团的人都知道。
这个关键点闯进来,股东们不禁皱眉,可是又知道他跟了傅明义多年,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会这么莽撞。
他们看着陈助理附在傅明义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那位在他们眼里严谨、一丝不苟的掌权者脸色微变。
甚至做出了会议还没开完便离开这样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人离开之后,这些集团里的骨干还没有反应过来。
——
“傅总,不能再往前面开了。”
暴雨像石子一颗一颗砸在车窗上,车厢里却静谧极了,和外面的狂风骤雨割裂成两个世界。
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温家还有六千米左右,水已经漫过了车轮胎,如果再开下去,他们便会像前面的车子一样,彻底被卷入洪水中。
这里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那么温家此刻的状况可想而知。
陈助理也忍不住唏嘘。
太可怜了,爷爷在医院,爸爸在公司,阿姨和哥哥在回来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里。
骨节分明的手推开车门,傅明义冒雨下车。
陈助理慌张跟下去,撑开伞,举在他头顶。
雨水从伞面往下落,变成了伞帘,没一会儿衣服便全被打湿了。
雨声响得震耳欲聋,身临其境,更觉得此刻天气的恐怖。
灰蒙蒙的,雨水成直线柱型重重砸落,路灯和树木歪歪斜斜地倒下,红色的雨衣在水里一闪而过,涌在脚脖的水还在慢慢往上。
“傅总,雨太大了,我们还是赶快上车吧。”
“太危险了,你先开车回去。”傅明义声音有些哑。
“你呢?”
温家如果被淹了,那么他很难逃出来,说不定已经……他的老板应该能够猜到的。
“我,”傅明义一顿,然后抬头。
头顶响起巨大的嗡嗡声,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架小型的直升飞机在上空盘旋。
——
轰隆——
雷声和闪电不停,暴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水灾要往高处躲这是人们不用思索的求生之道,水漫过来后,温潼和松松也迅速地逃到温家最高的地方天台。
然而在逃的途中,他们不幸被困在了通向天台的杂货室里。
“松松,不要怕,不要怕。”
此刻温潼和松松就在这间杂货室里,他们本来要从杂货室到最高的天台上去的,可是一些堆放的杂物被水冲倒,压住了松松的后腿。
东西浸了水,非常重,温潼要一点一点地扒开,才能让松松的腿出来。
又一道雷声,温潼哆嗦起来,他害怕极了,可是一声也不敢哭,只是跪在地上,拼命地清除那些压在松松身上的东西。
水还在上涨,已经漫过了他能腰部。
血一丝一丝地晕染,松松哀鸣着,用鼻子拱它,前爪子推他,让他走。
“不能丢下你,快了、快了,马上就好了……”
压在松松身上的,还有最后一个废弃的微波炉,盖子打开了,里面都是水,重得像是一块大石头。
温潼搬移的时候,松松也在拼命地挣动,就在他们看见希望的时候,堆在墙边的一摞纸箱子被水泡烂了,也全都轰地砸下来,将松松压盖得只剩下一个脑袋。
幸运的是,纸箱里装的都是他和温希旧衣服和玩偶,不是重的东西。
不幸的是,水还在涨。
温潼的情绪和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头发衣服全都湿了,像泥一样糊在身上,温潼显得更瘦小和孱弱了,水将他的肌肤泡得惨白,脸是灰青色的。
他两条胳膊打颤,一边安慰松松,一边去扒那些浸满水的衣服。
有的衣服是冬天的棉衣,被水浸透之后,重得仿佛有千斤,温潼手指根本使不上力气,拽也拽不动。
他体力透支到已经麻木了,什么表情也没有,机械性地去扒衣服,重复着,“马上、马上就好了。”
水漫过了他的胸前。
松松在一堆湿衣服里,也只剩一个脑袋露出来。
“呜呜呜呜。”松松哀哀地叫。
“别,别害怕,我会,会救你出来的,别害怕。”
他让松松要害怕,自己的身体却剧烈地抖着。
松松最先听见,它动了动脑袋,耳朵竖起来,朝外面汪汪叫。
“怎么、怎么了,你听见什么了吗?”
松松继续朝着外面叫,接着温潼也听见了。
嗡嗡声带着呼啸,一直在它们头顶的位置盘旋,温潼缓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是直升飞机。
他灰青色的小脸挤出一个笑容,“有人,有人来了。”
他们此刻在屋子里,温潼害怕直升机没有看到人飞走,脑袋抵着松松的脑袋安抚它。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马上回来。”
温潼慢慢地摸索走到杂货室门口,刚打开门,一阵气流便裹挟着风雨打在他脸上,几乎要把他孱弱的小身板吹翻。
温潼用力抓住门框,五官都因为这强劲的气流而扭曲起来,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清外面的状况。
一架飞机在天台上空停留着。
飞机有灯,几乎将温家房子的上空整个照亮了,温潼清楚地看到,直升机的舱门打开,穿黑衣服,身形高大的男人拽住速降绳慢慢地下落。
温潼在电视上看过报道,其他地区发生洪灾后,也会有这样的消防员救援,温潼便也以为来救他的是消防员。
这样恶劣的天气,这样会丧命的地方,除了那些伟大的消防员会不顾生命地来救援,不会有别人了,这样想着,温潼终于一抖一抖地哭了起来。
“求求、求求你,救救松松……”温潼跪在地上,发出微弱求救。
男人落地,那么迅速地取下绳子,来到他的身边。
“温潼。”
这个声音,温潼猛地抬起头。
英俊的脸庞在黑夜中有一种温和的苍白,眉眼越发深邃寂静。
“叔、叔叔……”温潼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傅明义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温潼身上。
“是叔叔。”傅明义强忍心中的涩痛。
分开不过几个小时,离开他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而此刻身上沾满了泥污,灰青的脸蛋麻木和绝望。
傅明义几乎不敢想,在洪水冲过来的时候,温潼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在被困的这几个小时里,他害怕吗?哭了吗?喊爷爷了吗?
傅明义捧起他的脸,擦去他脸上的泥点和泪珠,然后把他的脑袋用力地按在怀里,到此刻,他手的微微颤抖才停止。
“没事了。”傅明义轻轻地说着。
直升机上又下来一个人,是陈助理,他头上戴着一个探照灯,往四周看了看。
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里冲,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个天台也会被淹掉。
“傅总,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了。”陈助理语气凝重。
“松松、松松还在里面……叔叔,它被压住了。”温潼从他怀里抬起头。
“恐怕来不及了,而且狗没有办法上去……”陈助理忧心道。
傅明义拨开温潼的头发,露出他的眼睛,柔声,
“先让陈叔叔带你上去好吗?”
陈助理一惊,瞬间明白傅明义要做什么了。
他要去救那条狗。
这样冒险救了人就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去救一条狗呢。
“傅总,太危险了。”陈助理忍不住多嘴,“要不然我去吧。”
如果傅明义真的出事,有十个他也无办法抵罪。
“我,我和你一起去。”
温潼仰着脸,拽紧他的衣服。
“不行。”
傅明义刚才摸他的脸,皮肤是冰凉的,再被水泡下去很有可能会失温。
傅明义把绳子的安全带绑在温潼身上,“我们快一点。”
温潼不肯系,别起来,“要,要和你一起去,叔叔,让我一起去。”
“再这样下去,我们和松松都会有危险。”,
“陈牧,帮我看好他。”傅明义沉声。
留下这句话,傅明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杂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