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丰城在金樽国际KTV会所招待老许,好说歹说,这老家伙当年,在东莞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珠宝古董这行,十年前,上头做古董展品的节目,还亲自拜访老许,请他入评委席。
沈丰城所说并不假,老许一怒为红颜,从东莞跑到洛京来发展,没想到最后落了头顶一片绿的下场。
每每提及,都是两把辛酸泪。
不过男人嘛,对待被绿了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也实在觉得颜面扫地,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句:“这次我真内伤了……”
老许大小是个人物,且是个前辈。
如今愿意屈尊降贵,给小辈做事,自然不能怠慢。
沈丰城原本以为,李怀旌不会赏老许这个脸。
没成想,李怀旌却问:“几点过去?”
沈丰城赶紧道:“九点半?旌哥有空?”
李怀旌沉吟片刻,只道:“这几天老许忙前忙后也蛮辛苦,这个项目想做起来,广东深圳那边离不开老许的人脉资源,你在君尚私厨定个桌,叫几个兄弟陪酒,好好款待他……”
顿了顿又补充,“九点一刻,我在金樽国际等你们。”
沈丰城赶紧在电话里点头,笑嘻嘻表示:“我就说嘛,老许大小是个人物,旌哥你老是不出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李怀旌只道:“我不喝酒。”
沈丰城拍着胸脯保证,“不用喝酒不用喝酒,有我顶着呢。”
李怀旌如今什么身份地位,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为了项目往死了灌自己的小啰啰。
九点一刻,李怀旌带着崔项准时到金樽国际。
他翻了翻手腕,看表盘指针。
嗯,三个小时了,温黎仍旧没回电话。
洛京市最出名的,便是夜生活,尤其是金街这一带,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有大都市的热闹繁华,热闹繁华低下,也有那不为人知的肮脏堕落。
金樽国际会所,自然是正规场所。
李怀旌从未骗过温黎,他是正经的生意人。
前些日子,曾经跟着他混的小弟,还找过他。
想在南方做些不入流的生意,请他牵线搭桥,帮忙打个招呼,李怀旌还没答应,此人便非常阔绰地,先孝敬了他一张卡。
李怀旌低头盯着那卡,嘴角绽开一抹笑,“弟弟,违法乱纪的事儿,我不碰。”
那人道:“旌哥,全国经济下行,做生意,哪有不打擦边球的,权当,赏小弟口饭吃……”
李怀旌把卡推回去,瞧着他只重申一遍,“弟弟,违法乱纪的事儿,我不碰。”
李怀旌做生意,一向挑剔的紧。
今晚李怀旌愿意过来,也是因为老许电话里提了一嘴,手里那个原浆啤酒厂,如今亏损严重,无心再经营,准备出手找下家。
李怀旌是奔着这个来的。
老许的确是个能人,在东莞,做古董生意,跑到洛京,做原浆啤酒和矿泉水厂,前两年,也曾风生水起过。
可惜搞事业,不管是女强人亦或是阿尔法男性,另一半的品质很重要,最起码,性格上,一定要稳重自持,不能爱折腾。
后院经常起火,必然无心事业。
老许,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李怀旌在大堂稍坐片刻,崔项便开好大包厢,拿着卡过来。
在服务员带领下,二人一前一后,顺着走廊往里走。
李怀旌在前,崔项在后。
刚走过拐角,对面包厢房门虚掩,便传来熟悉笑声,夹杂着音乐声,听不真切。
不过随后传出来的笑闹声,却异常清晰:“温黎温黎,你好歹也算半个艺术生,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李怀旌站住脚,回头看了看崔项。
崔项不明就里,“怎么了,旌哥?”
李怀旌默了默,“你先过去,我去回个电话。”
崔项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又搞不清奇怪在哪里,环顾四周,“那行,您打完电话赶紧过去,老许片刻就到……”
李怀旌点头,“成。”
目送崔项和服务员离开,消失在视野之外。
李怀旌才动了动步伐,不着声色凑近那包厢。
手抵房门,顺着缝隙,推开一寸。
只见里头光线昏暗,音乐声震耳欲聋,摇头灯在本就不算宽敞的包厢内,随着音乐摆动。
三男两女,坐了五个人。
一首音乐罢了,另一首轻快的音乐声,四起。
是首颇有韵味的曲子。
下一秒,捏着话筒,身穿白纱裙地姑娘,清唱着站了起来。
她提步往前走,随后转身,看着那三男一女,腰肢轻缓律动。
束腰的吊带白裙,裹得那细腰晃人眼,她展开纤细手臂,往前一递,邀请几人跟她合唱。
奈何这首歌难度太高,竟没有一人敢上场,纷纷摆手摇头表示不会。
随后姑娘抿唇一笑,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那张脸,多一分妩媚,少一分青涩。
泛着润泽的红唇,不是温黎,还能是谁。
站在房门外的李怀旌,忍不住眯了眼。
温黎在他面前的形象,不是弱不禁风,需要保护,就是动不动就阴阳怪气,爱抹眼泪,幼稚爱计较。
李怀旌三令五申,不要每次见面,都拿苏月娥做嘲讽,说些让人反感的话,可温黎却总是泼他脏水:“我不好,我惹你厌烦,苏月娥好,你去找她啊。你不是想要小孩,她肯定愿意给你生,你要一百个,她都愿意生!”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妩媚风情,自信阳光,充斥女人味,又浑身发着光的一面……
她有很多面,李怀旌却只见过,不成熟小姑娘的幼稚一面。
是了,自从温黎知道苏月娥的心意,自从苏月娥屡次三番刺激温黎,自从李怀旌明确表示暂时不能让苏月娥走人……
温黎就再也不是温黎了。
温黎开始张牙舞爪,像个浑身充满刺,不受待见的小刺猬。
占有欲是个可怕的东西,嫉妒也是可怕的东西,会让一个本来发着光的女孩儿,变得狰狞吓人……
但最起码,温黎比苏月娥懂事,因为她从不去刁难苏月娥,她只刁难李怀旌。
她也从来不屑用,故意让人误解的话语,和不上档次的伎俩。
两性靠得是相互吸引,而不是靠谁下三滥。
不过这世道,正人君子,向来都吃哑巴亏。
一首歌罢了,温黎放下话筒,看着众人,略带腼腆地,浅笑点头。
包厢里,却响起此起彼伏的鼓掌声。
一个道:“原来不止长得像个仙女儿,还是个多才多艺的仙女儿,温老师,深藏不露……”
另外一个道:“温老师真不能喝酒?”
李楠吆喝着:“仙女儿自然不能喝酒。”
说着,捏了两支高脚杯,一支是红酒,一支杯子里盛的,是红牛动能饮料。
饮料这杯,递给温黎。
李楠拿腔作调,“我们家温黎,酒精过敏。”
自从上次和李怀旌酒后乱X,李楠再也不许温黎跟男人喝酒了……
那夜温黎随李怀旌出去喝酒之前,给李楠打过一通电话,她说:“你放心吧楠楠,我们不会发展那么快的。”
李楠就警告过她,“郎有情妾有意,三杯酒下肚,大灰狼要吃小白兔,不会发展那么快?骗鬼呢?”
包厢内热情洋溢,几人有说有笑。
李怀旌在门外,居高临下,胸膛起伏着,冷眼旁观。
巧了,这五人里头,除了温黎,李怀旌还认识两个。
生意场上,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几个李怀旌不认识。
这其中一个,是亚太影城周董事长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小有成绩,李怀旌前两年去南京,跟这厮吃过两次饭,是个能屈能伸,特别会来事的角色。
还有一个,韩之帆,好巧不巧,跟李怀旌还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只不过那个时候,韩之帆跟房地产商做项目,而李怀旌做军工生意,彼时韩之帆势头正盛,赚了不少钱。
拿下十几个亿产值这块大蛋糕的时候,还曾找过李怀旌,李怀旌那个时候嗅到风声,婉拒了。
紧接着地产行业不景气,韩之帆栽了大跟头,从那以后,再也不敢碰房产,如今,倒是没有李怀旌身价地位高了。
不过也因为那次合作,李怀旌选择明哲保身,拂了韩之帆的面子,两人有了过节。
直到兜里手机振动,他才回神儿。
捏了手机往旁边走。
沈丰城问:“旌哥,怎么还没过来?打电话也不接?”
李怀旌看一眼,才发现好几个未接电话,喉结滚动两下,他按耐着情绪,拧眉眉宇,“不过去了。”
沈丰城一怔,“不是,旌哥,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崔项说你来了啊?”
李怀旌只道:“说了不去,还废话。”
话音落地,沈丰城还来不及反应,又被李怀旌放了鸽子。
这个月,都是第三回了。
再给李怀旌打,直接拒接。
李怀旌去而复返,走到温黎和李楠她们包厢门口。
下一秒,推门而入。
站在门口,笑得假仁假义:“韩总,许久不见。”
顿了顿,又去扫周沉,“嗯,小周总也在。什么风,把你俩吹到一块,又顺道吹洛京来了?”
温黎还捏着,红牛动能饮料的高脚杯。
房门打开那一瞬,看到李怀旌,表情就有些僵硬。
李楠回头看看韩之帆和周沉,又看看李怀旌,再看看温黎。
问温黎:“认识?”
她反应过来,“李怀旌?”
这人就是,李怀旌?
李楠只闻其名,一直未得见其人。
好一副清爽干净,挺拔劲痩的身姿,三十三岁,没有一丝油腻感。
最出众的,是眼睛,黑亮深邃,带着浅笑。
李楠终于明白,温黎这么挑剔,一向看不惯生意人的做派,为何这次,会被拿下了。
李怀旌看都不看她二人,径直抬脚进门。
而韩之帆和周沉先是一愣,随后接连起身。
三个人打着官腔,相互虚以委蛇起来——
“李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两位过来,也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款待款待不是……”
“我们这次过来,是旅游散心,就没想让李总破费,最近,李总又在哪发财?”
“发什么财,勉强养家糊口。韩总最近,生意如何?”
“转型了嘛,赚个零花钱。”
“生意不好做啊。”
“是啊,不好做……”
稍顿片刻。
他才拿眼去扫温黎。
温黎小脸惨白,那叫一个下不来台。
只见他低下头,慢条斯理整理衣襟,不咸不淡调侃:“叫哥哥倒是叫的挺甜,见了哥哥,怎么不吱声了?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