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黎述跟元宵凑到一块研究图鉴。
如他们所料,图鉴第二页出现了C级诡异【小僵尸】。
与D级【食堂阿姨】不同,图鉴下方还多了一段文字,写了一个名叫刘小东的熊孩子被亲爹用一根棒棒糖骗去做乩童的小故事,用词颇具童趣,很有暗.黑.童话的风格。
黎述内心毫无波动,诡异有再悲惨的过去于他而言也只是诡异而已,不值得浪费同情心。
不过,也许是探索度提高的缘故,这回得到的奖励十分可观:
【精神力最大值升为40】
【E级异能:猜硬币】
【E级异能:帽子先生的兔子】
【D级异能:读心术】
头两个E级异能发展潜力一般,黎述毫不犹豫地将它们跟之前的【鸽子】异能融合。
“叮叮当,叮叮当~”
轻快的系统音乐响起,全息屏幕亮起一团白光。
光晕褪去,异能面板上的鸽子又丰腴了一圈。
【异能:和平鸽】
【等级:D】
【打架可不是好孩子哦~向战斗中的对手们释放善意,能有效阻止战斗进行,一起成为和平的守护者吧!】
黎述挑了挑眉,心头暗喜。
看来他的推测没错,这个看似鸡肋的异能有着非同一般的潜力。
能直接作用到多个对象上,直接叫停战斗,还要什么自行车?
如今【和平鸽】唯二的短板是耗蓝太多,CD较长,不是瞬发异能,可他身边跟着个暴力奶妈元宵,这些也就不成问题。
另一个D级异能【读心术】,可以读取一名指定对象实时内心想法,虽然当前只能作用十秒钟,但是未来可期,也被黎述留了下来。
白天余下的时间里,玩家们打着田野调查的名目在山阴村里四处打听,却没能查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黎述找到小僵尸刘小东的家,刘家大门紧闭,只从邻居们那儿打听到几句闲言碎语。
“刘家今年刚生的小儿子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被惊住了,生了重病,一家子带着娃儿到大城市住院去咯。”
估计是小僵尸干的好事,黎述摇摇头。
调查受挫,玩家们都有些沮丧。
见天色已晚,黎述建议:“夜里撞见诡异恐怕不太安全,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幸存的玩家们把物资归拢,聚集到黎述一楼的宿舍,下铺让给江橙子睡,其他三个男生打地铺对付对付。
元宵又是烧水,又是泡面的,忙得热火朝天。
“你们要吃哪种口味的?先说好,红烧牛肉留给我,谁跟我抢我咬谁!”
“香,香菇炖鸡。”
黎述姿态松弛,坐在军绿色床垫上,屈起一条腿,手撑在身后,打了个呵欠,眼尾洇出水汽。
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天,困得懵懵的。
鼻腔涌入泡面的香味,黎述看着元宵他们忙里忙外,热热闹闹,感觉十分新鲜。
江橙子坐在床头,膝盖并拢,时不时看向房门,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黎述迟疑了一下,问道:“我要去一趟洗手间,元宵,一起吗?”
“早不去晚不去,天黑了你才说?!”元宵翻了个大白眼,“拱!拱得远远的!”
江橙子低下头。
黎述双手合十,弯了弯眼睛:“陪我去嘛。”
“干!”元宵拳头硬了,“你再夹着嗓子说话试试?……走!”
经过上午的危机,四人关系亲近了许多,跟连体婴似的一起穿过小操场,走进院子角落的公厕。
“我操,熏死人了,什么味儿?”元宵嘟囔,“我真就不懂了,全息游戏,怎么还要上厕所?”
陈池:“可能为,为了沉浸感?”
“你在这儿等着不要走动,我们马上就好。”黎述跟元宵交待。
江橙子埋头走进厕所,与黎述擦肩而过时,悄声道了句:“谢谢。”
“抓紧时间。”
“我,我也去一下。”陈池两条腿扭得跟麻花一样,想来也憋了一天。
黎述跟着他俩进去,解决完毕,正准备往门外走,忽地,余光扫到元宵站在窗外,不知道在干嘛。
“元……”
黎述突然噤声。
教工宿舍的公共厕所在院子角落,一共有两扇透气窗,都贴着毛玻璃窗纸。一扇靠近门口,窗台下就是洗手池,一扇在隔间尽头,与院墙之间只隔着一条夹道。
元宵站在门边等他们,怎么会闲到发慌绕到另一头的窗外往里面偷窥?
再看那黑影的身高,比元宵还要矮上一截,脊背佝偻,最多不超过一米六,定然不可能是元宵。
兴许是注意到了黎述的视线,那黑影缓缓转动头颅,隔着老旧的窗纸看了过来,慢慢抬起手。
鸡爪似的阴影落在窗纸上。
黎述收敛心神,若无其事地问:“你们好了么?好了就快出来,元宵在外头等急了该骂人了。”
隔间门推开,江橙子和陈池不明所以,被黎述催着往外走。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黎述说:“跟元宵回宿舍去,遇到麻烦商量着来,我要是没回……”
话音未落,公厕大门就砰的一声,阖上了。
“黎述!”
“卧槽,黎述,你疯啦?!”
元宵等人猛拍门板,连撞带踹,门板却纹丝不动。
忽然,江橙子惊呼:“白雾……厕所里有白雾!”
窗户那头弥漫开乳白色雾气,完全阻隔住他们的视线。
众人脸色煞白,这情形,恐怕有一只C级诡异在厕所里开启了诡域,黎述一个人在里面,能对付得了吗?
选择让江橙子和陈池先出去,自然有黎述自己的考量。
其一,他不清楚这两人的异能,留下来也只是徒增变数,影响他的判断,更甚者,会徒增无谓的伤亡。
其二,如今他手头有三个D级异能,精神力也在满格,对上C级诡异正好试试成色。
其三么……
黎述低下头,几缕碎发滑落,遮住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嘴角漾开的甜美笑涡。
想独占探索诡异的奖励也并非不可说的事,要尽快变强,这是最快的办法。
思绪尚未沉淀,浓白如胶质的雾气中影影绰绰透出一个人形,阴风呼啸,流云雾霭沿着隆起的五官轮廓倾泻。
黎述后撤几步,指间捏着一张扑克牌,一错不错地盯着即将穿墙而过的诡异,眼中既有恐惧,亦有兴奋。
青黑布衫,三角眼,脊背佝偻……
看到来人,黎述的语气没有半分惊讶:“李村长,这么晚了还来学校?”
老李呵呵一笑,呲出被烟熏黄的牙:“小黎啊,我早上跟你们掏心掏肺,你怎么还不信我的话,到处乱打听呢?这样子搞,多让李叔寒心呐!”
黎述怔了怔,继而心下了然,他们去刘小东家的事估计被老李知晓了。
那么老李想必也猜到,他们推理出了“所谓乩童,实乃祭品”的真相。
王婆婆的故事死无对证,数十年来,众多乩童的亲朋好友们可还活在世上。
过去,村民们对此事三缄其口,将真相与乩童们的死亡一同埋葬。
然而事情一旦败露,或是为求自保,或是为了谋利,就会有越来越多知道内情的村民站出来证实此事。
悠悠众口但凡被撬开,就是汹涌如潮的舆论。
到那时,山阴村的名声恐怕不比茅坑里的陈年旧屎好上多少,李村长的官帽也要不保。
“村长,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黎述装傻。
“听不懂?呵呵,那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老李才不跟他客气,脸皮抽搐几下,冷笑一声,上肢肌肉一块块隆起,布衫嘶啦一声爆裂,右手扭曲成爪状,裹挟缕缕阴风,猛地朝黎述抓去。
公厕的过道又窄又短,几步就能走到头,黎述没有半点腾挪的余地。
眼看就要抓烂黎述那张小白脸,把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抠出来,老李心头暗喜未消,却抓了个空。
“嗯?!”老李骇然,“怎么回事?!”
黎述原来站的位置,哪儿还有人?
下一刹,老李脖子一凉,伸手去摸,却摸到一手冰凉滑腻的黑血。
“你……”
老李发出嗬哧嗬哧的气声,低头一看,脖子上不知何时斜插了一张扑克牌。
一滴血泪自国王的眼下滑落。
“哎呀,”黎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回运气不错,抽了个K。”
庆幸的语气,差点没把老李气个半死。他扭过头,再挥出一爪想要了黎述的小命,可身子转了半圈,头还留在原地。
轻笑声在厕所中回荡。
嗤——
黑血斜飞上墙,老李的头颅滚落到排水槽里,脑袋歪斜着,双目圆睁,狠狠瞪向黎述。
颈部切面平滑如镜,竟被一张普通的扑克牌齐根削断。
黎述走上前去,不忘甩出几张扑克牌,一视同仁地给老李的太阳穴、心脏、关节处补刀,将人大卸八块。
表情之淡定,手速之快,让直播间的观众们为之震惊:
“喜欢会补刀的玩家。”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不是,哥们儿你也太熟练了吧???”
“C级诡异,一招秒了?!”
“老李之前说的故事把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肯定有问题。他是村长,能不知道观音土和乩童的事?搞不好他才是最大的帮凶。”
“黎述NB!”
“一个字,强。”
“慕强批狂喜~”
干掉老李,黎述像是才想起他身在何处,直播间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不好表现得太过狠戾。
过犹不及么。
于是乎,他膝盖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黑血浸透裤腿,黎述面白如纸,呼吸急促,侧过头,下颌微微颤抖,看都不敢看一眼老李的尸体。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重压之下的爆种,绝对不是他先用【读心术】读取老李进攻方式,再从提前抽取的【赌徒纸牌】中选出点数最大的那张牌,上来就给了老李致命一击。
尸块像蜡一样融化,瞧着滑溜溜,油腻腻的,从中涌出脂肪粒大小的眼珠子,齐刷刷转过来,安静地打量黎述。
黎述克制住恶心和眩晕感,静候因图的声音响起。
水龙头没拧紧,水声滴答滴答,在寂静的公厕里回响。
倏然间,地上的一滩黑血咕咕噜噜冒泡儿,有如沸腾,还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什么?
黎述顿觉不妙,遽然起身往后退去。
才退到门边,尸块就蛄蛹着凑到一处,残肢碎肉在弹指间粘合成人形,拔地而起,关节粘黏着皮肉,骨骼摩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老李的眼球嵌在眼眶里,僵硬地转向黎述,目露凶光。
“你……嗬嗬,好得很,好得很呐……”
不死之身?
黎述暗道失策,他的精神力消耗大半,这次怕是要遭!
没等黎述想出应对之策,蓦地,窗外响起啪啪两声清脆的拍手声。
老李话音一顿,浑浊的眼球中浮现出一丝畏惧,居然撇开黎述,径直撞碎玻璃,破窗而出。
哗啦。
玻璃碎落一地。
窗户上多了个豁口,阴风涌入公厕,吹散白雾。窗外一片漆黑,狭窄的夹道后立着一堵墙,把视野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黎述没再听到任何动静,迟疑片刻,便踩着一地玻璃渣,越过窗台追了出去。
夹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墙角背阴,地上生了厚厚一层青苔,踩在上面像踩在羊毛地毯上。
黎述脚步无声,追随滴落在杂草上的点点血迹,一路跟到院子出口处。
却见老李趴伏在地,跪倒在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跟前,口中艾艾,像在哀求些什么。
男人穿了身漆黑寿衣,宽松的剪裁依然衬得他肩宽腰细,垂眸伫立,对老李的恳求无动于衷。
这人的背影……
总感觉有些眼熟。
黎述眨了眨眼,侧身躲在院墙的阴影下,屏住呼吸。
下一秒,黑发男人似乎听到厌烦了,抬起手,从虚空中摸出一把手枪,二话不说,对准老李眉心扣动扳机。
砰!
枪声响彻云霄。
老李的手脚抽动几下,这一次,他没能逃过死亡的审判,顷刻间就化作一滩黑色脓水。
碾压级别的实力,深不可测的精神力量像黑洞一般将周遭的光亮吸入,再没有一点光明。
对于死亡的恐惧将黎述完全压制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夜风吹得他四肢冰凉,血液却无比滚烫,隔着皮肤都能感受到灼意。
黑发男人转过头,往黎述藏匿的方向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清冷的月光穿过云隙,有如一捧残霜落在男人肩头,寿衣的游龙暗纹般微微泛光,栩栩如生。
不过短短一瞬,黎述就看清了男人的长相,瞥见了那双他恨之欲其死的紫灰眼眸。
他妈的,是陆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