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过完了假期的最后一天, 苏清在送完苏白苏傲去学校后，上了胡越的保姆车，跟着他飞去了新的拍摄地。
这一次拍摄的地方有些远, 苏清甚至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还没到。
他拿出剧本看了看, 在听到即将降落的提示音后，把剧本塞回了包里，摇了摇胡越，“醒醒，到了。”
胡越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没一会儿，飞机就降落在了机场, 两人下了车，拿了行李箱, 往出走去。
于盛派了司机来接他们, 刚走出机场, 胡越就接到了司机的电话。
他四下看了看, 看到了电话里说的车牌, 拉着苏清走了过去。
上了车, 苏清才发现于盛竟然也在车里。
“您怎么来了？”胡越明显和他一样, 也是这时候才发现, 惊讶道。
“正好有时间, 就过来了。”于盛语气淡淡。
他看向苏清，“准备的怎么样？”
“还行。”
“有什么拿不准的吗？”
苏清点了点头, “是有几个地方不太确定。”
主要是, 他这次饰演的这个角色比较特殊, 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人格。
李澜是一个警察，他正在抓捕一名恶性杀人案的凶手，这期间，有个名叫马亮的心理医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步步紧逼，眼瞅着就要将对方抓捕归案，对方却突然开口，说他才是凶手，李澜当然不信，可是慢慢的，陆续回闪的记忆都好像在验证着对方的说法。终于李澜想起来了，他不是警察，他是一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此时，他正在接受警察的盘问，他看着对方，幻想着自己如果是个警察多好，李澜忘了自己是不是杀了人，他没有这段记忆，但他觉得或许真的是他，就在他想要认罪的时候，警察局来了一名身着白衣的青年，他说，他才是这起案件的杀人凶手……
苏清饰演的就是这名白衣青年。
他纯洁、友善、无害、性格有些内向，他坦诚自己杀了人，他配合的接受调查，描述自己杀人的经过，只是他的杀人经过却与警方掌握的信息并不相符。
年轻的以为自己被愚弄的小警察气愤的喊出，“李澜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衣青年愣了好一会儿，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他不是叫翟新吗？怎么喊他李澜？
他看着镜子，镜子里出现了他的脸，他伸出手擦了擦，镜子里缓缓浮现出李澜的脸。
翟新想了起来，是的，他是李澜。
是走出警局后，想要自首的李澜。
只是李澜痛苦纠结，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杀的人那该多好，他太不愿意承认，又觉得自己应该去自首，所以他幻想出了新的人格，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纯洁的善良的去自首的人。
苏清拿出剧本，指着剧本里几幕被他用红色的记号笔打星的戏，问于盛道，“这几幕，你觉得我应该侧重什么感情？在表演的时候，注意哪些细节？”
于盛看着他标记过的戏，那并不是所谓的重头戏，而是比较容易令人忽略的戏，可有时候，恰恰是这种戏才难演，尤其是里面包含大量的细节信息时。
于盛拿过剧本，和他交流起来。
苏清就听着他的意见，时不时阐述自己的想法。
他们还没交流完，车子已经到了下榻的酒店，于盛跟着苏清去拿了房卡，进了他的房间，继续给他指点着。
等到苏清和他讨论完毕，也到了吃饭的时间。
“我请你吃饭吧。”于盛道，“吃完带你去片场。”
他们这部戏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开机了，只是翟新作为李澜的一个人格，他的戏份并不多，导演把他的戏排的比较后，所以前期他可以不必跟组。
“好。”苏清答应道。
两人就近在酒店吃了饭，随后，苏清跟着于盛去了片场。
他在片场里待了半天，感受着新戏的拍摄风格，和之前张导的温柔风不同，陈导明显性子要急许多，苏清在片场站了十分钟，就听到他已经连续骂了两个人了，导致第二天早上，苏清化好妆，出现在陈导面前，让他检查时，还有些担心他会骂自己。
还好陈导并没有，他看着他的服装和造型，点了点头，“还不错，看起来确实挺纯洁无害的。”
苏清笑了起来，“谢谢。”
“不用，你这两天没戏，先自己练练吧，下周开始，再拍你的戏。”
“好。”苏清答应道。
副导演这时候已经把通告表递给了胡越，胡越看了看，戏份还挺分散，不过这样也好，这样苏清每场戏的准备时间都会相对比较多，呈现出的效果也必然会更好一些。
他对着通告表拍了张照，发给了苏清。
苏清存了下来，想了想又发了成寒一张，好让他安排探班时间。
成寒回了他个【收到】，让秘书把自己的行程表也打了一份出来。
苏清离开化妆间，再次去了片场，他刚准备坐下，一转身，却意外和于佳打了个照面。
于佳似是没料到他会在这里，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苏清：……
“来拍戏。”苏清诚实道。
“你什么时候改演戏了？”于佳费解。
苏清：……
“就这两个月吧。”
“是吗？”于佳冷笑一声，这不就巧了，他哥正好也在这个剧组。
于佳看着他，眼里的讥讽与轻蔑毫不掩饰，他转过身，朝于盛的保姆车走去。
苏清：……看样子于盛并没有告诉他弟弟自己现在和他的关系。
也不知道于佳能不能承受得住。
希望他可以吧。
于佳一上保姆车，就清脆的喊了声，“哥。”
于盛抬起正在看剧本的眼睛看向他，“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于佳道，“你这部戏都开拍半个月了，我来看看你这有什么不行吗？”
“当然不是。”
只是，于佳以前并不会来。
他的父母并不是很支持他这份工作，尤其是他的父亲，为此他甚至改了艺名，可他的父亲还是很抵触。
他并不会来看他，也不会在日常和朋友的交流中提到他作为演员的身份，于佳受他们俩的影响，也对自己这份工作有些排斥。
于盛入圈的时候，年级并不大，那时候的他虽然沉稳，但也还没有现在这样的金刚不坏之心，还是会在看到其他人陆续有亲人来探班时，感到失落。
他也知道自己的父母思想难以转变，所以给于佳打电话，希望他可以过来，但是于佳拒绝道，“哥你这不是让我挨骂吗？你不能自己被爸爸骂了就也让我被骂吧？”
他一边说，一边还要应付朋友的话，“来了来了，我这就来，哥我挂了。”
于盛猝不及防被他挂了电话，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没有说出的机会。
他看着自己的手机，终于，缓缓的冷却了自己的心。
不过他向来对于佳很宽容，因此，也并没在这个时候和他翻旧账，只道，“钱花完了？”
“没有。”于佳皱眉，“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啊。”
“好。”于盛合起了剧本，“那我谢谢你来看我。”
“谢又不是用嘴说的，你得用行动表现出来？”
“你想要我怎么行动？”
于佳闻言，立马凑近他，“哥，你们剧组有个叫苏清的你知道吗？”
于盛：……
“你想干什么？”
“我讨厌他，所以哥你帮我打压打压他吧。”于佳道，“你这么红，这事应该很简单吧。”
于盛无语。
他试图告诉自己的弟弟，“你也知道我红啊？”
“当然，你不是拿了那什么影帝，还拿了视帝，两个帝都被你拿了，那你肯定红啊。”
“那你就该知道，一旦我去打压对方，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刚入圈的新人，再在剧组这种半封闭的环境下，其他人为了不惹我讨厌，就算不跟着打压他，也会和他保持距离，孤立他，他的日子会很难过，心理也难免会受到创伤。”
“那不是更好？”于佳浑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就是要他难过，越难过越好。”
“所以你是要让我带头去霸凌他吗？”
于佳点头，“哥你不知道，他竟然喜欢成寒，成寒也喜欢他，他有什么好？成寒瞎了吗，竟然宁愿和他这种人在一起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服，所以我一定不能让他好过。”
“我已经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于盛见他竟然还喜欢着成寒，立时严肃起来，“不要再喜欢成寒，成寒不喜欢你，你们俩不可能在一起，六年前就因为你的喜欢，险些把你自己送进去，就这，你怎么还不止悔改，这六年，还不足以你放下他，忘记他吗？！”
“不足以！”于佳一听他提六年前，就觉得委屈，“这六年，我三年在其他国家三年在其他城市，你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吗？你从来都不心疼我，你只想着把我送走，这六年家里只有你一个你很高兴吧，你风光得意，又是影帝又是视帝，爸妈也器重你，浩瀚董事会你都进去了，我呢？还有人记得我吗？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借着成寒的事情把我赶走！你要是真的是为我好，想要帮我，那为什么成寒还是讨厌我？为什么浩瀚对接合作的永远是你不是我？！”
于盛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他看着面前的人，一瞬间有些陌生。
“谁和你说的这些话？你最近见了谁？”
于盛宁愿相信是有人教唆他挑拨他们兄弟的感情，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于佳的真情实感。
“没人和我说，是我自己想的，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就证明给我看，我下次来的时候，我要看到苏清被全剧组孤立，看到他和成寒分手，看到他低头和我道歉，你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你谈什么对我好，帮我？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于盛从未想过他会无理取闹到这种程度。
他捏着剧本的指关节有些发白，他盯着于佳，没有说话。
于佳就又撒娇道，“哥，我是真的不喜欢他，你就答应我吧，这对你来说很简单不是吗？他只是一个新人，他根本拿你没办法，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
“我不会答应你。”于盛道，“他没有做错什么，他不能只是因为喜欢成寒，只是被成寒喜欢，就遭遇莫名其妙的霸凌，我不会做这样的刽子手，我也不允许你做。”
于佳闻言，一下子换了脸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说什么为我好，都是假的吧？！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也不关心我！你这样的，真的是我哥吗？！”
他转过身，拉开车门，失望的跑了出去。
于盛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他会和于佳发生这样的对话，就像他没有想到于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不明白于佳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又或者他其实一直是这样。
于盛靠在车座上，安静的沉默着。
好一会儿，他才走出了保姆车，准备去拍戏。
苏清见他出现了，凑近到他的身边，低声道，“那什么，你弟弟来了。”
“我知道。”于盛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没有告诉他，我现在是你的艺人吗？”
“没有。”
苏清：……
“要么你还是和他说一下吧。”苏清真心道，“不然我怕你弟后面知道，接受不了？”
兄弟之间，有时候还是需要坦诚一些的。
“没有合适的时间和场合。”于盛道。
他签苏清，也就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他忙他的，于佳也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几次遇到，都是家里父母俱在的时候，这种时候，他没办法开口说自己作为“于盛”的事情。
而等到他和于佳单独相处，于佳也不想听他工作相关。
有一次他刚开了个头，说他最近新签了一个艺人，于佳就做了制止的手势，“差不多得了，不要总炫耀你的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妈不喜欢你当演员，我也对你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你天天在我面前说，有意思吗？不就是想告诉我你能力强，哪都混得开，做得好，我知道了，可以了吧。”
于盛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说苏清的事情，只能和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能换个话题吗？”于佳问他，“我不想和你聊这个。”
于盛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如他所愿，换了个新的话题。
兄弟之间，确实需要坦诚，但不是每对兄弟，都有坦诚的机会。
“其实，我当时也没想到你会签我。”苏清道。
胡越虽然看中了他，但是于盛是老板，他完全可以拒绝他。
“我不干涉员工的工作。”于盛道，“况且在成寒打电话前，没有人知道你还认识他。”
经纪人签艺人并不需要每个都向老板报备，他知道胡越签苏清的时候，胡越已经给了苏清合同，苏清已经看完了，甚至成寒也看到了，给他打了电话。
六年前的时候，他承诺过成寒，他欠他一个人情，终身有用，所以成寒要求换合同，于盛没有拒绝，拿出了自己的诚意，给了苏清一份他亲自修改过的合同。
他是那时候才知道苏清和成寒认识的，也是那时候惊觉，能让成寒开口的人，势必和他关系部一般，于佳或许会嫉妒。
可那时候再想拒绝也已经晚了。
在他接到成寒的电话前，他不知道苏清和成寒的关系，他没必要不签苏清。
在他接到成寒的电话后，他知道了苏清和成寒的关系，可是他没有拒绝成寒的资格。
于盛甚至很清楚，成寒为什么会允许苏清签到自己这里，因为他曾经高抬贵手放了于佳一马，因为他们都很清楚，那件事是于佳的错，但是成寒没有追究，所以只要他还有良心，他不恩将仇报，苏清在他这里，会远比在其他公司，过得更好。
他是在为他弟弟曾经的过错买单，所以他并没在这件事上对不起于佳。
“你……有没有后悔签我啊？”苏清问他。
“没有。”于盛看他，“你很努力，我和张导通过电话，他对你评价很高，我也看过胡越发过来的视频，你确实进步很大，我喜欢认真努力的人，所以在签你这件事上，我并不后悔。”
这是实话。
或许最开始知道苏清和成寒的关系时，他有些为于佳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生气而苦恼，但是当看到苏清认真的跟着杨老师学习，看到他在片场不断和别人对戏，提升自己的演技，于盛又觉得，签下他，其实也挺好的。
他喜欢认真努力的人，苏清恰好就是。
苏清听到他这话，终于松了口气。
“你不用担心。”于盛转过了头，“于佳是不喜欢你，但是我不会因为他就打压你或者雪藏你，如果有一天，你被雪藏了，一定是你违法乱纪，碰到了高压线，除此之外，你的一切发展我都不会干预，甚至因为你是我公司的艺人，我会在合适的时候，适当帮你，就像这次。”
“你不怕你和你弟弟闹掰啊？”
于盛的眼眸深邃，语气却很温柔，“你有孩子，你应该明白，关爱一个人不是无条件的迁就他，哪怕是错的也要按照他的意愿去做，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才是年长者该做的事。”
况且，他是他哥哥，亲哥哥，他不会这么轻易就和他闹掰的。
苏清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差点没忍住问他，你们俩真是亲兄弟啊？你比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这三观也健全这么多，确定他没有抱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