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众人凝聚在他身上的视线，琴酒在窗沿上捻灭烟蒂，慢条斯理的看来，“怎么了？”
微微带点俄式卷舌音的嗓音磁性温沉，如同大提琴流淌出来的低沉弦音。
装，你就装。
飞鸟读嘴角一抽，看着这人像被按了电源开关一样启动拟人态。
可这副敷衍的拟人态骗骗吃瓜群众足够了。
黑人小哥兴奋的像是最活跃的猹，语出惊人，“我们刚才在讨论你是读带来的新舞伴吗？”
众人眼睛瞬间瞪的像铜铃，礼堂里霎时弥漫着一股有瓜可恰的气氛。
欢快气氛中只有飞鸟读木着张脸听8023催他上工，介绍限时活动。
8023：【“破晓的圆舞曲”活动描述：长夜将尽，破晓将至，天亮之前，还余最后一支舞的时间留给告别。】
8023：【活动奖励：双人共舞达到S+评级可兑换奖励“时空礼盒”x1，可于10年后开启。】
8023：【该活动为限定活动，此次之后将不再返场。】
飞鸟读挣扎：“这不是强制任务，我可以不参加。”
10年之后才能兑换的奖励，有屁用啊，他又不傻。
8023等待报复机会许久，毫无人性的拒绝：【不可以，你是测试人员，需要完整体验全部游戏内容。】
8023：【报名面板在这里，决定好搭档后请于此处填写。】
飞鸟读咬牙切齿：行，打工人没人权，待他忍辱负重通关，第一件事就是把8023发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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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对幼稚园小鬼的过家家毫无兴趣。
他瞥一眼乌泱泱人群中心，垂着眼杵在原地楞神的飞鸟读，沉声否认道，“不是。”
“他是！”清亮嗓音突兀响起，猛然提高的音量，盖住了他的回答。
人群听到想听的答案，开始起哄。
哄闹声中，琴酒抬眼，冷淡冰绿眸子扫去。
看见飞鸟读已经抬起头看了过来，澄莹眸子，目含哀求。
飞鸟读从前求他假扮男友挡桃花时也是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神情。
他从小就长的好看又招人，金发蓝眼，精致的像橱窗里的人偶。身边常年盛开着一朵又一朵赶不走的桃花。
桃花多了总有那么几朵死缠烂打赶不走的。
应付不过来的时候，飞鸟读就跑来找他扯虎皮，“阵哥，救救救。”
然后拉着他理直气壮的跟人介绍，“黑泽阵，我男朋友。”
那时候的黑泽阵已经开始发育抽条，清俊凌厉，一双沉绿眸子如同新雪，冷着一张脸的时候很能唬人。
有天又一次赶走烦人烂桃花后，飞鸟读没心没肺地蹭在他房间打游戏，黑泽阵处理完人进来问：“不想谈吗？”
那年夏天格外闷热，蝉在窗外疯叫。
13岁的飞鸟读盘腿坐在木地板上，白T恤下的手臂白皙莹润，水洗蓝牛仔裤包裹清瘦腰线，风卷着宽大领口，簌簌作响。
听见问题，他将手柄按的噼里啪啦响，眼睛专注盯着电视屏幕，哑然许久才小声回答，“不想谈，谈了恋爱就没空打游戏了。”
黑泽阵漫不经心的嗯一声。
在手里游戏角色死亡以后，飞鸟读放下手柄，转头认认真真看了过来。
看了半晌后，忽然开口说，“阵哥你放心，我将来要是想谈恋爱了，一定第一个...”
他舔舔唇角，目光闪躲，半晌后又泄了气，“...告诉你。”
黑泽阵佯装没察觉他小动物般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动声色的说：“好。”
捡起手柄，帮他把过不去的游戏关卡通关。
听飞鸟读在耳边兴高采烈叽叽喳喳的左一句“阵哥牛逼”，右一句“好强好强”。
然后那个夏天就飞快过去了。
连同那些小心翼翼的暧昧试探，水面下的暗潮，与年少时未挑明算不得数的情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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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读见琴酒警告般冷眼瞪来却不作声。
在那道凉飕飕的眸光下，也难得觉得自己这要求有点蹬鼻子上脸的“得寸进尺”。
他略微心虚的缩缩脖子，可一想到错过琴酒不知道还能从哪找一个身手利落能配合达成共舞活动S+评级的人。又硬气起来。
眼巴巴望过去，放软语气可怜兮兮的补充一句，“我想和你一起去舞会。”
下一刻，面前磐石般沉默许久的人动了。
他指骨轻碰一下帽檐，遵循传统礼节微微致意，“我的荣幸。”
飞鸟读：“看吧，我就说他会很吃这套。”
8023：【...】
从刚才起就像被人掐住喉咙的小疯狗，听见回答眼神唰地狠狠瞪来。
像只恶毒又嫉恨的吉娃娃。片刻后找到新的攻击角度，忿忿嚷出声。
“你什么眼光啊！就对赤井秀一这么念念不忘？被甩了还要找个替身？”
飞鸟读：？？？
拳头硬了。
未成年人保护法今天也保护不了他了。
他一步迈出，挡在琴酒身前，像只护食弓背哈气的猫。
眼波一转，似笑非笑地看去。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从小到大的初恋，最近刚从国外回来。”
“赤井秀一…？”他挑挑眉，“只不过是我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
“其实喜欢到放不下的人是你吧。”飞鸟读观察面前这张愚蠢的脸片刻，不给面子的一语戳破。
小玉米的脸倏地像被戳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无言张了两下嘴，眼神心虚的闪躲。
哦，果然，说中了。
“真这么喜欢我用过的东西，尽管去捡垃圾。”
“哦对了，只要你不介意赤井秀一他——”
飞鸟读一撩垂落下的碎发，笑的挑衅又张扬，清亮嗓音慢悠悠吐出格外恶毒的两个字。
“——不行。”
下地狱去吧！
无论是欠毒打教育的未成年，还是给他留下一堆麻烦事，自己却跑路跑的人间蒸发的赤井秀一。
统统都该去地狱轮岗。
话落下来的瞬间，小玉米的脸猛地绿了下来，混杂强烈的恶心愤怒不甘一瞬间涌上了脸。
“你...”
他难以置信又恶狠狠的瞪来，胸口气的直喘，看起来更像只情绪激动的吉娃娃了。
……
但不止是他。
全场都被这个“重磅消息”惊住了。
人声寂寂，安静的落根针都听得见。
飞鸟读轻轻嗤了一声。
切，小鬼。
身后传来一声嘲讽感拉满的愉悦低笑。
没再管其他人的反应，飞鸟读扯扯琴酒的袖口，“我们走吧。”
回停车场的路上，天空飘起了冰凉的细雨丝。
飞鸟读比来时略显沉默，脚步拖拖沓沓的，越走越慢。
前方传来一道语调懒散的冷声询问，“又怎么了？”
“唔，没事。就是在想我以前是不是太爱管闲事了。”飞鸟读难得反思。
琴酒毫不体恤的点头承认，“是。”
“...”
倒也不用承认的这么快。
琴酒：“后悔？”
飞鸟读摇摇头，“就是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不太舒服。”
琴酒回过了身，沉绿眼眸冷下来。他淡淡的说，“不会有任何人背叛你。”
死人不算人，叛徒他会全部处理掉，飞鸟读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
飞鸟读没听见这句来自杀胚的承诺，兀自乐观，“但说不定这就和抽卡游戏一样，积德行善，运气积攒，哪天命运池就奖励我张神级ssr卡。”
8023都懒得提醒他抽卡都运气衰爆这件事，放任他做会白日梦。
飞鸟读畅想的时候，日光就在那双漂亮的水蓝眸子里氤氲摇荡，波光粼粼。
“来自命运的馈赠，一辈子只能抽一次的大礼什么的。”
“清醒点。”
“想想又不犯法。”飞鸟读幻想被打破，踢一脚路边无辜的鹅卵石泄愤。
鹅卵石咕噜咕噜着跑远，琴酒回瞥了一眼身后那道越走越慢的身影，眸中冷若冰霜的神情消融一瞬。
算了，他想。
仅此一次。
飞鸟读踢了几脚鹅卵石，听见身前传来琴酒平淡的声音，“那只吉娃娃后来找过你，想要——”
他轻晒一声，似乎觉得好笑，“报恩，被你赶跑了。”
飞鸟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吉娃娃是指小玉米。
第一个反应是找我干什么。但随即脑子又自动涌入解锁一点记忆。
小玉米今年也录上了这所大学，念计算机和人工智能。和飞鸟读不同系，却不止一次的跑来心理院找过他。
他说之前研究的计算机项目程序成功了，想给飞鸟读当高中时的谢礼，又问他家公司还招不招人。
他想加入，他会派上用场的，他会对飞鸟读有用的。
少年拦在飞鸟读身前，尚在发育的高瘦身型像开始抽条的竹。
口吻是一贯的不客气，脸色却不自然的红。
全部心思都易读的写在那张年轻的脸上，像张翻来覆去只写了“我喜欢你”四个字的白纸一样好懂。
起码飞鸟读一眼就懂。
可他当时只是别开了眼，冷哼一声，刻薄且恶毒的说，“别自作多情，当时也只是善心发作可怜一条狗。”
装模做样的样子，仅仅只是回想起来都令人脚趾抓地。
或许是因为这段记忆实在太不愉快了，连本人都不是很想记起。
于是大脑将它选择性遗忘，经人提醒后才扒拉扒拉捡出来。
飞鸟读吐槽：“我以前真是一个善良又愚蠢的好心人啊。”
8023幽幽：【反思下你为什么醒来后会变成现在这副狗德行。】
飞鸟读：“...物极必反吧。”
内耗自己哪有内耗别人舒服。
飞鸟读能清晰读懂自己那时的想法，其实也不过是想让小玉米离他远点，不想将他牵扯进家族。
好不容易才从命运的低谷里挣扎出来，出人头地，前路坦荡，就没必要一脚踩入下一个坑了。
不该喜欢惦记的人，还是别喜欢好了。
更没必要为了能留在一个不适合他的地方，而拼命展现自身价值。
只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毫不留情风卷残云出手掐灭情愫的方式...
嗯，虽然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有用，并且非常有用。连带仇恨值一起拉满。
“天真。”琴酒口吻淡淡的评价，将他拉回现实。
所有具有利用价值的人，都应该当用则用。
“他才15诶，就把他骗来给黑心家族打工，我也太不是人了，会被举报涉嫌雇佣未成年的。”飞鸟读回神反驳。
琴酒嘲道：“你要不要去问问外面排队等着用你的命去领悬赏的人，杀你的时候用不用遵循未成年保护法。”
“我不一样啊，家族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飞鸟读嘴回答的比脑子快。
琴酒侧身看来，冷硬眼角眉梢轻轻一挑，等着他说下文。
飞鸟读认认真真讲道理：“我和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活在一个世界的人，当然不能这么算。”
他想的通透，脸上透着股轻松又无谓的散漫劲，“我是你们的共犯，我罪有应得，简单来说叫报应。而且我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嘛。”
“那话怎么说来着？”飞鸟读笑着自嘲，“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琴酒停住脚步，垂眸凝视，沉绿冰冷眼眸像深潭，湖面却泛起星点涟漪，稍纵即逝。
飞鸟读歪头看去，等着他的反驳。
却见他唇线锋利的薄唇勾起，露出今天见面以来第一个一瞬即逝的浅淡的笑意，慢慢吐出格外刻薄的两个字。
“小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