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镜迟脸色苍白,楚舟也没好到哪去。
楚舟背过身去,孟衔青第一时间抓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楚舟一掌挥开他:“呕——”
孟衔青:“......”
“都什么时候了,你的洁癖就不能忍一忍?”
阶梯教室面积很大,哪怕被折成了一半,也能容纳近两百人。
可是当教室里出现一个非常规人类规格的物种时,教室里再大的教室空间都显得狭窄。
大嘴观众摔晕了,偌大的躯体横在两排座位间,底下垫满了别人的血。
众人凝神静气,等了许久都没见他动弹一下,才迈开步子。
这一动却发现,讲台上的讲师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她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静悄悄地看着他们。
阶梯教室中央的四五两排被砸得稀巴烂,观众横尸躺在地,死状凄惨,还有一个异种歪在一侧。
她却好似没看见这幅景象一样,温柔的目光静悄悄地望着张镜迟等人。
“怎么站在那儿呢?”柔美的女音透过讲台上的扩音设备传出,“我们的讲座已经开始很久了哦~”
【讲座剩余时间160分钟】
时间流动的速度变快了。
讲师温柔地笑道:“不听讲座的同学可以先行离开教室,不要打扰到教室里的秩序呢。”
她再善解人意不过了,哪怕是教室被祸祸成了这样,她脸上仍然没有一丝怒意。
“要出去吗?”孟衔青用胳膊肘碰了下张镜迟。
张镜迟看了眼教室前门,顶着‘王小刚’的脸离开的那名观众走时没有关上门,那扇门打开了半边,外面白茫茫、静悄悄。
趁着楚舟在后面干呕,张镜迟说:“我觉得我们现在从那扇门里走出去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孟衔青的脑回路跟他在一块:“我也觉得是这样。”
张镜迟:“但是我们现在不坐下的话,讲师也会把我们请出去。”
孟衔青:“这倒是也没错。”
张镜迟摩挲着指尖的黄纸:“所以我们弄死她。”
孟衔青:“我反正没有意见。”
“……”苏桃在一旁忍不住了,慌忙道,“我劝你们不要这样做……弄死了她谁来开讲座?”
“你们的学分不要了吗?”
“……”
*
第四排和第五排被大嘴观众一砸,两排座位都没了人。
不过大嘴只砸碎了一半桌子,另一半还是好的,起码腾出了六个位置。
只不过那个地理位置太埋汰,座位底下全是血液和残肢断臂。
张镜迟看了眼第八排的观众。
孟衔青福至心灵:“你不会还想拽他们吧?”
经过大嘴观众和其他观众的伸手助攻以后,他们已经发现教室里的观众不稳定了。
这要是再拽出一个大嘴,他们可没有第二个金钟罩了。
“刚才那个是本来就长了嘴巴的。”张镜迟指了下飘在血液里的蓝色口罩,他这回注意了,第八排的观众是真的没有五官。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张镜迟拎起两名观众丢到前方,直直地摁在第四排和第五排还完好的位置上。
那两名观众的身体明显地僵住了。
孟衔青怀疑,要是他们长了脸,这会儿看着张镜迟的表情一定充满恨意。
可能已经有了别的座位,两名观众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往原本的座位上跑。
孟衔青和红发女生有样学样,一人揪了两名观众到前面摁住,在后排腾出了六张空座位。
哪怕是这样孟衔青也没敢直接坐在空座位上,他觉得比起五官消失,还是面对讲师的质问要好受一点。
红发女生却没想那么多,她很贴心地给444寝室的三个人留了连坐,带着苏桃坐在了另一边。
苏桃冲他们抱抱拳:“谢谢你们了。”
孟衔青:“......”
他嘴角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事。”
张镜迟从一旁走来,径直在空座上坐下。楚舟捂着下半张脸,坐下以后直接趴在了桌上。只剩下孟衔青一个人站着跟那名讲师大眼瞪小眼。
讲师的笑容越发温柔:“看来这位同学是走错教室了呢。”
“不,我没有。”孟衔青一屁股坐下。
讲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才转身回到讲桌后方。
“生命的奥秘......”
温柔的女声通过前台的扩音器传遍整个教室。
后排的几个人却拿纸巾,棉花,耳机等各种东西堵住了耳朵。
断头女尸和笔记本上都写着别听、别看,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索性把耳朵给捂住。反正作为一个充量的观众,只要人坐在了座位上,就算任务完成了。
张镜迟瞥了眼光脑,心中默数一分钟,光脑上的讲座剩余时间也掉了一分钟。
他们回到正常的流速里了。
不止如此,身边的观众脸上逐渐有了轮廓,连那砸在地上的大嘴观众头颅的体积也渐渐缩小,眼睛的部位凹下去,他受了不小的伤,眼窝流出一滩血液。
大嘴观众恢复原貌以后,其他观众的五官都清晰地显露出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忽略掉第四第五排的惨状,神色认真地看着讲桌上。
除了王小刚。
张镜迟看了王小刚很久,王小刚是这些人当中最后一个长出五官的,很深的眼窝,黢黑的皮肤......是一个与王小刚本人大相径庭的陌生面孔。
‘王小刚’无心听讲座,讲座开始以后,他便一直低头翻动教材,那本教材与讲座完全无关。他拿了一支笔,时不时在教材上勾画一下。
就像一个去蹭讲座,在讲座上翻阅自己本专业教材的普通高校学生一样。
他用着王小刚的身体,但是他已经不是王小刚了。
张镜迟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原本坐在这里的那个人是谁,抛出去的那个人又是谁?王小刚是已经死掉了吗?
张镜迟的手指下意识屈起,扣到了一个硬质边缘。他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攥着从大嘴观众手里抢来的笔记本,也是因为这个笔记本,大嘴观众方才发了狂。
阶梯教室内不同排的座位高度不一样,越靠近讲台,座位越低。
他们坐在第八排,他能看见第七排的观众在他们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有些是真的写了东西,有些纯粹是装模做样,他们拿了游戏机躲在桌子底下玩。
张镜迟扣紧大嘴观众留下的笔记本,不知怎么地心跳跟机关枪响了似的狂跳起来。
他摁了下胸膛,不以为意地打开笔记本。
空白的。
不过纸张不平整,仿佛上面有过字迹,只是他暂时看不到。
这次张镜迟没有再试着把笔记本撕开,他不着急,一张一张地翻开检查,猜测这个笔记本应该写了半本有余。
张镜迟一直翻到首页,才在纸张上看到了一笔黑色的墨迹。
他看清了墨迹的走向,心脏从高空坠落,狠狠地砸进海里。
整洁的纸面上只有两个字,一笔签成,收笔利落:倾椟。
你们走错路了。
男人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从脑海中闪过。
张镜迟一时没收住力道,手指陷入笔记本内,把这一页扣碎了一个小裂口。
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瞬间消失,刚才那一眼仿佛只是张镜迟的错觉。
张镜迟抵着眉心急喘了一口气,一个没留神,弄掉了耳朵里塞着的棉花。
讲师温婉动听的声音传来:“假如你有一个选择的机会,让以下几种人当你的未婚夫,霸道多金的总裁,温柔贴心的竹马,年轻有活力的学弟,同学们会选择哪一个?”
拥有了五官了的观众们很聒噪,七嘴八舌地举手跟讲师互动。
如果忽略掉第四排和第五排破损的桌子,这场景看着和普通讲座现场差不多。
讲师开了一个玩笑:“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部都要。”
底下爆出一阵哄笑声。
讲师笑了笑:“选择了总裁,竹马和学弟要不高兴,选择了竹马,总裁和学弟不高兴。不过我有一个办法,能同时拥有他们,大家想不想知道?”
这回底下发出了一阵嘘声。
讲师也不生气,她突然道:“给大家介绍一下,坐在前面的是我的家人,我的外婆,我的母亲,以及我的未婚夫。”
观众没想到她讲未婚夫,还真把自己未婚夫带到教室来了,纷纷伸长了脖子。
第一排站起来几个人。
张镜迟等人从来没有走到讲台前面过,自然也没有见过这几个人。他们穿着是比教室里其他人成熟许多,这时有五官,张镜迟一眼就认出讲师所说的外婆和母亲。
她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长相相似不稀奇,稀奇的是讲师的外婆和母亲看上去和讲师一般年纪,祖孙三代人站在一起,竟好似三胞胎一般,就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讲师的未婚夫是个大肚子男人,他脸上挂着拘谨的笑意,望着讲师的眼神柔情蜜意。
张镜迟脑子里想出一个诡异的冷笑话,讲师祖孙三人穿着同样的衣服站在未婚夫面前,未婚夫能认出谁是他的未婚妻吗?
“一家人什么审美,”孟衔青托着腮帮子,“就这么喜欢绿色?”
讲师穿着绿色的丝质长裙,外婆穿着绿色棉麻长裙,母亲穿着绿色的套装。除了款式材料不一样,其他都是绿色的。
未婚夫没穿绿色,可能是为了给未婚妻的讲座撑场面,他穿了身笔挺的西装。
张镜迟附和地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余光扫了眼孟衔青:“你棉花也掉了?”
“掉了。”孟衔青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地咕哝着说,“说什么别听别看搞得那么玄乎,这听着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他把娃娃脸给的耳机戴在了楚舟头上,楚舟趴在桌上睡觉。
张镜迟有些嫌弃地皱了下眉:“那你等会看到听到什么不该看不该听的东西,可别扒拉我。”
孟衔青模仿讲师未婚夫那个柔情蜜意的眼神看向张镜迟:“那怎么行,我俩可是亲亲绝佳拍档。”
张镜迟隔着楚舟给了他一拳。
“为了今天的讲座,我刻意把我的未婚夫请到了现场。”讲师牵着未婚夫的手回到讲桌上,“别看他这样,他也是个总裁。”
场上配合地响起一阵欢呼声。
欢呼声震耳欲聋,讲师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温柔地笑了笑。
女人的手纤细柔软,放在未婚夫宽厚的掌心中,娇小可怜。她温柔地注视着她的未婚夫,纤细的手指立起,点着他的掌心,模拟着走路的姿势攀上男人的肩膀,旋即在未婚夫的下巴上轻轻一点。
男人低下头,被她的手指吸引,下意识地朝着她手指的方向伸过去。
他忘情的举动引得前几排观众捂着嘴发出哄笑声。
起哄声让台上的两个人有些不自在,讲师娇怯地拍了下未婚夫的肩膀,抽回自己的手。男人立刻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讲师轻啧一声,温柔如水的目光仔细地打量未婚夫。未婚夫大抵是很享受这样的时候,痴痴地望着娇小可人的讲师。
台下起哄声越发热闹了。
孟衔青不太理解:“这是要讲什么?”
张镜迟也没看懂,他俩很长时间没有正儿八经坐在教室里听课了,虽说讲座的性质跟上课不一样,但就算是讲座,也没见过讲师跟未婚夫在台上调情的。
讲师苗条,未婚夫的体型有三个讲师那么壮,这让她看上去越发楚楚可怜,整个腰身都挂在未婚夫的臂弯间。
不过讲师的胳膊倒是挺健康的。
或许是视角原因,张镜迟看见了讲师胳膊上的肌肉线条。
讲师形如白骨,手臂却粗壮似镰刀。肌肉线条走向流畅,力量感十足。
未婚夫则是虚壮,虽说体型有三个讲师那么大,但是这两人要是打起架来,未婚夫未必能胜过讲师。
思绪又飘远了。
张镜迟回过神来想,这个讲座的主题是什么来着?
“生命的奥秘。”张镜迟回答孟衔青。
孟衔青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托着腮的手往上挪,默默盖住了眼睛。
还好他盖住了眼睛。
不然他就能看见未婚夫托着讲师腰肢的那只手正微微发抖。
啧,这虚弱的胖子,这点儿重量的未婚妻都抱不住吗?
讲师似乎打算就着这个姿势继续演讲,她挂着标准的微笑面向观众席:“听文字讲述不如看视频印象深刻,看视频不如亲身体验印象深刻,所以我特意请来了我的未婚夫,协助我向大家演示怎么不做选择......”
话音落下,女人勾在未婚夫后颈的手臂倏然拉长变宽,一把绿色的莹莹绿刃以看不清的速度劈向男人的脖子。
“......首先,你要把上一个未婚夫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