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见面,顾沉澜原先打个招呼就走了,他还顺了瓶茶几上的酒,走回秦钟身侧递给他喝。
秦钟恍惚喝了一口,嘴里醇厚美味的葡萄味在口腔炸开,才发现顾沉澜给他拿了他最喜欢喝的一款酒。
这祖宗竟然记得他喜欢喝什么,秦钟感激涕零无以言表:“你瞒我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违约金我也尽量帮你赔点儿,但我实力你也知道,我只能争取不让你狼狈睡大街,你可以睡到我家里来。”
“算了吧,养我还挺费钱的,不是仙露我不喝。”顾沉澜道。
秦钟笑:“那我七八千工资还真供不起你这只金丝雀。”
包厢里吵得要命,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讲话,看起来关系还挺亲密无间的。
远处的祁翎看了眼金主傅怀璟的脸色,男人生得俊美,抿直了唇线,盯着角落里耳鬓厮磨讲着悄悄话的两个人,眼神也升起了令人烦躁的咬牙切齿。
祁翎愣了愣,突然摸了摸脸,就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胸膛起伏,愤怒瞪向傅怀璟。
“顾前辈,傅总让你再过去一回。”这边顾沉澜说着话呢,又梅开二度,听见了身边人传话。
秦钟的眼神更诧异,用眼神询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顾沉澜手在脖子那里比了比,表示割喉的你死我活关系。
秦钟忍住没翻白眼:“你们玩得挺血腥,挺变态。”
顾沉澜笑了笑,难得笑不出来,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视线飘到远处般配登对的男性恋人。
“他当年说要永远跟我在一起,要跟我私奔,我相信了,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爱我,”顾沉澜上翘的眼尾微微发红,他沉默片刻,失落与戾气交织在一起在他眼里翻涌,“原来是被骗了。”
秦钟哑然,原来顾沉澜这样众人追捧的温柔清俊影帝,也会错付真心,甚至念念不忘那么多年吗?
下一秒顾沉澜却轻嗤一声,“你真相信了?十二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早忘了,要不是我缺钱,我压根不会来这里。不过,他抛弃我这件事,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报复回去,不然我这一口气咽不下去。”
秦钟无语看着他,刚才还有点儿心疼他,现在看来他一个丫鬟还没觉得自己可怜,倒是可怜起锦衣玉食的主子了。
说做就做,顾沉澜理了理衣服,走了过去,离傅总越来越近,这回他也看出傅总眉眼冷峭生着无名火。
男人像是被惹怒的狮子,肌肉饱满蓬勃,危险至极。
傅怀璟吃醋了。
刚才祁翎跟谢长青眉来眼去碰了杯。
顾沉澜瞥了眼他身旁的祁翎,心想祁翎真是好本事,把人迷的神魂颠倒,天天跑来剧组探班也就算了,现在连酸醋都吃上了。
“傅总好。”他打了声招呼,这回没喊哥哥,笑容也没那么春风和熙了,淡淡注视着傅怀璟和祁翎,眼神有点儿冷。
傅怀璟拍了拍沙发:“你坐我身边来。”
“这不好吧?嫂子会不会不高兴。”顾沉澜垂眼,他的视线落在祁翎隐忍不发的脸上,嘴角也翘了起来。
祁翎瞪了他一眼。这人情绪那么稳定,一点儿也看不出是欠债快睡大街的人,气定神闲的。
“坐过来。”傅怀璟又道。
祁翎脸色这才彻底变了,他的金主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洁癖冷漠,从来不让别人近身,就连他在金主身边几个月了也没触碰过傅总哪怕一根头发。
他脑子乱的很。
顾沉澜已经坐在傅怀璟身边了,他知道傅怀璟有洁癖的事情,很有分寸,连衣角也没碰到对方。
傅怀璟低头凝着他们两人隔开的“楚河汉界”,眉头一皱,下意识伸手来牵他的手,又被不着痕迹避开。
他抬眼,撞进眼前青年温和忧郁的眸光,透着戏谑,像是只搞不定的懒洋洋白猫,“哥哥,现在不比以前了。”
傅怀璟眯眼,毫无预料拽紧他的领子,将他拉过去。
这力气太大了,顾沉澜被拽的踉跄,鼻梁差点撞上傅怀璟肩膀,他瓷白的脸都被这么猝不及防一下弄得爬上浮红,眼神霎时含怒。
距离近一点就亲上了,比秦钟距离还近。
傅怀璟心情很好的眯起眼,又浮现困惑,他不明白顾沉澜久别重逢为什么疏离他,还那么生气,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顾沉澜很像一只小狐狸,清俊的面容,在霓虹斑斓灯光下,狐狸眼熊熊燃烧着愤怒,惊人的漂亮,刚才说话的声音也特别撩人。
他不动声色把人看了个遍,让人拿来手帕,一点点仔仔细细蹭掉了顾沉澜领子上微淡的红酒斑块,擦完,又很自然用手背擦拭他嘴角粘上的零食碎屑。
擦完,顾沉澜反应激烈推开他,离他远了一点。
傅怀璟没有再逼迫他,刚才像是临时起意照料贪嘴把自己搞得脏兮兮可怜巴巴的漂亮骄傲小猫儿,还是拼命扑棱手脚完全不听话的那种坏脾气小猫。
顾沉澜坐在旁边越忍越气,嘴角火辣辣的,傅怀璟打拳打惯了,手也没轻没重,他做演员靠脸吃饭,脸不比傅怀璟皮糙肉厚,这会儿脸跟荔枝似的磨得生疼发红。
实在忍不住,遇到傅怀璟,他整个人的阴暗面都好像被激发了,他没忍住在茶几遮掩下用力踹了下傅怀璟藏在下面的腿,回过神,他猛的回过神,觑了眼傅怀璟脸色,又拿脚轻轻勾了勾他的小腿以做安抚。
傅怀璟被勾得抿紧唇线,脸色不变,耳根却暴露了他内心动荡,他伸手攥那截脚踝。
又是一脚过来。
傅怀璟:“……”
凶巴巴的。
他松开冰凉软玉似的那截脚腕,推远点,那人踢完了,又讨好的勾了勾他的腿,晃了晃。
心顿时软了。他反过来人揉踢累的脚腕。
“劈啪。”
梅开二度。
又是一脚。
“……”傅怀璟已经没脾气了。
他们动作隐蔽,旁边人不敢离阴翳狠厉又冷着脸的傅怀璟太近,坐在他们俩旁边的祁翎却是尽收眼底,愣了愣。
“顾前辈,前段时间我手滑了,点赞了你的黑料,对不起啊。”祁翎突然道。
桌子底下缠着的腿瞬间松开。顾沉澜把依依不舍跟大狗狗一样的那只手踹回黑暗看不见的地方。
祁翎眼底有着熟悉的挑衅。
“没什么。”顾沉澜看见他那张相似的脸就眼睛疼,温柔体贴地说,“腱鞘炎就要好好治。”
祁翎脸色黑了,“你什么意思?我没有腱鞘炎。”
顾沉澜也惊讶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耳聪明目,听得懂话外之音了,“我只是关心你,想让你的手指灵活点,虽然你打游戏还挺厉害的,也没见哪次游戏操作手滑过。”
祁翎猛的站起来,带起来一堆噼里啪啦啤酒瓶子,但他没有做什么,因为他被摁住了。
那只手很大,青筋明显,蓬勃而有力量感,一只手就能把他扭成骨折。
“道歉。”傅怀璟神色沉沉,“是你做错了事。”
“……”
室内一片寂静,逐渐弥漫开渗人的冰冷。
顾沉澜很高兴他能成为包厢里所有人视线的主人公,他拍戏拍惯了,表情更是从容不迫,傅怀璟为他撑腰,他看向对方的目光温柔崇敬。
无声的包厢里弥漫着压迫,祁翎看了好几眼一旁的谢长青,谢长青错开视线,并不管他。
委屈和天大的讽刺冲破了脆弱的内心,祁翎红着眼睛,看着顾沉澜,道:“对不起。”
顾沉澜心想也是奇怪了,他原生家庭的黑料不就是祁翎搞出来的吗,祁翎害他在华国上下十几亿人面前袒露糟糕的一面,还找了记者狗仔围堵他逼他亲口说出他的黑料,刚才甚至还随便找人强吻他,想要拍他黑照,把他摁进淤泥里翻不了身。
怎么伤害别人的人,哭得更伤心啊。
“没关系的,你不用道歉。”顾沉澜微笑。
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三个字就是“对不起”,这证明无法挽回的伤害已经造成了。他只要报复,无论是祁翎,还是——
他视线偏转,视线盯着傅怀璟,男人淡漠靠在椅背,眸中始终毫无温度,像是冷漠傲然的冷血动物,谁也不在乎,也不会在乎他。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就应该把他关在地下室,从门上小孔上喂东西给他吃。
他磨牙,眼神冰冷阴森,悄然接近傅怀璟的脖子,覆盖着蓬勃生命力的青筋,咬下一口,汹涌澎湃的鲜红河流就会决堤。
傅怀璟觉得身后森森寒意,又听见顾沉澜衣料跟他的衬衫摩擦在一起的簌簌声,是顾沉澜紧紧依偎过来了,喷洒出的滚烫气息卷着痒痒的热潮悄无声息在他身体里穿梭,傅怀璟交叠着的双腿紧了紧,完全无法专心。
顾沉澜没注意到,在众人视觉盲区,跟小动物啃骨头一样打量哪里方便下嘴。
傅怀璟已经想通了。
是觉得冷了嘛?
他身体有片刻凝滞,对于顾沉澜身体接触就像是刻进基因里的习惯,他按住顾沉澜后颈怕人脖子酸,把他托着,塞进温暖舒适的后颈里,用身体的温度给他取暖。
然后继续抬头给小孩撑腰,可熟练了,以前就做过好多回。
顾沉澜眼里也有恍惚,他几次想咬,反而硌疼了自己的牙,索性摆烂咬着傅怀璟后颈肉磨牙,抬头却发现祁翎怒瞪着他。
顾沉澜看看祁翎,又看看傅怀璟,突然索然无味,松开牙齿,在包厢里众人看他薅老虎毛一样蹬鼻子上脸的敬佩目光下,默默坐远了,离傅怀璟再远一点。
傅怀璟不知道顾沉澜为什么突然冷淡了,对他脖子没兴趣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祁翎这么看他们。他跟祁翎没有任何关系,事先就白纸黑字签了合同,连包养合同都不是。
他只喜欢顾沉澜,不讲道理的喜欢顾沉澜,甚至疯狂病态的喜欢顾沉澜。
傅怀璟擦擦脖子,摸到一片潮湿,掌心晶莹,没什么异味,他想低头闻闻是否跟顾沉澜身上也是香香的海棠味,看了眼顾沉澜,又放弃了。
背地里再闻吧。怕被当成变态。
他不在乎所有人的眼光,只在乎顾沉澜的。
顾沉澜看傅怀璟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对方在心疼祁翎。
他看向祁翎,觉得更有意思了,祁翎通红着眼,还会更恨他的。
因为他要把金主抢走。
把他金主抢走……
顾沉澜是个办事效率特别快的人。
眼看着祁翎拉开包厢的门跑出去,没多久谢长青在包厢里拧着眉,看了眼手机消息也寻了机会走出去了。
估摸着二三十分钟了,那两人干柴烈火、□□.焚身,顾沉澜也甩开傅怀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跟他十指相扣黏人的大手,寻着人就出去了。
傅怀璟还问他做什么去。
顾沉澜目光深沉,怜悯恨意纠缠在一起,很想说:“给你抓奸!还不感谢我。”
但他想象了傅怀璟被他兄弟给绿了,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神色因为背叛而失望透顶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有趣。
他是恨傅怀璟这个骗子,也想要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绝不能让别人抢先一步,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能压制伤害傅怀璟。
傅怀璟就应该在所有人面前维持强大的气场,高高在上掌控、压制着别人,然后被他一个人在暗处碾碎平静的面容,露出深处的破碎虚弱。
除了他谁也不行,有,他就先弄死那人。
这是傅怀璟骗他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