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A市的桂花今年盛开的时间晚, 一簇簇一朵朵地压在枝头,清早推开门窗,屋里荡漾着的,都是随风飘进来的金桂芬芳。
回来的路上, 刚好遇见环卫工在打枝, 顶端绑了铁刃的竹竿对准长歪伸到花坛外的侧枝, 用力挥杆, 纤细的桂树枝丫就落到地上了,连带着花团锦簇的桂花和绿叶一同砸落, 金色细小的桂花凌乱地散开,在夕阳橘黄连天的照射下,像是炫目的金屑铺落满地。
苏楚箐馋这口桂花香太久,反正回去已经迟了,问了知晏知微的想法,得到俩孩子双倍的支持, 便弯腰躬身, 带着他们在路边捡起了桂花。
打掉的桂花没啥用,打枝完也是清扫干净拖到城北的垃圾厂丢掉。既然有人想要落花,环卫工自然欢迎, 甚至因为觉得知微知晏道谢时太可爱,还专门从板车拿下木梯, 到高出挑了桂花开的茂密的枝丫,给俩孩子一人折了一支。
完全散开的花瓣沾了灰不要,长的不好看的花簇不要, 知晏蹲在地上挪动, 瞧的比给知微检查作业还要细致, 短短几分钟, 也捡了不少。
捡到的桂花没地方放,知微本想将自己的书包贡献出来,却被苏楚箐将花片都装进了她背后的小帽兜。
手里举着花枝,身后飘着花香,虽然书包里的留堂作业还是没被扔出去,知微却觉得自己像是大姑父买来小人书里的花仙子似的,打架的事都忘没影了,兴奋地在前面跑着,期待妈妈说晚上要给她和哥哥做的桂花松糕。
经过门市部的时候,苏楚箐又进去买了些粘米粉和糯米粉,供销社里两种材料倒是都有,搓起几克在指腹间摩挲,品质却不咋行。
一问,才知道是半年前送过来的囤货,苏楚箐便一样的只要了些许。
少到冯婶账都懒得记,挥挥手,算是送她的东西。
捡回家的金桂,过凉水洗干净,用凉白开浸泡。
同时苏楚箐还提前冲泡开了绵白糖,用筷子尖尖沾了点糖水,给眼巴巴的知微尝了口,确认甜度满意后,等苏楚箐和两个孩子吃完晚饭,糖水变凉,桂花也被清水泡出了香气,厨房里萦绕着甜蜜宁静的桂花香。
至于还挂在枝头的桂花,则被苏楚箐用洗干净的罐头瓶子装着,一支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另一支听从知微的意见,摆在她和知晏的房间。
从一楼到二楼,整间屋子都被晚秋金桂的香气填满。
桂花的香味不像栀子花那般浓郁,轻柔悠扬中带着清晰的甜意,哪怕不见花只闻香,也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将吃完晚餐,沾上油污的锅碗瓢盆,按照【美食厨房】的道具使用说明书,一股脑地扔进全自动化洗碗机,都不用苏楚箐确认运行时间和程序,厨房里的洗碗机就自动开始清洗了。
上一秒才被知晏知微收拾到洗碗池里的饭碗,小一秒就干干净净地摆放在沥水台上,甚至连餐具上的水渍都被彻底烘干。
再次感叹科技改变生活。
顾屿衡出远门,知晏便带着妹妹,主动承担起家里平时打扫清洁的工作。平时顾屿衡有意培养两个孩子的动手能力,拖地抹桌子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干,虽然知微也就是帮哥哥将抹布放在水龙头下冲水,拧干,再嗒嗒小跑着给气喘吁吁的哥哥送过去,等俩孩子将餐厅收拾干净,也累出了一身汗,捧着苏楚箐奖励的丰水梨,坐在屋檐门口的台阶上,小口小口啃着梨,嗅着从厨房里飘来的阵阵甜香。
知微知晏在外面做家务,苏楚箐也没闲着,从【空间院子】里拿出品质上乘的糯米粉和粘米粉,按照合适的比例搅拌均匀。
桂花松糕是一道简单快捷的家常点心,虽然材料都是相同的,但每家都有自己的配方。苏楚箐喜欢吃软糯些的甜糕,糯米粉添加就稍微多些。
混合均匀的粉末里,加入彻底放凉的糖浆与提前浸泡好的桂花水。
加入的同时搅拌,等粉质吸水变成如同石头颗粒般、大小不均的块状物,再将它们用手全部搓散。
虽然从外表上来看,盆里的糯米粉和粘米粉好似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等到下一步的过筛,与干粉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
筛好的米粉掉落盆底,像是绵密纯白的雪花,指腹触碰时有带着若有若无的湿润感,苏楚箐抓起一把,掌心微微用劲,混合好的米粉轻而易地结团,但手指轻轻一戳,成型的面团便又散开了。
这是桂花松糕最好的状态,也是做这道点心最为关键的步骤。
混好松糕所需要的米粉,苏楚箐将泡完水的新鲜桂花沥干水分捞出,同时在【空间院子】挑挑拣拣,竟然还真就被她找到了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腌制的桂花蜜。在绵白的米粉中加入新鲜桂花和清甜的桂花蜜,压整平实,随后上锅隔水蒸熟。
不用苏楚箐叫,等关掉燃气灶台上的炉火,锅里滚沸的热水逐渐安静,随着竹片编织的蒸笼盖子打开,滚烫的水汽像是天边的云丝,千条万缕地从蒸锅中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穿着睡衣睡裤的知微踩着拖鞋,就已经靠在灶台边边上,双手捧着下巴看着了。
“妈妈的甜糕好香。”
知晏虽然没有立即跑过来,但看书的位置已经从客厅转到了厨房。
明明离晚饭也不过才刚刚洗完澡的时间,知微肚子里还被妈妈做的糖醋里脊、红烧茄子、蒜香菠菜填的满满当当,但等她搬来板凳,垫着脚看见苏楚箐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的桂花松糕,突然就觉得,被撑得圆滚滚的肚子,也不是不能再吃。
“要等等,还有些烫。”
趁着烫,苏楚箐用刀将松糕切成大小匀称的三角形。
切松糕的铁刀同样是用【空间院子】里的洗碗机清洗过的。虽然洗碗机里带着个【碗】字,但苏楚箐却惊奇地发现,按照系统给的说明书,只要是与厨房能扯得上关系的东西,都可以用它来清洗。而且它还自带【高温杀菌】的功能,苏楚箐原本不太懂,联想到不仅是过去的御膳房,就连育才饭店平时也会将筷子用滚水熬煮清洗,也就想明白了。
正好家里只有一把刀,苏楚箐鲜少用它切熟食,也就渐渐忘记要买些刀具回来的事。
绵软的松糕冒着热腾腾的烟气,苏楚箐为了外观看着更漂亮,还在内里加了层红糖混的内馅,不沾半点油渍水渍的刀锋压下去,融化的红糖沿着断面缓缓流下来,在淡黄色的桂花松糕上留下绵延的糖痕,然后在知微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啪,缓缓地滴落在盛放糕点的瓷盘上。
红糖与桂花的香味,都融化在这弥漫氤氲的热浪里了。
苏楚箐还特意切了块小的,方便知微喂给院子里的小母鸡吃。
小王拿来的母鸡,本来经过长途跋涉,本来命都丢了大半,结果硬生生被知微知晏的投喂,给救活了。胖滚滚的母鸡每天神气地在院子里散步,就连下的蛋,都是一个抵俩的双黄蛋。
用小碟子将桂花松糕装好,苏楚箐弯腰递给知微。
“这是给豆豆的吗。”
知微接过,她认出这是平时装鸡食的碟子,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着这块松糕咽口水,哪怕它只带了指甲盖那么一小点的红糖芯,甜腻的香味就已经将胃里的馋虫勾起来了。在知微眼里,面前的这块红糖桂花松糕,甚至比抽屉里的麦乳精都要香!
“知微什么时候能吃呀?”知微端着碟,小心翼翼地从板凳上下来,期待地又问了句。
再不给这小馋猫尝尝,估计等她将松糕给院子的母鸡送出去,盘子里的松糕估计早就空了。
正巧,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院子外面来人了。
以为是隔壁的刘婶,苏楚箐确认桂花松糕的温度降到不会烫嘴的程度后,边脱下围裙边向知微保证,“等你进来就能吃了,妈妈先去开门。”
知微嗯嗯点头,目送苏楚箐踏出客厅,迫不及待的樱桃小嘴,嗷呜着刚张开,就被猜中她心思的知晏合上书,视线幽幽看过来。
没办法,就算纵使有牵绊不舍万般无奈,知微也只能在哥哥警戒的目光下,可怜巴巴地去给豆豆送去晚饭了。
“唉。”
托儿所小班都还没毕业的知微,平生首次体会到了爱而不得的滋味。
外面起了南风,吹得院子里的樱桃树哗哗作响。
苏楚箐本以为是刘婶放心不下,过来询问情况。捂紧坎肩,解开门上的锁链,门口站着的却是几个小时前刚见过面的陈茹娇。
“茹娇?”苏楚箐有些惊讶,“这么晚,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陈茹娇没想到苏楚箐出来的速度会这么快,路上做好的心理预设此刻都没了作用,她单手牵着凌川,表情少见地有些局促。
“上个月你借我的钱,前些天发了工资,我给你送过来,原本刚才就想在路上直接给你的,结果被几个孩子受委屈的事打了岔,”担心苏楚箐自己都忘记了,陈茹娇捏着几张皱皱巴巴的纸票,“就是我上次婆婆来的那次,你借我的……”
“我记得,”苏楚箐打断她声音越来越小的呢喃,笑着说,“一共七毛八,二两的饭票。多大点事,那还值得你额外晚上跑一趟,明天上班时给我就行。”
其实不止这事,陈茹娇咬了咬牙,声音都已经涌到了嘴边,便听见苏楚箐推开门招呼着,“外面天冷,进屋里来做,刚好我蒸了锅红糖桂花松糕,家里就我和知微知晏三个孩子,肯定吃不完,你们来吃些,也免得我还要给冰箱腾地方。”
陈茹娇是来道谢的,按照她原本的想法,在门口说完就能回去,但等她回过神来,手里已经被塞了块温热的桂花糕。
刚才苏楚箐怎么说来着?
红糖桂花松糕。
“快尝尝,才拿出来一会儿,应该还热着。”
给每人盛了份松糕的苏楚箐,端着最后一块,笑脸盈盈地坐到陈茹娇对面的竹编椅上。
凌霄靠近眉毛的伤口有些严重,因为就在眼睛正上方,医生护士担心伤到眼睛,清理皮肉里的砖头碎片时就格外费了些时间。担心两个孩子饿了,又怕苏楚箐休息的早,匆匆热了点剩菜吃了赶过来,陈茹娇嘴里青菜复炒的齁咸还未散去,此刻端着手里的这份松糕,才真的有了几分兵荒马乱过去,双脚触地的实感。
凌霄手里拿着松糕道了声谢,安静坐在陈茹娇身边没有动。
对面趴在桌子上的顾知微已经开始吃了,勺子落下,几乎不花力气,暄软的松糕像是棉花糖被舀起来,上面还沾着几颗黄灿灿的桂花,完全融化的红糖处于固□□体中间,层次分明的白红白。
凌川还想继续再多看几眼,顾知微嗷呜一口,便将勺子上的松糕连带着散落的蒸桂花,全部吞到肚子里去了。
不知是谁的肚子叫了声,齐凌川齐凌霄两兄弟对视一眼,便听见陈茹娇说道。
“既然给苏姨说了谢谢,那就吃吧。明明我是来道谢的,谢谢你的配方……”
本以为不好开口的话,等陈茹娇真正说出来,心头压了许久的担子反倒放下了。
乡下蒸了糕点,都是直接上手拿,再烫,呼呼嘶哈吹着风,囫囵吞枣咽下去也就不烫了。碟子?小勺?这在几年前要被打成资本主义残留的尾巴,是小资情调,要挨批斗写报告,没人会这样做。
两辈子的经历,让陈茹娇已经习惯站在画好的区域里,哪怕那些黄线红线已经打破,最先走出圈的人吃到了螃蟹,鼓舞勉励着后来人,她还是用原先的规定要求着。
家庭也是,婚姻也是。
陈茹娇拿起了铁勺,沿着松糕的边缘舀下,有些不习惯地将点心送入嘴里。
“原本早就该来向你道谢……”
后面的话已经涌到嘴边,陈茹娇却停住了,追赶了怎么多年的‘劲敌’,从重生开始,就在假装的体面,结果如今到头来,忍气吞声的婚姻变成了笑话,连别人羡慕的铁饭碗,都是苏楚箐玩剩下、不要的东西。
真的甘心吗?
彻底输给同样是从山里出来的苏楚箐。
骄纵蛮横的苏楚箐,不学无术的苏楚箐,以色待人的苏楚箐……
陈茹娇心里涌现出另外一个声音。
是她,又不像她。
愣神间,松软香甜的桂花松糕入口即化,蒸好的粘米粉吸饱了水分,颗粒分明地摞着,又因为糕点中加入少量糯米粉的缘故,咬下去的松糕并不是毫无阻力,桂花的清香随着绵密的糕体层层融化,糯滑地随着唾液,消失在口腔当中。
又香又软,像是置身盛开的桂园。
简单混了桂花蜜的红糖清甜不腻,但这份轻盈蓬松的甜,像是一直甜到陈茹娇心坎上去了。
就仿佛年少时从亲弟手中抢不到的那块麦芽糖,被她重新握紧在掌心里。
——“值得。”
陈茹娇在心里回答,她垂下长睫,因为长时间得不到良好的休息,本就暗沉的眼圈又蒙上一层阴影。陈茹娇又舀起一块桂花松糕,这次她选择从藏有红糖夹心的三角尖尖开始,湿润的糕体像是在嚼一团棉花,淡淡的桂花香与红糖再次在口中融化,流淌进喉咙。
——“值得。”
陈茹娇没有丝毫迟疑。
她不知道回答的对象是谁。
过去的苏楚箐如何,她好像都已经快要记不清了。
但如果,是现在面坐着的苏楚箐,是在育才饭店大放异彩的苏师傅,是站在办公室慷慨激昂的苏同志。
陈茹娇想,没有什么不甘心的。
就算在她面前扯下了遮羞布又如何?
前行的轿车偏离了轨道,桥塌了,路碎了,驶向难以掌控的另一边,但陈茹娇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肆意过,她终于踏出了那些陈腐的红黄线条,无所畏惧地阔步向前。
原本精神萎靡的女人,眼底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情感,像是迟来的死而后已,又像是彻底的重生。
“原本早就过来给你说声谢谢。我家表姐也住在A市,你也应该认识,陈冬梅,燕京大学的王司机是我姐夫。”
苏楚箐点头,“小王师傅我的确认识,我们家院子里的老母鸡还是他送来的。”
几个孩子盘里的桂花松糕都吃完了,知晏起身想要帮大家收拾餐盘,却被苏楚箐制止,摸摸他的小脑袋,苏楚箐让他和知微,带着比他们整整大上两岁的齐凌霄和齐凌川去旁边玩。
恰好知微刚得了全套的漫画书,正是最想显摆的时候,牵上齐家两兄弟的手,哒哒哒,便带着他们去二楼看书去了。
四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跑了,客厅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对,我表姐当时那段时间被孕吐折磨的不行,还好有你的腌菜的方子。说起来我也是沾了你的光,可能你早就猜出来了,这样明显的事,”陈茹娇有些不好意思地轻掐指腹,“我能进育才饭店,做的那道凉拌菜心,实际上也是用了你的配方,谢谢你没有当场戳穿我,算是给我留了些脸面。”
“还有上次卤汤的事,”陈茹娇有些懊恼,明明早就该道谢,怎么就被她一直拖到了今天,“我都没来得及向你说声谢谢。”
“要是因为我偷用了你的方子,你心里觉得膈应,曾经理那边我会去解释……”
“解释就不用了。”
苏楚箐打断陈茹娇未说出口的话,“腌菜的方子本就是我送给小王师傅的,送人还是扔掉,都是他的事。当时你的凉拌菜心的确让我很惊讶,但惊讶的点却并不在于像或是不像,而是你做出的那道菜在原本腌菜的基础上,加入了新的改良,这些全新的东西,本就是你的东西。”
“而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苏楚箐表现得毫不在意,陈茹娇在育才饭店做工了这么久,却是知道配方对于厨师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苏楚箐将腌菜的方子交给她姐夫,是好心,她却拿这配方满足自己的私欲,这本就是不道德的事。哪怕一开始,她确实有着要亲自上门拜访感谢的想法,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对不起,”陈茹娇脸上羞的发烫,“真的对不起。”
不仅仅是因为配方而感到道歉,更是因为这么多年,因为自己的自卑,不敢看到她身上的优点而道歉。
如果苏楚箐此刻能听见她心中的所思所想,高低要说上一句:
倒也不用。
原身浑身上下,的确没啥优点。
也算不上是你看走了眼。
“话说开了就行。”苏楚箐将空盘叠在一起。
其实看过原著,苏楚箐倒是挺喜欢陈茹娇,坚韧顽强,像是石头缝里长出的花。就算带入女配的视角,陈茹娇也没对‘苏楚箐’做出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反倒是原身一步步将自己作死,毁了整个家庭。
现在既然苏楚箐接手了原身的壳子,并极力扭转原身走过的老路,陈茹娇可以继续做她《文青八零》的女主,但苏楚箐也从来没有继续当对照女配的想法。
自然,对于陈茹娇先一步抛出的好意,已经打算完全跳出剧情生活的苏楚箐也不会逃避。
毕竟多条朋友多条路,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每天都是见面的机会。
“听说你婆婆回乡下去了,”苏楚箐收拾着空盘,陈茹娇也起身帮忙,俩人端着盘一前一后进了厨房,“你一个人照顾俩孩子,忙得过来吗?”
苏楚箐也是听饭店里的婶子们闲聊时说的,陈茹娇婆婆回去的那天,刚好是曾经理给她放假考三级厨师资格证的时候,齐老太说什么也不愿意从筒子楼里搬走,跑到育才饭店大闹一场。
陈茹娇想到那天的场景仍旧心有余悸。
“齐焕华他妈走了才好呢!”
陈茹娇瞧了眼苏楚箐,见她低头洗着盘,嗯了声,脸上表情没太大的变化,就好像她只是说了句极为普通的话。耸起的肩膀又落回去,麻利地从水槽里拿起一个盘子,用湿抹布擦洗干净,陈茹娇继续说。
“我与齐焕华他妈本就合不来,她做梦都想要个城里媳妇,就好像乡下来的女人算不人。我之前想着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是我婆婆,俩孩子的奶奶,但经历了这么多,我也看明白了,咱女人啊,还得是靠自己。想要求别人过上好日子,都是痴心妄想。”
“靠男人,那更是放屁!”
原著里的陈茹娇,还真就是靠着一颗真心感化了恶婆婆。
三个月前苏楚箐躺在医院病床上看得有多窝火,现在听陈茹娇的这番话就有多惊叹,原来不止是读者,就连女主本人也是这个想法吗。
桂花松糕不带油,用完的盘子用水冲冲就干净了,更何况陈茹娇还在后厨刷过碗,洗出经验来了,等苏楚箐刚将洗干净的盘子用干抹布擦干净,水槽里就空了,陈茹娇手边摆着一摞洗好的空盘,亮晶晶的,比用系统洗碗机洗出来的还要干净。
“怎,怎么这么看我。”
陈茹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脸,还以为脸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苏楚箐这才收回视线,“没,就觉得你洗碗洗的又快又好。”
“这算啥,这些盘子可比饭店客人留下来的那些好洗多了。”
终于找到能听她说些心里话的人,陈茹娇像是要将这么多天,嫁进齐家的委屈都说一遍,苏楚箐给她泡的花茶,等到放凉都没等到她中途停下来喝一口。
俩人聊的太多投入,等凌霄牵着打哈欠的凌川下楼,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家里倒是有伞,但是大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伞肯定是不够大,按照原书中凌川淋雨必发烧的设定。陈茹娇肩膀上扛着伞,怀里抱着小的,手上抱着大的,刚要冲进雨里,就被苏楚箐给拦下了。
“反正回去也不早了,今晚就在我家睡吧。”
上次姑姑过来睡过一晚的次卧,床褥和垫絮都还在,苏楚箐换好床单被套就能睡,但次卧的床毕竟小,陈茹娇和两个孩子一起睡估计会有些挤。还不等苏楚箐想到解决的办法,知微就已经欢天喜地将自己的小床让出来了。
“晚上我和妈妈睡,哥哥自己睡,陈姨睡客卧,凌川和凌霄哥哥睡在一起就可以啦。”
知微没意见,知晏也无所谓。
陈茹娇也知道自家二儿子的身体素质,低头轻声问,“可以吗?”
凌川立马看向哥哥。
“凌霄?”陈茹娇又问了句。
齐凌霄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点头,“嗯。”
陈茹娇这才松了口气,“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
知微立马接着回答,家里从来没有其他小朋友留宿过,溢于言表的兴奋将两个大人都逗笑了。
“阿姨提前替哥哥们,谢谢知微知晏啦。”
陈茹娇格外稀罕地捏捏知微的小肉脸,将她逗得咯咯直笑。
苏楚箐和陈茹娇在隔壁的客房整理床铺,四个孩子便在知晏知微的儿童房里玩。
齐凌川看漫画书看得入了迷,但偏偏他又看得慢,知微后一部都翻完了,他才刚刚起了个头,一字一句地读,像是要将小人书里的每个字都记在脑袋里。知微想既然凌川哥哥是客人,她总要等等他。
左等右等太无聊,知微便只能去找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
知晏坐在书桌前在写作业,这个时候要是去打扰,知微想到自己干干净净的作业本,揉了揉鼻尖,知道肯定免不了又会挨哥哥一顿说。
至于齐凌霄,他借了知晏的书,坐在布艺地毯的角落里安静地看,知晏想要过去堵住妹妹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常年成绩吊车尾的知微,超级自豪地拍拍齐凌霄的肩。
“看不懂没关系,让知晏教你,我哥哥超厉害哦,每次考试都能考满分。”
齐凌川也想炫耀自己的哥哥成绩好。
大班的第一名与小班的第一名对视,少倾,齐凌霄合上书,点头应和,“嗯,的确很厉害。”