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池寒看了看这个裴沐捡马粪的背景：
“这马场看着眼熟，是哪个马场？”
沈佲也看了看肖池寒的脸色，还是说了出来：
“这个应该就是您投资的北郊的马场。”
肖池寒从前喜欢骑马，只是自从站不起来之后，就再也没去过，身边人也绝不会开口提及这些，所以那个马场虽然有肖池寒的私人投资，但早已独立经营多年，借场地给一个综艺节目这种小事儿，不可能报到肖池寒这里来。
沈佲看着肖池寒的目光一直盯着屏幕里的人以为他是在看裴沐，但是肖池寒的思绪却透过那个身影瞟到了十年前，那个震惊的声音似乎还音犹在耳：
“你说这马多少钱？”
“75万，这马血统纯，我从小马驹开始养的，你看毛色多好，你上去试试。”
“什么血统啊，马粪还不都是一样的。”
方谨虽然嘟囔着，但还是被肖池寒推着上了马，高高的坐在上面，他有些紧张，看着前面一身骑马装宛如中世纪的骑士一样给自己牵马的人他忍不住出声：
“小时候孤儿院边上就有个养马场，但是没有你们这个这么好，一到夏天特别臭，我还和方青去偷过马粪，偷了那么多次，也没骑过马。”
肖池寒转头看向马上的人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要偷马粪？”
“能卖钱啊，小时候附近农村种地的有的会买马粪施肥，一板车50块钱，那会我就希望那些马多吃多拉。”
肖池寒听了这话说不出是好笑还是心酸，方谨小时候肯定吃了很多苦：
“放心，以后这马任你骑，我们再也不捡马粪了。”
他没有看到过小时候捡马粪赚钱的小方谨，目光便落在了屏幕中的人，裴沐蹲在地上，一路挪一路捡，左右手齐上，每一个被拾起的马粪都精准地落到背后的背篓里，动作纯属的宛如一个移动的马粪收割机。
【我天，该说不说裴沐这速度，这是做计件吗？】
【这马粪在天上都被他抛出残影了这画面咋这么搞笑】
【别忘了中午12点有一次换任务的机会，裴沐现在捡的这么卖力，肯定是为了换任务。】
【这人是谁啊？怎么之前不认识忽然就上这档综艺了？】
整个直播此刻是鸡飞狗跳，林宥插秧成了这满屏中最岁月静好的画面，杨浩抗香蕉热的满脸通红，贡献了不少笑点，最搞笑的就是苏时和许程这一个抓鸡一个抓猪的了。
苏时这辈子也没做过抓鸡这种活，根本就不敢上手，好不容易抓在手里，鸡脖子一动他立刻吓的撒手，鸡窝里此刻当真是鸡飞狗跳，苏时一整个暴走状态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放挺了：
“啊，节目组做不做人啊，我不要买菜卡了，我饿着，不抓了。”
说完他真就躲到了鸡圏的边上，气呼呼地真就不抓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果然不愧是我苏哥，就是刚。】
【苏时一点儿没让我失望，果然是个怎么都不委屈自己的主，亏的是那些鸡听不懂他说话，要是听得懂我怕他能把鸡怼到自闭。】
许程那里就更惨了，二师兄一点儿也不老实，他又不敢上手，一上午在猪圈里不是他追二师兄就是二师兄追他，他没有苏时那么刚，焦头烂额，却还在拼命挣扎。
金辰轩的任务是收土豆，要从地里挖出来，再用袋子扛出来，做的是和杨浩差不多的活，但是和杨浩比他的偶像包袱就太重了，就连扛袋子也会刻意将好看的一面展现在镜头下，相比之下笑点就没有太多，但是养眼：
【谁说娱乐圈男星都仪态不好啊，我觉得轩轩就是内娱仪态天花板。】
【确实，我觉得轩轩真的仪态没的说。】
【太端着了，人家干活都放得开，就他跟个大少爷似的，端王。】
【轩轩本身就家境好，本身就是少爷怎么了？一个个酸的。】
肖池寒回到了办公室也放出了正在直播的综艺，打开综艺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他对裴沐的关注有些过于多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裴沐，他都会想起方谨，甚至从裴沐这个名字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的时候，他似乎就和方谨扯在了一起。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
是沈佲和肖氏旗下肖德数控研究中心的主任孟召，肖池寒关了直播抬手：
“坐吧。”
孟召的面上有些难掩的激动，他正式递上来了一本文件：
“肖总，这一届的国际高新技术成果交易会上，我们最新研发的五轴联动微米级工业母机，会正式参展，这么多年投入了这么多，总算是看到点成果了。”
孟召是肖池寒亲自挖过来的人，国内高端数控机床一直严重依赖进口，工业母机是一切机械化生产的基础，这些年肖德数控研究中心背靠肖氏集团，组建了一流的研发团队，一道一道的攻坚战下来，硬是用钱砸出了这国产的五轴联动的微米级工业母机。
肖池寒撑着坐起来些，翻开了文件，这是肖德数控研究中心的报告，半晌他苍白的脸上总算是见到了些笑意，抬眼看向孟召：
“这么多年，你第一次送上来的文件不是问我要钱。”
孟召眼睛都有些红，他是感激肖池寒的，也没人比他清楚肖池寒这么多年坚持如此巨大的研发支出需要顶住多大的压力，研发没有捷径，高端数控机床的研发那就是一个巨大的吞金兽，有的时候大笔的资金砸下去，连一点儿水花都看不到，他动了一下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池寒深深舒了一口气：
“好事儿啊，你们这么多年也辛苦了，我会特批一笔奖金下去，等这次交易会结束，该放年假的放年假，该组织旅游的组织旅游，都好好放松一下。”
孟召笑了：
“那我替研发中心的同事先谢谢肖总了。”
别的不说，肖池寒作为老板实在算的上是良心了。
肖池寒抬眼眼底有一丝期待的光亮：
“那台机车做好了吗？”
“做好了，按着您的要求，所有的零部件全部是由我们自己的机床造出的。”
“让人送到闻溪山庄我看看。”
下午，一台黑色镶红鎏金的机车被送到了闻溪山庄，随后，一台黑色的宾利驶进了院子，沈佲下车开了车门，肖池寒撑着挪到了轮椅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充满活力和野性的机车，怔了良久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
“都进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院子里的人散尽，只剩下了一台机车和机车旁坐在轮椅上的人，肖池寒缓缓抬手摸上了这台刚刚下生产线不久的机车，眼眶有些泛红，他仿佛在机车上看到了站在展厅中眼馋地看着机车，喜欢又舍不得买的人。
他就这么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有些变天，雨下了下来，沈佲赶紧撑伞出来，肖池寒的脸色很差，斜倚在轮椅中，抬眼看着天，沈佲担心：
“肖总，你不能淋雨，我送你进去吧。”
肖池寒却忽然笑了，苍白唇角轻扯，神色是说不出悲痛和苍凉：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花这么多钱砸出一个高端的工业母机吗？”
沈佲微微抿唇，他知道眼前的人压抑太久了，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为了国内的工业发展？还是为了民族工业化的进程，这tm都是一句空话，我只是想兑现当年的诺言而已。”
肖池寒望着那个黑红配色的机车，眼底氤氲成雾：
“你知道吗？方谨其实对他自己很抠，我认识他很久后陪着他去一次的机车展会才知道他一直很喜欢机车，我记得他那时喜欢的那辆机车售价65w，他那会儿刚刚写歌，没有赚太多的钱，但是买台车还是买得起的，但是他舍不得。
他赚的钱要给陈院长看病，要捐给孤儿院中年纪小的还在上学的孩子，要解决他自己的住房和生活，所以他舍不得去买他喜欢的那台机车。”
当年他不理解，就是一台车，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不买，后来直到方谨去世，他才从心理医生那里知道，方谨其实也有很多孤儿都有的心理问题，他有严重的不配得感，所以他总是压抑自己的欲望，似乎满足自己的欲望是一件很奢侈很内疚的事儿。
肖池寒咳出了声，沈佲帮他拉了拉毯子，他问了出来：
“那最后他买了吗？”
肖池寒微微摇头：
“是我送他的，他其实不怎么要我送他贵重的礼物，那台车我劝了很久。”
现在方谨眼睛黏在机车上的样子他还记得，连他的嘟囔他都清晰记得：
“就是个摩托车，怎么这台就那么贵啊？”
“因为这是进口的，各种税加一起就贵了。”
“什么时候我们国内能生产出一样的？”
“很快，等以后我给你造一台一模一样的。”
年少轻狂说出的诺言总是这样轻易又顺口，从不曾想，兑现诺言他用了快十年的时间。
连跟着肖池寒这么多年的沈佲都意外于这个答案：
“所以您就为了当初一句戏言坚持投资肖德研发中心了这么多年？”
肖池寒抬手轻轻划过机车流畅的机身，眼角红了一片：
“不是戏言，除了那句分手，我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