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一个铜钱就要给你一天寿命，这个代价太高了，我、我……”姜初演得渐入佳境，怯怯地抱着玩偶，看起来活脱脱一个胆小鬼，“我不能草率地答应你，你能不能换个别的条件？”
钱妖心想：梦能折射人的内心，新来的土地神比我以为的还要软弱。看来，土地神在夜市挑战我的时候，完全是虚张声势，硬着头皮上。
一个凡人被推上这个位置，一定很恐惧不安吧？
想到这一层，钱妖稍稍消气，也放松了些。不过，他不打算放过姜初，他可是实打实地损失了一大笔钱。
钱妖上下打量姜初，笑着劝诱：“你不用担心，你很长寿，完全付得起这个代价。”
“你能看得出我的寿数？”
“能看个大概。”
姜初像是有些动心了。“拿走一个铜钱，你给我多少钱？”
真是个贪财的胆小鬼啊。钱妖在心中嘲笑，声音却越发温柔。“一千。”
“也就是说，在这个游戏里，我的一天寿命只值一千？”姜初把头摇成拨浪鼓，“太亏了，我不玩了。”
钱妖还是第一次遇到讨价还价的，但他心里清楚，不管姜初把价格谈得多高，都不可能从他身上拿走一分钱。
他爽快道：“那我给你一万。我从来没出过那么高的价格，你不要再犹豫了，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姜初抱着的胖北极狐挑起了唇角。岁渊不知道姜初的详细计划，但他感觉，现在是姜初在蛊惑钱妖。
自作聪明的豺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猎物设置的圈套。
姜初还是没点头。“你不要着急，我觉得这个事还要再谈谈，先进来坐坐吧。”
“……”钱妖也从来没遇到过，请他进去坐坐的。
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钱妖一坐下，庞大的身体就把椅子压垮了。
姜初看起来很怕他，站得远远的，目光委屈。“我只有一张椅子。”
钱妖：“……”有点尴尬。
姜初：“你那么有钱，会赔我吧？”
梦境中的“房子”是姜初财运的化身，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代表着他现在以及未来拥有的钱。也就是说，这把破椅子，确实值几个钱。
生意还没谈拢，现在得把人安抚住。钱妖做了个深呼吸，忍痛从身上拔下一枚铜钱，扔给姜初。
“赔你两倍，能继续谈了吗？”
虽然知道这笔钱会回到自己手上，钱妖还是像割肉一样痛。
姜初把钱放在口袋里，眼眸弯弯。“谢谢啦。那么现在，请说明一下，你的扣命模式是怎么样的，是让我变衰老，还是把我的死亡提前呢？”
对于钱妖来说，这两种方式没有任何区别，都能达到折磨姜初姜初的目的。
他思索了一下，选了一个姜初更容易接受的方式。
“只会将你的死亡提前一些。”钱妖顿了顿，“你还能活很多年，而且，只要你小心一点，就能从我这里拿走很多钱，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你不是得到了一枚铜钱吗？它很轻，对吧？”
“也就是说，要是我输了游戏，很可能会在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终于能享受退休时光的时候，突然死去。”姜初犹豫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后悔，一万一天还是太低了，不值得我冒这个风险……你能再涨点吗？”
钱妖没想到胆小的人更难应付！同时，他又能感受到姜初强烈的贪念，这样的人只要掉入陷阱，就会万劫不复。
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钱妖干脆道：“我给你涨到五万！”
“成交。”姜初露出无害的笑容，举起北极狐玩偶，“我把铜钱放在我的玩偶上，不算犯规吧？”
钱妖一心只想快点骗到他的命，眼看要成功，根本不理会这种小事。“随便你，你拿个麻包袋来装都行。”
“这个建议不错，那我拿个袋子来。”姜初找了个大袋子，来到钱妖面前，拿了一枚铜钱。
“你看，我没骗你吧，轻轻松松，五万块就到手了。”钱妖引诱他，“再拿几个，你就能买到一辆不错的车了。”
拿吧，拿得越多越好……
姜初拿了一个又一个，很快就把袋子装满了，但一点都不沉。
“你很有玩这个游戏的天赋，你的口袋还没装满呢，手上也能拿不少，哎，看来今天我要大出血啦。”
钱妖眯起眼睛，藏住眼底的贪婪。他在等姜初把口袋装满，抓了满手铜钱，彻底沉迷在金钱中。到时候，他会突然施压，让铜钱落地，将姜初的小命攥在掌心。
“这游戏是挺好玩的，我还能再拿点。”姜初把袋子挂在北极狐玩偶的小短手上。
北极狐动了动手，那一大袋铜钱凭空消失。
钱妖瞪大了他的红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姜初装傻。“这是我抓到的玩偶。”
钱妖想起来了，这圆滚滚的雪白玩意儿，确实是他的抓娃娃机里的玩偶！
钱妖警惕地看着北极狐玩偶，发现它身上有淡淡的妖气，里面隐藏着一道灵魂。钱妖明白了，那个臭脸守护神附身在玩偶上，暗中保护姜初。
钱妖细想，既然自己从头到尾没有察觉到守护神，而守护神又没能唤醒姜初，说明——守护神弱得可怜！
只是多了一个菜鸡而已，问题不大，正好一石二鸟。
姜初：“你准备好了吗？我要继续了。”
“你继续吧。”钱妖转了转眼珠，“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借助外物了，只能把钱放在自己身上，不然我要亏死了。”
“OK。”姜初摊开双手，歪头笑了笑，“那就请你到我的掌心来吧。”
钱妖被这个笑晃了下眼睛，等他回过神来，庞大的身体已经缩得比姜初还小，并且越缩越小，最终变成苹果大小，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吸到了姜初的掌心。
姜初把钱妖捧到面前，俯视他。“你变小之后，还是好丑啊。”
钱妖大吃一惊，现在才明白，姜初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害怕、沉沦和贪欲都是装出来的！
“你在演戏？”钱妖震惊得都不会挣扎了，“你不是很弱吗？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量？”
“我很了解你，你却对我知之甚少。这里是我的梦境，我的意志远比你想象的坚定，自然……”姜初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可以控制梦的走向。”
姜初单手抓着钱妖，当着他的面解下铜钱手绳。“游戏结束，现在来数一数你身上有多少铜钱，一个铜钱五万块，你该付我多少钱？速速给我爆金币吧！”
北极狐玩偶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其实胖得没有下巴）。
姜初厉害吧？是我师弟。
“你花那么多心思骗我，讨价还价，原来是早有打算。”钱妖牙齿都要咬碎了，就算拿出他所有积蓄也不够赔！这回真是倾家荡产，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钱妖能确定姜初没有用其他能力，他是一个身体羸弱的凡人，但他聪明大胆、狡诈、意志坚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对付，他轻敌了！
还好，他也是个狡诈的妖怪。
“这次算我大意，我是欠了你一大笔钱，你找齐我的全部本体再来要账吧！”
钱妖放完狠话就想消失，但梦境完全受姜初掌控，他连这个都做不到。
“想跑？我送你。”北极狐玩偶飘到钱妖面前，给了他一掌。
钱妖惨叫一声，灵魂破碎。
姜初从身后捧住北极狐的脸蛋，一顿揉搓。“师兄好猛！但是摸起来好软。”
身后的尾巴不由自主地甩了起来，这副身体真是太奇怪了。岁渊扑腾两下，离开姜初的梦境。
岁渊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挡了回来。
岁渊很诧异，姜初对梦境的控制力竟然那么高，连他都困得住！难道这就是姜初被选为土地神的原因？
“师兄别急，我这就解除梦境。”
梦散去，姜初缓缓睁开眼睛，抱着岁渊坐起来。“师兄，你还在吗？”
“嗯。”房间里亮起一盏灯。
铜钱手绳已经断开了，枕边还有几枚铜钱。姜初把散落的铜钱拼在手绳上，剩下一个缺口。
钱妖轻视他们，但忌惮土地庙，藏了一枚本体铜钱在别处。
“师兄，钱妖挨了你一巴掌后，好像受了重伤。”
“当时他被你困住，我才能伤他。”岁渊时刻不忘自己的废物人设，“他伤得很重，又少了一大部份本体，已经不能再去害人了。你觉得，以他的本性，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
姜初：“会以他的钱为筹码，去求助打赌名单上的其他妖怪，夺回他的本体。”
“我们将计就计，再设一局，谁来抓谁。至于钱妖，你不用担心，他跑不掉了。”岁渊说，“我先回去了，你快睡吧。”
可能是刚经历了一个刺激的梦境，姜初有些睡不着了。夜里有些凉，他裹好被子，下意识把北极狐玩偶拽进怀里。
过了一会儿，他唰地睁开眼睛。“师兄附身过的玩偶，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冒犯啊？”
姜初把玩偶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柜上。
楼下，岁渊清晰地听到姜初的话，才想起他忘记断开和那只玩偶的灵魂链接了。
他单手掐诀，正要召回那缕灵魂，忽然听到姜初翻来覆去的声音。
睡不着？
“反正师兄又不会知道，偷偷冒犯一下。”姜初悄悄伸出手，把端坐在床头柜上的玩偶拽进怀里，满意地闭上眼睛。
这下轮到岁渊睡不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