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璟不知道顾沉澜为何会有被当成替身这种错觉,明明这个世上没有比顾沉澜更让他喜爱的人了。
当他十八岁的某一天,被父母强制性带到一所贫困的福利院做慈善活动,他抬眼,春光照进他的眼睛。
鲜花开遍狭小潮湿的院子,穿着白T恤的清秀少年往那一站,连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颜色。
少年柔和青涩,比璀璨晚霞壮丽,比晨曦耀眼。
顾沉澜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低头抠着指甲玩,他就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第一眼就想要拥有、占有。
从小到大的精英教育造就了他冷静的头脑,锐密的观察,忍耐的精神,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他能够面对这种汹涌的情感也没有鲁莽。
他一遍遍默念,青年人敏锐果敢,但行事轻率却可能毁坏大局,只有韬光养晦,才能有所作为。
第一面他没有表露好感,而是冷静观察了顾沉澜的喜好,并且精心收拾打理自己,确保毫无瑕疵的时候,才以完美的姿态不经意出现在顾沉澜旁边。
顾沉澜果然投来了视线。
始于皮囊的情感,大多消弭于灵魂的接触,或彻底终结于皮囊的凋零。傅怀璟却越接近,越如痴如盲。
顾沉澜总是躲闪他的眼光,他起先以为自己眼底无穷无尽的炙热痴迷引起了顾沉澜的警惕,却发现是顾沉澜自小在福利院缺少安全感和关爱,由于不自知的痛苦而将自己看得太低,就是自卑。
多么惊奇,一个男孩子,好看成这样子,他却不自知,以为这个他举目无亲的世上没有人爱他。
要是他看到傅怀璟相机里密密麻麻他的照片、他的面孔,一定会知道傅怀璟有多爱他。
顾沉澜肯定会吓跑吧。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矜寡孤独,福利院的高墙对于他是保护也是枷锁,他习惯了对大人们低头,温柔。
傅怀璟怜惜他。
所以更想得到他,疼爱他,照顾他。
内心疯狂,表面就越是优雅淡然。他始终对顾沉澜有充分的尊重和不越界的关怀,一次次步步为营又有分寸感的接近,对别人很冷淡但是对顾沉澜很偏爱特殊。很快,顾沉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的身体隐隐战栗,这仅是得到顾沉澜的第一步,就已经让他如在云端。
最后,顾沉澜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开始习惯他的身影在福利院出现,也会变扭期盼着他到来。
傅怀璟跟福利院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属于上流社会,藏住了傲气和高高在上,甘愿在小小的福利院俯首称臣,在顾沉澜面前足够心智成熟且有学识,也足够情绪稳定,顾沉澜还是个心性纯挚的少年,自然喜欢他。
他就成了顾沉澜信赖的朋友、哥哥,甚至母亲、父亲,他扮演了顾沉澜身边一切缺失的社会角色,一个沉稳可靠的人,对于泥泞中的人,实在太具有迷惑性和魅力。
可以说那时候顾沉澜开始依赖,离不开,都是傅怀璟刻意为之。
而现如今,二十五岁的顾沉澜却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别人的替身。
傅怀璟看着顾沉澜不满的神情,好笑,又心疼。
顾沉澜成了三金影帝,万众情人,还是保留着不自信,这是糟糕的童年经历刻下的记忆。
但是他心里又有股暖意。顾沉澜很介意自己被当成替身,那么,是不是也是有点在意他?
傅怀璟弯起唇,不受控制地说:“我当然没有将你看做他人的替身、附庸。”
“真的吗?”顾沉澜打量他,判断着这句话的真实性,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两丸黑水银似的眼睛,带着受骗上当过的警惕。
傅怀璟什么时候骗过他呢?
傅怀璟忍俊不禁。
每次他觉得顾沉澜可爱到不能再可爱,顾沉澜就会告诉他还可以再可爱一点。
觉得顾沉澜可爱是没救了的。
哪怕顾沉澜成了有丰富的知识储备,足够的经济基础,温和谈吐的青年人,他青涩的脸变得棱角分明,变得侵略性。
就生物的繁殖而言,傅怀璟也没办法将他单纯看待成曾经攀在他肩膀软声撒娇的少年,他雄性荷尔蒙和发育出色的身体也已在昨夜都充分证明。
他会撒娇说“好累,哥哥动吧”,同时也用温柔不容置疑的目光逼着人被迫舒展和卷缩身体接纳他。
但傅怀璟还是认为他可爱。
或许喜欢乃至无法自拔爱一个人,这个人无论选择什么方式表达自己,对他来说都很可爱,可爱爆了。
傅怀璟收起注射器,上前一步,轻轻捧起顾沉澜的脸,亲了亲他被无意识咬得泛红的唇瓣,珍重告诉他:“你不是替身。”
顾沉澜不知道傅怀璟是不是喜欢祁翎,但是他相信傅怀璟没把他当替身,满墙的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明。
照片有光明正大的也有非常隐私的,彰显着储物间主人蓬勃的控制欲。
顾沉澜在屋子里绕了几圈欣赏,看自己的照片和丢失的物品堆满了储物间,又凝神静气打量墙上的照片。
热气腾腾的浴室,高大清瘦的男人刚洗完澡,没擦干净头发,水就那么一滴滴汇聚成水线,砸在肩膀,又顺着浸在胸口,清爽的白T恤已半透明贴着身,胸肌、腹肌、人鱼线,一览无余。
这张照片充分发挥了拍摄者浓厚隐忍的情感,顾沉澜摸了摸照片破损的边缘,照片被蹂躏得不轻。
“爽吗?”他看向傅怀璟,目光撩惹,嗓音暧昧迷人,“想不到禁欲斯文、冷酷无情的傅总竟然会在背地里对我的照片做出这种事。”
傅怀璟像是被戳中隐秘暧昧的秘密,突然撇过脸去,他侧脸的线条利落硬朗,眉眼上挑,任谁看都是个强大而冷漠的人。
但他偏偏在顾沉澜漫不经心逼问下,撇过头去,这个动作带着恰到好处的示弱,“我很尊重你,没有对你的照片做过那种事情……”
顾沉澜眼里有淡淡的惋惜:“看来是我对你的吸引还不够。”
他还漫不经心地低头数着锁骨上斑驳的吻痕,动作优雅,又透着股孩子气。
傅怀璟看着面前温和斯文的清俊面孔,瞬间回忆起荒唐迷离的昨夜,他们在卧室、浴室、客房、大厅、落地窗、阳台都留下来他们交缠拥抱的身影,有时候是顾沉澜主动,更多的时候是他主动,他跨坐着,失去所有理智,摸遍、吻遍、舔遍他曾经隔着照片细致摩挲过的地方。
傅怀璟只对顾沉澜有皮肤饥渴症,在情绪激烈时更加难以自抑,他没有讨厌过自己的病症,但是当他接收到顾沉澜抬眼望来惊疑的目光,突然就毫无根据开始担心自己不自控、贪婪样子让顾沉澜反感、抗拒。
但是下一秒顾沉澜就说:“还可以更紧吗?我喜欢这种窒息感的拥抱,这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
傅怀璟不知道为什么久别重逢之后,顾沉澜那么没有安全感,以及对方投来的视线总是复杂晦涩,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顾沉澜是恨他的,但是顾沉澜也喜欢紧到两个人窒息的亲密接触。
他们在冬日的寒夜紧紧缠抱,大汗淋漓,能听到彼此喘息声,闻见屋子里静静流动飘散的海棠花香。
傅怀璟餍足。
甚至,他都想好了,明天一大早就跟顾沉澜求婚,要是顾沉澜能跟他结婚就好了,他们在一起一辈子。
顾沉澜就比较摆烂了。
毕竟相隔数年时光,顾沉澜也没料到傅怀璟那么热情,目光从讶异,到冷静。
他曾经设想过傅怀璟这种上流社会身居高位的人也许会更喜爱暴力倾向的性|爱,甚至他已经在搜索引擎学习鞭子和蜡烛的用法了。现在这么一看,傅怀璟也只是馋他肉|体,大佬的癖好太健康了。
顾沉澜就躺平,让他撸猫似的摸,吸猫似的吸一口。
但是现在。
顾沉澜明明知道自己对于傅怀璟的吸引力,还偏要自贬,摸着被傅怀璟亲咬、摸捏出来的痕迹,让傅怀璟说出来自己的重要性。
这更像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确认爱的方式。
傅怀璟又觉得他可爱了。
更想求婚了。
傅怀璟声音沙哑道:“我当然想对你的照片做那种事,当然,不止是照片,你的头发、脸、喉结、锁骨、手、足,都会让我有欲|望。”
听到想要的回答,顾沉澜眯眼,懒洋洋的,“但是只能在我允许的情况下,你才能碰我。不然,我会生气。”
我会生气。这种威胁软绵绵的,根本产生不了什么震慑力。
但是傅怀璟说:“当然。”
顾沉澜真心实意冲他笑了笑,彻底舒服了,拽着傅怀璟领带拉过来压在无数照片贴着的墙面上,来了个缠绵悱恻的早安吻,以做听话的奖励。
亲完,他开始打量别的照片。
意外惊喜刺激的感觉褪去,眼前陌生的感觉有些诡异怪奇。
反正看久了就很怪。
顾沉澜把照片全给扒拉下来,撕烂了丢进垃圾桶。
他偏头,警告傅怀璟:“以后不许偷拍了。”
这些照片要是爆出去,顾沉澜得被人意|淫死,演艺事业也会受挫,但这不是他阻止傅怀璟的原因。
傅怀璟肯定是爱他才会这么做。
他不觉得傅怀璟会害他。
可是他又想到祁翎,如果傅怀璟爱他为什么会包养祁翎?
起先的欣喜变得面目可憎,顾沉澜温柔的表象也维持不住。
傅怀璟看了眼他奇差无比的脸色,心跌到谷底,低头,望着那些撕碎了的照片,说:“我不会让任何人看见这些照片,也没有让别人看过,我只是自己欣赏。”
“那你也不许偷拍。”顾沉澜冷冷道。
傅怀璟抿唇,垂下眼,眼睑落下一片阴影:“抱歉。”
顾沉澜想听他说对不起但绝不是这种对不起,他突然烦躁,就要提步上楼吃早饭,余光瞥见傅怀璟没移动他的手脚,还是孤零零站在阴暗狭小的储物间。
他走了两步才神情复杂回过头来:“我让你别偷拍,也没阻拦你光明正大的拍。”
傅怀璟倏忽抬眼,望来。
顾沉澜神情冷静:“只要不偷拍,你想怎么拍都行,就连我们下次在床上浴室里做那种事的时候拍我也行,虽然我没有这种癖好,但是你想拍就拍。拍完你把照片给我看。”
说到这里他神情古怪,这种时刻傅怀璟乱七八糟的,压根拿不稳手机吧。
但也无所谓。
毕竟傅怀璟表面上是他的金主,金主不就是应该对他为所欲为吗。
顾沉澜将他们的关系定义成交易关系,他们之间存在着没有爱情基础的一夜贪欢,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傅怀璟虽然没有提,但是他早上就想明白了,让傅怀璟帮他还了违约金。
倒是傅怀璟付钱的速度让他稍微惊讶。
傅怀璟没有任何犹豫就付了几千万,甚至还心情很好的亲了亲顾沉澜的鼻尖。
给小金丝雀花钱有什么可高兴的?
顾沉澜不懂,想要提问。
可顾沉澜瞥见傅怀璟的神色,又把金主这两个字憋了回去。
不知道傅怀璟怎么想他们这段关系,反正也应该是金主与金丝雀吧,就跟祁翎那种一样。
但傅怀璟为什么要偷拍他收集他用过的物品,还在情|事上显露出对他如此汹涌难以遏制的渴望,为什么矜贵强大又冷硬的人偏偏对他一个人温柔?
尽管知道要克制,要有自知之明,顾沉澜还是希望接下来跟傅怀璟的接触,会带给他另类的惊喜。
他还在出神,忽而余光里闪进一个黑色高大的身影,还未躲避,身体就被搂进温暖的男人的怀抱,这怀抱像大地一样宽阔而深厚,抚慰着他深处创伤的心灵,给他温暖。
“你是在纵容我吗?”傅怀璟将脸埋进他颈窝,深深嗅着他的味道,“我真的很高兴。”
想要掏出玫瑰花当场求个婚。
哪怕他的院子里没有玫瑰花,只种了满院子的海棠,都是他亲手种的,思念顾沉澜,一年种一棵,如今已经种了十二棵。因为他知道顾沉澜喜欢。
他也不能直接说出求婚的事,这太玩笑话,不够正经严肃,也没有仪式感。
顾沉澜没抬手回抱住他,自从他们久别重逢又做了那种事,傅怀璟很喜欢肢体接触,就像是沙漠中饥|渴的旅人寻到了水分充足的甜瓜。
他也会恍惚。
明明以前傅怀璟不是这样的,他是顾沉澜眼里的哥哥,会辅导他做作业,做错事也会批评教导他,可以说13岁的顾沉澜人生观价值观都被他影响很深。
顾沉澜有时候忍不住亲近他也会被傅怀璟隐忍推开,作为年长者的傅怀璟始终拥有着彬彬有礼的风度,他们始终维持着一定距离,越亲近越注重礼貌细节。
顾沉澜曾经都怀疑傅怀璟性|冷淡。
现在。
他们的关系倒过来了。
“哥。”顾沉澜被他紧紧搂在宽厚的怀抱,脸挨着胸肌,脸颊都挤扁了。
他挣扎不出这个怀抱,只能退而求其次,手熟练往下,精准打击。
“松开我。”
“我们先说件事。”他说。
他们得谈谈包|养合约。
傅怀璟搂着他腰身的双臂一紧。
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比起单方面的碾压、毫无快感的凌辱,顾沉澜更喜欢逗弄抚摸伊甸园里的蛇,一边全权掌握、操纵他的欲望,一边清醒冷静注视着他每个细微的变化。
顾沉澜没等到他松手,等到了别的,他诧异的低头看了看,道:“哥,你怎么这样都……”
以唇封缄,他的话被吞没在激烈的吻里。
傅怀璟不想把皮肤饥渴症的事情告诉他,给他增添什么负担,干脆用吻告诉他喜爱。
顾沉澜几次想要说话,欲要讨论金主之类的契约合同却都被他吞进肚子里。
那就餐桌上再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